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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千辛万苦 得偿所愿 ...
沈离凌一入宫,便直接进了文政殿。
今日大朝,他猜赫炎必有动作,而众臣则忙着揣度圣意各行其是,正好趁这点晨光,安安静静处理下政务。
他将今日新呈的奏折文书一一略览,从中选出今日紧急待办的,再将其中需君王亲定和朝堂共议的分成两叠摞好,便开始批阅剩下的。
说是处理政务,其实也是为了静心。他昨夜梦境不断,醒来脑中全是一人身影,实在无颜自处。
无奈的是,平素半盏茶就能看完的东西,此刻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沈离凌微微闭目,揉着眉心,发出了不知是第几声叹息。
正逼着自己凝神再读,耳边忽就传来一声“沈爱卿”,惊地他手指一颤。
抬眸看去,正是赫炎春风满面地踏步而来,手里还举着一个长柱状的东西。
梦中残影蓦地自脑中掠过,沈离凌呼吸一滞,脸颊顿热。
好在他很快就看清了那不过是一叠被卷起的文书,遂稳住心神,从容起身,恭敬揖礼,“陛下。”
“爱卿请起,不必拘礼。” 赫炎笑意吟吟,目光灼灼,“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是昨夜没睡好吗?”
沈离凌垂眼默了片刻,压下心底那声腹诽“还不都是你害的”,淡淡回道,“谢陛下关心,睡的还好。”
“那就好……爱卿要是没睡好,本王可就要愧疚了。” 赫炎目光热烈,态度诚恳,语气关切,端的是君王仁和、关怀备至。
沈离凌则一脸的不近人情,“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让我等臣子上下无忧,何谈愧疚。”
赫炎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原来本王在爱卿眼里如此完美!”
“……” 沈离凌闭了闭眼,决定还是不要理他的好。
赫炎则声调一转,凑近他耳语,“爱卿既然上下无忧,那下次……让你在上面如何?”
低沉嗓音暧昧至极,沈离凌瞬间面红耳赤,禁不住狠狠瞪了赫炎一眼。
亏他修养多年的国相气度,在赫炎面前,已是功亏一篑。
赫炎大笑,扬了扬手中文卷,一副君王坦荡,“爱卿,本王手里有昨日才子们的论辩言录,要不要看?”
沈离凌眼睛一亮,心思立刻回正。
赫炎将他拉回案前,自己则站在案旁将手中文书铺展开来,“这次记录的很是详尽,你可要认真看完。”
“陛下,臣可以坐旁边……” 沈离凌想要起身,却被赫炎一把按了回去,“侍从都被我赶走了,你一堂堂国相,难道想亲自搬椅子?还是……”
他俯首一声低笑,“离凌想坐我大腿上?”
……
沈离凌再次闭了闭眼,深长呼吸。
算了,两人什么僭越的事情没干过,赫炎既然想站,就让他站吧。
随着心下释怀,他坦然端坐,旁若无人,凝神细看。
赫炎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将沈离凌笼在自己大半身影之下,才满意地俯首垂眼。只是那目光,似乎并没落在纸面上。
殿外,风和日暄,花开无声,晨光正是好。
殿内,君臣共伴,静水流深,正是好晨光。
沈离凌看到最后,嘴角轻扬,“他们如今乐于分析朝局,关注天下大势,日后就会探讨怎样治国理政、固本强民,如此集广意聚贤思,乃我赫鸾幸事。”
“嗯……是。” 赫炎迟顿地回应着,目光终于动了动,“爱卿说让本王广开言路、宽待士子,正见成效。”
沈离凌笑意加深,视线仍是不离文书,“这位孟月我还记得,虽不擅长即兴,但观诗文才情,是个柔善坚韧、谨慎擅思之人。嗯……这性子倒是很适合邦交。他能读懂我当年所思,可见其心志悟性都不低,又能体恤民间疾苦,以后好好培养,定是个贤臣。”
他目露欣慰,将文书回翻再看,盯住一处略有沉吟,“这位赵日……倒是个全才。聚贤大会时微臣说他诗文刚毅深沉,似有弃笔投戎、抗敌征战的情怀,如今看他的军政见解,确是用心之人。说起来曹颢和董起似乎也是同样的心志。看来陛下有必要在学院内增设武课,对他们多加栽培,也许下一个少年将才就能从他们中出……”
