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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捡个神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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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越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才注意到面前是宋明和书生,两人都换过了轻便衣服,自己身上则缠满了绷带,其他什么也没穿。
这里大概是客栈的一间房,并不精致,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屋子不大,家具俱全,桌子上大概是新来的一壶茶,茶盏上有隐约的白雾。
屋内的炉火烧得还不错,因此也并不觉得冷。
池越开口,第一声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结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你先别说……”
原来之前在耳边和宋明交流的是这小书生。
池越一笑,打断了书生的话,“原来是大夫,看来水平还很高,难怪——捡到宝了。”
书生一怔,随即一扯嘴角,笑道,“我也没想到,相传长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沧海阁阁主,长得很不错。你不要动喔。”
这位书生说话温温柔柔的,有种江南水乡的和煦感,不像旁边那个真来自水乡的小道士,说话比天山冰雪还硬。
“承蒙夸奖。敢问神医姓名啊?”池越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说实话被子盖到脖子的时候有点热,他只能眼神示意宋明,期冀二人共同的亡命生涯能给彼此带来一点默契。
宋明眉毛蹙起来了,宋明手动了!
池越暗自激动。
宋明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池越:“。”
好个废物点心!
书生笑了起来,目光温润,声色和缓地说,“温酒。你的伤很重,但还好我之前尝试的药方居然有效。”
“拿我来试药,好奢侈啊神医。效果如何?”池越冲温酒眨眨眼,调侃与探究一同从那双桃花眼发射而出。
温酒侧过头,从小桌上拿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鲜药。
“反正池兄不试也是要死,何妨一试呢?不过,效果够好就足够了,对吗?”温酒笑意盈盈地用勺子翻搅药液,宋明从一边拿来了一个枕头,一边将池越扶起,一边将枕头塞到了池越身后。
药液未来苦味先至,这令花都能枯萎的味道,让池越也要跟着枯萎。
这不就是他梦境里的苦味儿吗!原来如此!
此时,池越神智清醒,多嗅了几下,这种令人闻之变色的苦味实在令人难以凭空生出既视感,可他莫名觉得这苦味,好像在哪里闻过。
“冒昧问下,神医,这药怎么做的啊?”
温酒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宋明则将头扭到了一旁,神医笑眯眯地说,“阁主,听我一句劝,你不会想知道的。”
池越:“……”
平生吃药无数的沧海阁阁主,此时竟也有几分无言,面对着已经怼到了唇边的药匙,他闭眼张开了嘴,任由一勺勺药液送进嘴里,然后么得情感地屯咽下肚。
看不见,就不是自己吃的。
可以说是非常不阁主了。
“说起来,为什么你会救我呢?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趁机溜走更好吗?”
温酒一勺一勺地给池越喂药,动作娴熟,看得出来经常照顾病人,“那边的宋兄不肯说,你总该告诉我了吧。毕竟是你拍板做的决定。”
“我?”池越睁开眼睛,无辜地歪头,脸上笑意非常无害,比雨中倍受浇打的小白花更可怜,“误会了,就我这残废身子,哪指挥得动我们小明啊。”
宋明:“……”
在旁边坐着的宋明眼神难以言喻,
温酒:“失敬,能把白鸣击退的残废人?不过接下来的路,我劝你别动用内力,不然你必死无疑。”
池越嗤笑,喝光了最后一勺药液,伸出舌头舔了舔药匙底儿,抬眼轻声道,“哦?我们的神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白鸣对正常大夫来说,似乎并不出名。”
“哦还有,骑马也很熟练,虽然不知道拿了什么把柄,但这么大动干戈,实在不像是趁着身份便利拿了什么小东西的样子。”
“这事……可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温酒把药碗随便一放,随即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了,开口就是震撼池越,“丘嗣那鳖孙儿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但谁知道他那么大意,居然被我逮了个正着。老子也不想管那个破事儿,鬼知道他居然好南风。”
池越:“哦……?哦!”
池越一时竟有些迷茫,找不回自己本来想要探究的思路了。
“老子就算找个男的也不找那种傻逼样的,我嫌影响我抓药的速度。”
温酒说到这里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震了震,被宋明眼疾手快及时扶稳,“再说了,我当年要不是没那个根骨,也是一方豪侠了,碰这事儿不得见义勇为出个手?所以我就拿了他和那帮子蛮子的来往信。”
池越:“哦……,不愧是你?那你会骑马难道是……”
真的吗?真不是因为丘嗣要对你下手吗?你要是直接这副模样,丘嗣也不敢下手吧……
“区区骑马射箭这种事,我还是做得了的。”温酒挑起了头发,露出了邪魅狂狷的笑容,目光充满了杀气,“怎么,瞧不起书生?瞧不起大夫?要不是白鸣那个脑子有病的东西亲自出手,那些废物我全给他们毒翻!”
