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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少年壮志 相得甚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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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为什么要打地铺？！” 赵日后知后觉地盯住孟月跪坐于地的床褥，表情不可谓之不委屈。
“我习惯硬床了，那个恐怕会睡不舒服……” 孟月努力措词解释，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赵日的坏事似的，“如今夏日未过，两人挤在床上难免会热，这边靠窗还凉爽些……这样不是刚刚好，你睡那里，我就睡……”
“不行！” 赵日打断他，“就算要睡地铺，也该是我睡！”
“赵兄无须在意，我自小没少睡过地上，还是我更适合……”
“不行不行！你就得睡床！”赵日不依不饶。
孟月无奈笑笑，干脆坦言，“赵兄要是因为贤弟而睡地上，让贤弟如何安睡？”
“……” 赵日皱紧眉头，神情纠结，半晌，眼睛一亮，“那我们一起睡地上！”
……
赵日说干就干，移开桌椅，很快便在孟月地铺旁铺好了另一份床褥。末了，还不忘烘托一番氛围，“贤弟，你看这月色明媚，正适合你我对窗赏月、秉烛夜谈、高谈阔论……”
孟月知拗他不过，只好笑了，“那就听赵兄的。”
赵日在地铺上坐好，一手举着沐巾，一手欢快地拍着身旁位置，“贤弟坐这，正好帮你擦擦头发。”
孟月正要拒绝，被赵日那充满期待的大眼睛一闪，不由改了口“好。”
*
“所以……如今赫鸾局势，真如赵兄说的那般凶险嘛？”
赵日手指粗长，动作却是十分温柔，孟月被抚弄地一阵阵头皮酥麻，屏住气息努力习惯后，又舒服地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此时睡着并不合适，他便问出了今夜心底最大的忧虑，“按照你说的军情，黑曜若真此时开战，咱们赫鸾岂不是很危险？”
“是……也不是。” 赵日安慰似的隔着沐巾揉了揉他的头，语气渐渐肃然，“赫鸾自琴谷一战后确实元气大伤，但兵卒军备损失惨重也只是一方面。其实观近年新政能看出来，沈大人并不是一心偏安，而是在未雨绸缪。无论是军田改革，还是对难民流民的收容治理，都是在百姓安乐、良田拓垦的基础上确保兵源。只是尧王时战乱造成的民不聊生太重，朝堂内利益受损的宗亲贵族又多有反对，而养兵屯田、统一军心又需要时日，所以琴谷一战时，我军还是一击即溃的劣势，但往长远来说，也有乐观的一面……”
“是什么？” 孟月抬眼问道。
赵日微微侧头，将挡在他眼前的发丝轻轻拨开，声音渐柔，“琴谷一战时，赫鸾不少边郡新县还在养田养人阶段，如今应该能提供不少粮草兵源。王上和沈大人应该是不想让赫鸾充斥战意害得百姓恐慌，所以很多东西都只是暗中筹谋，若真到了紧急战时，我想会另有一番光景。反观黑曜，自那后便认定赫鸾兵力不济，野心更加蓬勃，对我们也就有所大意。王上又一登基便去打了孟兰国，在黑曜眼中难免会是年轻气盛、好大喜功，日后必然会轻敌……”
孟月听地频频点头，只觉原本对他来说遥远飘渺的时局，在赵日嘴里都变得那么清晰易懂。他安心不少，又好奇问道，“那赵兄方才是故意不提这些吗？”
“嘿，这个嘛……” 赵日用长指头为他轻轻梳理着长发，“那当然咯，干嘛要给主战派留下口实！吓唬吓唬他们，省得他们那么多废话哈哈哈。如今朝堂还不算齐心，开战容易被黑曜钻空子，再加上秋收将至，开战就是百害而无一益！我这啊，正算是替王上，也替你的沈大人，堵下了悠悠众口，嘿嘿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孟月认真点头，诚心赞道，“赵兄最厉害了。”
“是吧是吧！” 赵日笑嘻嘻地坐到了他对面，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说起来，贤弟以后有何谋划？”
“谋划？”
“就是……想一直呆在洛京还是要回江州？以后是想在洛京做官？还是回去当个地方小官？”
“嗯……是想尽可能留在洛京的。” 孟月认真沉思，羞赧一笑，“入朝的话应该很难……目前还不敢想……”
“有何不敢？贤弟可还记得今夜在众人面前说的话？”
“记得。”
“像你说的，沈大人是想让赫鸾以霸王之姿维护诸国秩序，确保天下相安，换句话就是……赫鸾正欲图谋霸业，正需要你我这样的年轻志士为国效力、建功立业！”
孟月心中一震，随即又是苦笑，“我没赵兄那么厉害，就算有幸效力，应该也只能做个小小杂官吧，建功立业……谈不上的。”
赵日一把握住他肩膀，凝视他眼，道，“贤弟太过自谦了，你的资质绝不在我之下，眼下不过是受寒门所累性情使然，虽是不能一飞冲天，但不妨碍你日后可成大器！你相信我，如今君相同心同德，朝堂玉宇将清，王上需要人才，仕路必会拓宽，正是你我一展宏图的最好时机！”
孟月不语，怔怔看着赵日，气息已是乱了。
自己也能一展宏图……？他从未敢想过。
赵日却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继续道，“就像你喜欢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难道你不想亲自做到嘛？！如今诸国纷争未平，天下又将战乱迭起、生灵涂炭，你我既生于此间，那就该为万世开太平！不管最后能做到如何，至少都该一搏。反正立不立志都要活着，那为何不为了壮志而活？反正这日子怎样都要一天天的过，那何不向着心中大志一点点靠近？相信我，乱世之中，你我皆可成风云！”