沈离凌眉眼弯弯、如数家珍,将赫炎听地是愈发胸闷气短、暗暗吃味。
他好不容易抢过话头,开口却很是冷淡,“既然爱卿喜欢他们,那不如将他们提拔入朝都放你身边好了……”
“不好……” 沈离凌蹙眉摇头,很是认真,“为他们破了规矩,对其他才子不公。而且……”
他一声轻叹,已是触了衷肠。
为相多年,他已见过太多志气少年折戟沉沙。他们或是壮志未酬身先死,或是忍辱负重志气消,或是不堪重任溺于权,或是刚愎自负毁前程……最后,他才渐渐明白,想要让马儿行千里,就应该让马驹习惯泥沙。
沉思片刻,他缓缓言道,“……他们还需要成长,若是一切太过顺遂,日后一旦遇到挫败,难免会束手无措。趁年轻时让他们多经历练、多磨性情,等真担大任时,才能百折不饶、明智决断。毕竟朝堂之路荆棘丛生,不等他们心智成熟就贸然卷入,也是将他们往险路上推。其实,陛下已为他们改变了入学门槛,拓宽了仕途门路,剩下能走多远,还要看他们自己。”
赫炎望着沈离凌眼中那晶莹闪烁的亮光,仿佛看到了赫鸾人才济济的大好前景,突然就觉得自己心底那句“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十分的不合时宜。
他轻咳一声,换上一脸爱贤心切,“爱卿所言有理。说起来要不是正统派那些老头子……本王立刻就可让学院广纳寒门!”
“陛下有此心意,那一日便不会太远。” 沈离凌垂眸莞尔,温言道,“他们如今能松口,也是进步。如此循序渐进,乾阳学院就既可保留原有文化精髓,也可广开学门、礼贤下士。到时不只是寒门,平民百姓、列国贤士都可进院求学,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文人学者齐聚一堂,自由发表学术见解,各种思想理论自由碰撞,何愁贤者不出,治世难为?陛下到时可以允许他们勇议治国之道,也可赐予爵位俸养,如此云集诸国志士,凝聚天下智慧,如何不能探出条天下永安的大道……!”
言及此,沈离凌嗓音难得有了些颤动。
这一直是他的心愿,诸国纷争愈演愈烈,日后定会是争夺人才的战争,那么赫鸾的国之学府,就必须要不拘一格吸纳贤才!
他当年坚持让雅王将学宫改为学院,便是在暗中去除宫门学府的贵族气息。只是学院改革,会触动正统派的根基,更是他们眼中的大逆不道、有辱王威,更不用说院长还是他的老师,也是赫鸾最正统守旧的一位。若想改革,便必然要经过他,如何说服老师便一直是让沈离凌头疼的难题。
但这难题他还不想让赫炎知道,以赫炎的性子,难保不会为了取悦他而对学院改革下狠手,那必然会引起正统派的绝地反击,就对赫炎太不利了。
学育之改革牵扯国之根本,必须慢慢思量、小心计议。
念及此,他忙敛了心神,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泊之色,“臣说的都是日后之策,如今贵族子弟多了被寒门取代的危机感,必会奋发向上,朝堂学院也能生机勃勃,陛下目前便可安心忙于整顿吏治了。”
赫炎若有所思,一顿笑道,“爱卿说的学府风气,本王也心向往之!待手头这些事务都处理好了,你我可再从长计议。反正爱卿一向谋划得当,本王只要跟着你的步调就好。”
沈离凌听地胸口发热,心情却有些复杂。
赫炎如此宠信他,若他哪天决断有误,岂不是害君害国?而他自己若真的习惯这样的宠信,会不会渐渐变成一个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佞臣?
这么一想,他的目光便有些凝滞。赫炎以为他在看那些诬蔑他的言论,忙道,“爱卿方才说的育才之道,让本王豁然开朗。想起本王初入朝时,爱卿给的荐臣名单,不分派系出身,只按才能分配,让他们能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却又自有一番调度升迁的章程,可见爱卿之用心!只是这样的用心,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也不是人人都能懂得……但他们若是知道爱卿真正的想法和做法,便断然不会对你有一丝不敬!”