至此,什么江南水乡、文弱书生、温文尔雅,统统从池越脑子里划掉了,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变脸真快。
池越微笑,他也只能微笑,“太强了、神医,太强了。我可以静静吗?”
温酒震惊地对池越行注目礼,“原来你也知道静养,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呢啊?”
池越:“……自然自然,谨遵医嘱谨遵医嘱。”
温酒认同地点点头,揉了揉池越的头,满意地道,“那我先去隔壁,一夜未睡,我这娇弱的读书人,可撑不太住。”
自打池越到了沧海阁,就没人敢在太岁面前动土,更别提动土动到头上了,这书生倒是——
“您请您请。”
池越继续微笑。
人命关天,大夫最大。
直到兢兢业业地目送着温酒出了门,池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抽了骨头似的瘫软在了床上,还没开口,宋明已经坐到了床边,问道,“你头发软吗?”
池越冷酷道:“?脑子有病要治。”
宋明:“……啧。”
池越整理了下自己无措而凌乱的心绪,半晌后,又叹了一大口气,“这什么人啊……好可怕的大夫……”
“但确实是神医。”宋明伸手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低声道,“我当时已经感受到连心蛊想要我的命,可你还是活了,甚至不到一天就醒了。”
“也是……奇怪,这种神医来这破地方干什么。”池越道,“莫非来行善救人吗?也罢。给我说说这半天怎么回事。”
宋明便简单给他讲了三人由宋明带着,先偷偷地进了两间空客房,到了店里开门,温酒去买了一身新衣服,又来这家客栈指定了这两间客房的复杂不简单的过程。
池越对此点评道,“还不错,就是还有点糙,如果是我,绝不会露脸去换衣服。想追踪,衣服、发型都是要点,不过你们也就做成这样了,比想象中好多了,我还以为我醒来就要和白鸣面面相觑了呢,刚放完狠话,如果这样的情况的话我会很丢脸。”
宋明:“……你还觉得自己醒得来?”
池越仰头,只能看见床顶,深色的帘子被牢牢绑在床上,连花纹都没有,无趣得很,于是他又低回头,懒散地笑道。
“我还不能死。”
这种若无其事、毫不在意地回答,是最让人火大的东西,宋明甚至怀疑这人有没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自觉。
同行这几日,池越的目标只有一个非常鲜明,那就是回到京城。
其他的都掩藏在池越捉摸不定、如雾气缥缈的言行中,追寻不至、剖析不清。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问题——
“你的死活根本不以你自己意志为转移!你——”宋明一拳锤上了池越头边的架子,凤眼中盛满怒火,猛地垂头,抬手想抓住池越的领子,却摸了个空,干脆抓住了池越的肩膀,二人鼻尖近得能打架、呼吸可闻。
池越表情不变,“那可怎么办呢道长?沧海阁阁主,也就是本人,就是任性妄为啊,不好意思。”
“没了命,你拿什么任性妄为。”宋明压低了的声音里满是寒霜,拳头捏紧向下,逼近光洁的脖颈,不敢再往下落,池越的这边肩膀被震伤了,“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池越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宋明攥紧的拳头上,用手背将宋明的拳头推远,“老实?谁?抱歉,我打出生就没听过有人与我说过这两个字儿。放心,死不了,也不会让你死。”
这话听得宋明火气上涌,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叫嚣着把眼前人打到哭着认错,但是理智小人在脑子里疯狂念清静经。
宋明怒极反笑,“好啊。你等着。”
池越“喔”了一声,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明像是被冰雪覆盖的将要爆发的火山,清冷的冰雪已经快要降不下高昂的火气了,他收回的手在池越白皙的肩膀上留下了鲜艳的指痕,随即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这么意气的举动,池越还是第一次看宋明做。他一笑,不觉得有什么,挣扎着下了床,脚四处勾了勾,才够到了自己的鞋子。
二人给他也换了一双鞋,新衣服也被叠好了摆在不远处的桌台上,之前被宋明挡住了,现在才看见。
池越趿拉着鞋拿起衣服,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袍,一路扶着东西走到窗户边,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今天起来阳光很好却依旧很冷,路上行人不算多,有沿街叫卖的卖炭人为安静的街道增添了声息。
还是一派安静祥和。
但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
池越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踏进温酒房间的宋明无比郑重地对温酒说:
“温先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