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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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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经此一事,蔺剑寒感于父子情断,身体渐渐恢复,心里却是怅惘。他再立蔺斯厚为剑炉大掌事,将原本蔺斯康所辖的诸般事务都交给了他,如此一来,蔺斯原也不得不帮衬一二。蔺斯庆为了避嫌,主动请缨去往沧州办事。蔺斯原心知这位四弟除了铸刀的手艺不错,为人却是嚣张跋扈的一莽夫,不顾蔺斯厚阻拦,做主放了他去。
蔺斯庆出发前,蔺斯原带了好几件厚重皮草送别,叮嘱他沧州冬日漫长,叫他万要看顾好自己的身体。
蔺剑寒自此避居后山的一片园子,修身养性。每日泡茶看书,自此金盆洗手,发誓不再踏入从不熄火的铸剑炉。
大事甫定,蔺斯雁自然告辞下山。她打算下山找蔺斯庑劝一劝,无论是否破门,到底也是蔺家的人,爹爹嘴上再如何,对幺女是打小偏袒的。蔺斯庑这般走了,蔺剑寒嘴上不说,心里怎生不惦念?
蔺徽言除却每月中旬去后山陪陪老爷子,近来只是潜心翻阅古籍和剑炉前人的笔记,月余摸索,她有了些主意,已经开始在自己的院子里摸索着铸些模具来。
这一日,她正演算着铁水的比例,听得小院外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其中一个十分熟悉,几个字就听出来是结义大哥季宸,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十分陌生。前几日是得了季宸的手书,看来是他二人到了。
“六安?还不快来开门见你的嫂嫂!”果然,还有十几步才到门口,季宸已经放开嗓子喊了起来。
俞小樱嗔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拦,忍不住又笑了笑。
扉门拉开,蔺徽言还卷着袖口,探出了半个身子,先看到季宸,继而是他身旁并肩的姑娘。
长发简单挽着,用了一枚金钗,耳珠上坠了明珠,衬得她更为白皙。鹅蛋一般的脸庞,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她,朱唇微启,话音不似大多数女子那般轻灵,沙沙之间藏着温柔,是十分好听:“六安是吧?我是俞小樱。从前的那些小玩意,可真是多谢你呢。”
将两人都迎进了小院,蔺徽言取了蜜水给俞小樱解渴,细细看她的面色,再没季宸口中所言的病气了,是以由衷地开怀,道:“嫂嫂,你能来真好。”
“我出来走走,先来看看你,就打算去雍州,拜谢乔山主的救命大恩。六安,你和乔山主熟悉些,可晓得她有什么喜欢的么?”俞小樱十分直爽,直言问她,又道:“我并非武林中人,想来你们的大多数规矩,于我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蔺徽言心里一乐,虽是初见,她却看得出俞小樱是个骨子里十分有主见的人。而素来快言快语的季宸,只是坐在一旁,笑着听未婚妻说着话。
“乔山主喜欢品茶。”蔺徽言琢磨了片刻,道:“既然你们要去,我也准备了些大青山中的野茶,便帮我带去吧。”
“好。”俞小樱歪着头,看了她半晌,忽而道:“六安,乔山主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和她朝夕相处了很久,而我这次去拜访,却不知有没有好运,能见一见她。季宸夸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善人,好似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总琢磨着,乔山主慈悲在心,却也是个人嘛。”
季宸只敬乔温靖如天上的仙子一般,素来谈起,都是敛吸端坐,唯恐有丝毫不恭,此刻自是如此,叹服道:“有乔山主一人,扶余山下的百姓,日子都过得比别的地方好的。只是她为了躲开江湖人,不得已总藏着行踪,隐姓埋名之时更是救了无数的人。咱俩的心是诚的,若不能得见,东西留下也就是了。左右将来成婚,我是非得再去一次送婚帖的。她不光救了你的命,更是救了我的命、救了六安的命,真真是恩同再造,如若她能来,也是了去我的一桩心愿了。”
一阵风吹过,季宸脱下外衫披在俞小樱的肩头,也叫蔺徽言加衣,又道:“小樱虽是痊愈了,也需经年滋养着。婚事的事不在当下,我们打算游山玩水,好好散散心。下次再上剑炉却不知会是何时?剑炉近来的事,我还是来的路上才晓得的。六安,你是回程的时候,得了那柄剑?”
同样的说辞,蔺徽言又念了一遍,继而道:“如此一来,这少门主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好在有二伯和爹爹撑着,我才能躲清闲。”
季宸根本就不信她的说辞,只是蔺徽言连他这个结义大哥、生死之交都要瞒着,他更不会戳破,低声道:“今次蔺爷爷的雷霆手段,约莫是我爷爷给出的主意。只是外面的人不知内情,你们剑炉的那些人,怕是要恨死你了。”
这道理蔺徽言如何不知?不由叹息,也低声道:“我本也不知道那些事要怎么做,干脆都丢给二伯和爹爹。前段时日我照料爷爷,他虽没说明,我也看得出,爷爷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我还猜不到到底是为什么。”
“我虽没见过,但从季宸口中听了许多,也晓得蔺家大伯是个心机深沉、极有才干的人,六安你只是于工艺上更为精通、天赋极高。若说常理,蔺家大伯做下一任门主,也会把你这位不世出的天才好好养着甚至供着的。哪怕你二十年出一剑,那也是剑炉的招牌。”俞小樱轻声道了一句,看他们兄妹二人的眼神里透着古怪,嗤笑道:“爷爷在朝堂中侵淫多年,更能全身而退,我是他养大的,耳濡目染之下,若连这点微妙处都瞧不出,这些年的药都白喝了。”
“那依嫂嫂看,爷爷存了什么心思?”蔺徽言不疑有他,皱着眉问。
“若不是蔺家大伯的所思所想和蔺家爷爷大相径庭,我是再想不到旁的了。你的五姑姑这时候偏要去追你的六姑姑,你就没想过其中的蹊跷么?”俞小樱见她和季宸都是满目茫然,无奈摇了摇头,道:“朝堂争斗,最怕笑面虎了。蔺家六姑姑当面再如何,最多不过是真小人罢了。蔺家四叔听着也是个瞻前顾后的莽汉,又跑去了沧州,不足为患。唯独蔺家大伯,打落牙齿和血吞,能忍常人不能忍,才是真正的狠角色。此时蔺家的四叔算是归顺了,若能劝回蔺家六姑姑,蔺家大伯孤立无援,便是再有野心,也得收敛。”
“可他已经起了誓,奉我为少门主。”蔺徽言的脸色发白,道:“嫂嫂,会不会是你多虑了?江湖到底不是朝堂。”
季宸一巴掌拍在蔺徽言的肩头,郑重道:“六安,我觉着小樱的话在理。这些事,你私下还是要说给蔺三叔的。”
蔺徽言十分不肯信她的大伯蔺斯康会出尔反尔,然俞小樱晶亮的眸子看过来,她嗫嚅着:“嫂嫂,难不成……大伯会害剑炉么?”
“你已经想到了,只是血浓于水,绝不肯去信。”俞小樱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你能找到那把剑,是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事情,才叫蔺家大伯措手不及,只能暂且退让。我自然不希望他今次下山是做些别的事,可……六安,你心里要有谱。到了这个时候,便不是打上一架、吵去几通能过的。”
“我记下了。”蔺徽言心中慌乱,俞小樱唯恐她钻了牛角尖,宽慰她道:“如今有了准备,想必今后不会太难,你莫要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