沈离凌听出他言中深意,眸光轻动,微抿了唇。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完人,受人指摘误解本也寻常。但若说他对那些恶意揣度毫不在意,却也是自欺欺人。
只是他身为国相,这样的非议,便不得不承受。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些锥心刺目的非议,他才能时刻自省、如履薄冰,做好他该做的事。
如此思辨去看,心也就静了。
再看向赫炎,却是皱眉蹙眼地很是愤懑,沈离凌心热垂眸,“陛下无须动怒,这些不过是些闲言碎语难成气候。何况……”
他抬眼看向赫炎,淡淡一笑,“月升九重,不掸云尘。鹏飞万里,不闻雀鸣。陛下与微臣志在霸业,又何须介怀这点杂音?只是望陛下……莫要难为他们。”
“哼……” 赫炎勉强咽下一口气,“好,本王之前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失言。只是……爱卿你是不是也太大度了?难道你不觉得有人说话实在是没脑子嘛?不教训教训他们,他们就不知什么是人世险恶、枉为他人做刀!”
看赫炎越说越失了君王稳重,沈离凌忙温言劝解,“陛下息怒,如今谣传四起,难免有人信以为真。但若未成威胁便过重惩处,反而会恶化事态。陛下对才子们关注甚密,他们的任何行动都难逃陛下法眼,那不如继续静观其变。正所谓有德无才,才不足以助其成;有才无德,德必助其奸。他们经历的事情越多,越能体现出各自的才德优劣,这不正可为陛下日后选才做足准备。”
“选才?哼,有的人没被本王送去充军就不错了!他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只会吹毛求疵、耍嘴皮子,征战拼杀个个不行,指手画脚倒是人人在行!我看就该送他们上战场呆几天,就什么都懂了!”
沈离凌心下一惊,赫炎向来文武兼容,此言却多少含了些对文人的成见。但想到边塞苦战时,洛京那些文官对边塞辎重粮草的各种严审推诿,也就不难理解赫炎会对文臣善辩有所不满了。只是长久偏颇下去,怕是会对君王决断用人有所不利。
“陛下,” 他侧身望向赫炎,却被那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一灼,又忙垂了眼,“……陛下深知兼听则明,对臣民看法一向看重,对微臣声望又一向维护,所以见此言论,难免心气难平。如今才子们还未涉足政事,参悟多少有误,陛下却也愿收录倾听,已是明君度量。反过来想,若没这些流言,微臣还看不到那些愿意为臣说话、并能懂得微臣心志的士子,这么算下来,这也算是陛下给臣的礼物了。”
一番温言软语,让赫炎立刻气顺不少,嗓音也不禁柔和,“……本王确实想给爱卿这么一份礼物的。”
他伸出手指,轻轻滑过沈离凌光洁的额头,在他长睫轻垂的遮蔽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其实,在聚贤大会期间,赫炎就秘密召见过赵日。
“……这些便是沈爱卿归朝后依旧在做的事。他不是贪生怕死,更不是为了什么权力财富,他要的是赫鸾图霸、天下相安!如果按你所期,他自戕以尽忠,那他多年的筹谋、辛劳,便也会随之而去,赫鸾好不容易打开的崭新局面,也势必会倒退回缩!那本王继承的,便不是眼下万事将兴的赫鸾,而是一个被腐朽贪奢腐蚀的赫鸾!”
说完,他看着跪在阶下的赵日。经他一段话,赵日已由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变成了低头沉思,赫炎满意一笑,又问,“所以你告诉本王,为一个君王以死表忠重要?还是为家国天下鞠躬尽瘁重要?”
赵日沉默片刻,缓缓抬头,恍然彻悟的眼中还有抹难以置信。
也难怪,毕竟对君王来说,答案显然应该是第一个。
但对赫炎来言,他却并不在意。他不能忍受外人对沈离凌的误解和诬蔑,所以让赵日明白沈离凌的一片苦心,才最为重要。
其实若按他性子,赵日这种人,派人教训一下让他不敢再开口就好。但沈离凌对这帮才子格外用心,他便也不好随便对他们动手。而且,这个赵日他查了后,觉得似乎可以为自己所用。
沉寂中,赵日浓眉紧锁,仍是不敢回话。
赫炎也并不着急,拿起案上箭弩随意摆弄,偶尔睥一眼赵日,见他面上现出了愧色,才悠然一笑,道,“沈爱卿说观你诗文,有武将之志,是吗?”
赵日立刻睁大了眼,忙跪拜回道,“回禀陛下,草民……确有此志!”
“好……” 话音轻落,一支利箭猝然发射,直冲赵日前胸。
赵日一惊,下意识用手中扇骨将利箭打飞。箭头寒芒一闪,嵌入殿柱之内。赵日回过神来,立刻慌乱请罪。
赫炎却是仰天大笑,声音渐渐转冷,“沈爱卿若说错了,那你就该死。看来,他没说错。那你……想怎么活?”
赵日一颤,在陡然升起的威压下缓缓起身,脸色惨白,目光却十分坚定,“草民……愿为陛下上阵杀敌、竭心尽忠!”
赫炎点点头,笑了。
*
“陛下。” 清悦一声,唤回了赫炎意识。
“嗯?” 赫炎沉声回着,滑过沈离凌脸颊的指尖蓦然停到了唇边。
“快上朝了。” 沈离凌侧脸一闪,躲开了那让他泛痒的热度。
赫炎的手僵在空中,半晌,一声叹息,“真想早出生几年做你的同窗。那就可以与你朝夕相处、日月相对,一起读书论诗,一起游湖泛舟,一起骑马踏青,一起同榻而眠、秉烛夜谈……”
赫炎喃喃说着,憧憬眷恋的语气让人不忍打断。
但……
“陛下,” 沈离凌还是打断了他,神色还很认真,“乾阳学院……只有单人房,而且……不准游湖。”
啪地一声,甜蜜美好的憧憬碎了一地,空气中好不容易攒起的那点暧昧温情也烟消云散。
赫炎凝着沈离凌,许久,才扯了扯嘴角,将剩下的半口气咽了回去,“那还……真是可惜了。”
语毕,他直身负手,闭目沉息,沈离凌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莞尔,温柔了眉眼。
只是,沈离凌也未能如意太久。
“听说……” 赫炎突然振作,摸着下巴阴测测道,“那个孟月和赵日关系很好……哼嗯,本王得不到的同窗之乐,他们凭什么可以?”
“陛下!” 沈离凌立即望向赫炎,语气有些不稳,“别为难他们……”
赫炎故意冷绷着脸,却在目光落下的一刻就化了,“不会的……”
他看着沈离凌,笑容肆意,“本王要看他们去走你我没能一起走下的同窗之路,去享你我没能同享的少年韶华!”
沈离凌怔怔回望,心底一片轰鸣,仿佛那些旧日埋葬的少年意气,也跟着赫炎的话语难耐躁动。
谁不想,挥豪墨,恣抒怀,鲜衣怒马永少年。
谁不愿,结兰交,共游骋,扬风揽日伴逍遥。
也许,在他心底,也有着和赫炎同样的憧憬吧……
赫炎不知何时向他凑近,眸光闪动,执拗而坚定,“我已错过少年的你,绝不会错过余生的你。”
沈离凌一时动弹不得。
殿内,帷幔轻动,他在柔风吹拂下微眯了眼,仿佛那风,也吹进了心间,正自成荫。鼻息相触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去躲,那气息却灼过他发热的脸颊,自动化作一声低语,“爱卿……你方才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沈离凌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赫炎微微撤退后的一脸坏笑。
……
沈离凌攥紧手指,暗自懊恼。竭力沉心,却愈发觉得赫炎的笑容蛊惑、惹人心乱。
他的陛下啊……真是学坏了!
缓慢深长了呼吸,沈离凌终于想起方才思绪,柔和说道,“陛下觉得……”
他垂下眼,温润嗓音现出几分羞涩。
赫炎喉头轻轻滚动,低沉着嗓音回道,“嗯……?”
“……先王战功如何?” 沈离凌抬起眼,神色和声音一样,霎时冷冽。
赫炎一脸春色来不及收,僵在面上,渐渐化作了尴尬。半晌,他抽抽嘴角,缓缓直身,目光悠远,“爱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能想出“先王”二字来煞风景,可以说是很不讲武德了。
沈离凌看向赫炎,目光多了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愧疚和疼惜。
他知道,赫炎最恨的就是尧王。但他既然继承了王位,便不能对这人回避。
所以沈离凌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道,“尧王虽治国有疏,却也为赫鸾开疆拓土、打了些威名,陛下心存壮志,要让赫鸾图霸,那对先王功过便不可不察。”
“哼,他?是有战功,不过在那时,也就寻常吧。而且穷兵黩武、暴政毁民,耗国力来逞自己风光,将恶果扔给后人来承,算什么本事?”
赫炎冷冷笑着,又恢复了一贯的君王傲气,“若是将本王生于那时,也手握重兵,也不顾国民,那么开疆拓土、威名赫赫,绝不在他之下!本王打出的战绩,也势必会改变天下!”
“那……陛下觉得黑曜国的黑王如何?”
“哼,不过尔尔。不就是生的比我早,所以威名比我大!离凌,你看着,我以后定会比他震慑天下!”
看着赫炎的踌躇满志,沈离凌不禁莞尔,“微臣看过一则语记,说人年少时,常觉先人所创,不过寻常,时势而已。自己所创,才是惊天动地、日月换新。观不少才子言行,似有此意,再闻陛下所言,更觉属实。看来文武意气,本是一样。”
赫炎一时无言,若有所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今陛下都寻不出能对得起天下第一称号的武将,那在众才子眼中,微臣不值天下第一才子便也不足为奇。何况,人无完人,文无完文。每个人的喜好才学经历不同,品鉴体悟的点也不同,看到的优劣更会不同,所以对于不同的声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未有过激言行,便可一笑了之。陛下再怎么看重微臣,也不要忘记微臣也是有缺点的人……”
“没有。” 赫炎突然开口,盯视着他,笃定道,“我的离凌没有缺点。”
“……” 沈离凌看着赫炎那无比认真的神情,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
只是,那早已刻在他骨子里的臣责,让他注定是个会冷人心的无趣之人。
他面色如水,也认真回道,“微臣当然有缺点,微臣行事谨慎,瞻前顾后、仁柔寡断、不擅巧诡,刚好是……会让陛下觉得应送去战场上呆几天的那种文人。”
……
一片寂静中,赫炎的表情有点欲哭无泪,叹了口气,又有些委屈巴巴,“离凌就不能对我口下留情嘛?我刚才也就那么一说……” 说罢躬下身,将下巴蹭上沈离凌的肩头,随着冕冠上的垂旒轻晃,伸手揽住了他细长的腰身,“我可是每次都对你……身下留情了啊……”
沈离凌身子一颤,耳根立刻就红了,“陛下,一会该……”
“嗯……该上朝了。” 赫炎微微偏头,目光在他的侧颜上温柔流连,“离凌说来说去就只会这么一句嘛?刚才数落我可是数落的很顺啊……”
“……微臣不敢。”
“不敢?嗬嗯,离凌你其实什么都敢的吧……” 赫炎将脸轻轻埋入沈离凌的颈窝,深深吸气,整个人似乎都在彻底放松,“放心,我不会对文人有所偏颇的,我只是……哎,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大度,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你一样客观评价,有的人啊,就是为了诬蔑才去诬蔑,就是因为无知才更狂妄,对他们又何必客气……!”
沈离凌默然僵坐,咬唇隐忍着被他惹出的一身酥麻,根本无心回话。
赫炎则一声叹息,像是投了降,“哎,算了,就听你的。我不会乱动那些文人的,而且,你以后不也会一直盯着我嘛,我要是什么时候对文人不公了,你就好好教训我一顿!最好啊……”
他贴近沈离凌耳畔,手指在他腰上暧昧一揉,“是在床第上教训我……”
“陛下!” 沈离凌嗓音一颤,倏地站起,随即面上一红,勉强镇定道,“臣……臣腿麻了,想走走……”
“嗯……好。” 赫炎的手并未离开,而是在他耳边柔声道,“那腰还疼嘛?”
沈离凌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赫炎立即收回手,一脸无辜,十分正经,“我是说,要是不疼了的话,我就可以教你练剑了。”
“……” 沈离凌神色不稳,兀自绷紧嘴唇,踱出几案。
“诶?爱卿,此刻上朝是不是早了?” 赫炎紧跟其后,笑音欠抽。
沈离凌故作不理,嘴角却忍不住缓缓上扬。他缓步走至殿窗,推窗而望,眼见晴空万里、草木青翠,令人舒畅。微风袭来,拂去脸颊热意,留下一片清香凉沁。
赫炎踱至他身侧,也不扰他,只是负手而立、含笑远眺,与他静享这明媚晨光。
此时,天上白云仓促,殿内时光悠悠。
沈离凌难得脑中放空,什么也不愿去想。他的目光漫无目的,不知不觉落在两棵树上。那两棵树并肩而立,枝蔓相连、茂叶互蔽,一样的高大向上,一样的勃勃生机。树上,一对小鸟正在亲昵相依,不多会,又一起振翅高飞。
赫炎也在看,但他看到的,却是春藤绕树,小鸟依人。
许久,沈离凌深吸口气,将心思复又回归了国事。
“陛下今日上朝,可有需要微臣配合之处?”
赫炎转头望他,眉宇飞扬,“离凌一向睿智,我就算不说,也自会懂得如何配合我。”
“那……也未必。” 沈离凌淡淡一笑,“一夜过后,陛下心思有何转变,微臣不敢随意揣度。”
“我倒是更想问问爱卿,可有何要提前规劝我的?” 赫炎悠然笑问。
沈离凌也弯了下眉眼,“陛下不受黑曜干扰,一心整顿吏治,铲除叛徒,积攒国力,同时关注赤夜,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已是深谋远虑,难以指摘。只是微臣看了昨夜上报的细作调查,略有赘述。”
他望向远处廊桥缦回,缓慢温言,“如今各诸国实力,皆是众目共视,所以彼此间的探查了解并不致命。打仗时,利用细作了解敌情、掌握敌军动态才至关重要。而和平时,细作之用则多在于挖能臣、坏人心。眼下,黑曜细作所做便正是扰乱视听坏我赫鸾人心,所以还望陛下任何行动都要谨慎……怀柔。”
赫炎知他所虑,朗声笑了,“放心,有爱卿在,本王便不会失了分寸。朝堂风云变幻,本王说是整顿,却也知该按你说的顺势而为、因势而动。所以,我目前也不过是造点势而已……”
他眸光闪亮,款款而言。沈离凌默然静听,不时颔首。
一番言毕,赫炎笑问,“爱卿可还有什么要叮嘱本王的?”
沈离凌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赫炎,也问向了自己。他说什么,才能让赫炎永远保持这样的自信和神采?
治国安邦并不容易,这一过程中可能会受挫,可能会失败,可能会一次次失去方向……而他,不想让赫炎受伤。
他忽然想起父亲冤逝后,自己沦为罪臣之子四处漂泊的日子。那种突然从明空坠入深渊,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一点点摸索出道路的记忆,如今想起,还会让他感到后怕。
也正是那段时期,让他真正明白了信念的力量。
赫炎也有过一段至暗时期,在如何爬出黑暗的经验里,也许并不比自己逊色。
只是,赫炎说过,那时支撑他坚持下来的就是他沈离凌。
那样的答案让他每次想起,都忍不住心口发烫,可也让他感到不安。若君王的信念只是出于一个人、一份情,那何能担的了这盛世江山、扛得住那任重道远?
而且……如果他哪天不在他身边了呢?
沈离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也猛地抽痛起来。
“爱卿?” 赫炎出声唤他,关切眸光柔情似水。
沈离凌呆呆回望,忽然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未免有些可笑。
他应该相信赫炎,相信他的君王。而君王该有的信念,也该让他自己去寻、自己去定。他能做的,只是好好陪伴、用心辅佐,将自己的所有倾囊相授。
无声透了口气,沈离凌终是释然一笑,道,“微臣没有什么能叮嘱陛下的,只是想解答陛下的疑惑,关于我为何一向会对诬蔑之言无所回应,为何会警惕细作,却不也轻视细作阴谋。因为……”
他缓缓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窗外的万里长空,“我信天道人心。信天道向仁,自然而治,日盛则衰、月满则亏。所以,久负盛名,便会骄傲懈怠,风浪喧嚣,自会归了宁静。纵使天塌地陷,也会有草自苍夷中破土而生,许世间盎然。信人心向阳,处低望高,择善而从,自强不息。所以,恶浪翻覆,难敌上善若水,鄙俚浅陋,不赢博大精深。纵使长夜万古,也会有人在黑暗中寻找阳光,还天地光明。”
“陛下……” 他转眸望向赫炎,在他炙烈的目光中,突然看到了熟悉的危险。
沈离凌下意识后退,却被赫炎猛然揽住腰身,抵在窗边殿墙上。
“我信……” 他哑着嗓子,眸底暗流涌动,缓缓逼近。
“千辛万苦,终能得偿所愿。”
沈离凌心尖一颤,这一次,终是没有再躲。
《资治通鉴》:“有德无才,才不足以助其成;有才无德,德必助其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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