激昂声落，一阵强风自窗口灌入，吹地两人发丝凌乱、宽衣簌簌，只有赵日那双熠熠发光的虎目，如暗夜星光，坚定不移。
孟月被那星光吸引着，呼吸震颤，心潮澎湃，似乎有某种热血正自体内觉醒、燃烧。
原本，他不过是众多寒门才子中的普通一个，所期待的也无非是有个小小职位，献点微博之力。而眼下，赵日却似在告诉他，哪怕他觉得自己只是麻雀，也可以如雄鹰一般，振翅高飞、搏击长空！
赵日神情郑重，向他伸出了手，“那么……贤弟可愿与我携手并进，风雨同舟，同入朝堂，治国平天下？”
孟月凝着他的掌心，攥了攥手指，心脏砰砰乱跳。热血蒸腾，他踟蹰半晌，终于还是缓缓地、颤颤地搭上了那只大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赵日便将他的手紧紧攥入了掌心。
滚烫的热度顺着掌心蔓延，在他身上肆意燃烧。
赵日一脸踌躇满志，深深望他，“若是入朝，贤弟可知我最想做什么？”
孟月稳了稳气息，与他目光相视，“赵兄是想做……武将？”
“……！” 赵日瞪圆了眼，手劲不由加大。
“不、不对嘛？” 孟月紧张瑟缩。
“不……不是，是太对了！” 赵日将他的手攥得死死的，声音也带了颤音，“……知我者，贤弟也！”
孟月舒了口气，抿唇垂眸，羞怯似的想要抽回手。
赵日顿了半天才缓缓松开，嘴上笑呵呵解释，“看我……忘了、忘了。”
他端姿而坐，朗声笑道，“正所谓天下英雄出我辈！咱们赫鸾虽然有何深将军，如今又多了个卫勇将军，但总归是将才不济，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伸展拳脚、一展雄风呢！黑曜不是有个石虎嘛？哼，我日后就要做赫鸾的赵虎，带领我的军队横扫黑曜，让他们闻风丧胆，不敢再犯！贤弟你说……我能不能成？”
孟月正听地入神，立即愣了一下。
投笔从戎，绝非易事，但如果是赵日的话……
他轻弯了眉眼，毫无犹疑，“若是赵兄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是吗？你真这么想？” 赵日激动地凑近了他，眸光熠熠生辉，“那贤弟就做我的双翼如何？你我如虎添翼，共成大业！”
孟月迎着那星光中自己的倒影，心中一颤，脱口而出，“愿为赵兄之虎翼。”
……
此时窗外，夜空辽阔、银河浩瀚、星群璀璨。
窗内，两个少年同榻而卧、秉烛夜谈、相得甚欢。
他们身在方寸之地，心在四海遨游。直至月隐浓云，困意来袭，才渐渐将话题回到近处。
“其实我和沈大人一样是家中庶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没那么厉害了？” 赵日问。
孟月本觉困顿，忙打起精神回道，“为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和庶不庶子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赵兄就是很厉害。”
“嘿……听月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之前说你有个同母的兄长？那他管你管的多吗？他……介意你来洛京结识到什么人吗？”
“他和家嫂忙着照料家里那点地，一直很少管我了，我们虽是沾了孟氏祖上的光，但说起来也就是普通百姓。而且……听我兄长说，我爹爹生前是因为不够富裕才没能纳上妾，所以家里儿子少干活的人也就少……想想他当时要是纳妾了的话我就也是庶子了，那不就和你一样嘛？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
“噗哈哈哈，月儿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可爱嘛？”
“我说错了吗？别……别老笑我可爱……！”
“嗯嗯好，不笑不笑。只是你不觉得你爹爹要是纳妾了，你也还是嫡次子嘛？哎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哈哈。其实我告诉你哦，我家里啊，因为我是庶子，一直不想让我从武。但我私下搞了不少自己的产业，所以已经不需要家里供养了，如今我又来了洛京，管我是要从武还是什么，都不用被他们束缚了！”
“不需要家里供养？好厉害……！”
“嘿嘿还好还好……对了贤弟，你可否闻到什么香气？”
“……啊……是、是有……”
“嘻嘻，我今夜沐浴时把里面所有的熏香物件都用上了，是不是很香？”
“……”
“诶？贤弟你为何一直在笑？”
……
两人又聊了一会，孟月终是抵不住困意，渐渐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赵日起身关好了窗，为他盖好了薄衾，又在他耳边小声发问，“贤弟，我可以……抱着你睡嘛？深夜露凉，抱在一起就不冷了……那个……我会隔着被子的……”
孟月迷迷糊糊地想笑，没想到赵兄这样的晚上还怕冷？可他实在困的紧，颤颤睫毛也没能睁开眼，只能发出一声嗯哼，算是答应。没过一会，身上便有了种温热桎梏的感觉，还似乎有只手臂在腰间收紧。
他心底一颤，忽然意识到自己长这么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着睡，还同是男子……可困意又让他生不出更多意识来，只朦朦胧胧觉得很是安心舒适。
忽然，他想到什么，努力说道，“赵兄……”
“我在。” 赵日嗓音听上去有些暗哑，似乎也困的不行。
“谢谢你哦……” 孟月终于说出了今夜一直萦绕于心而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却没听到赵日的回答，只感到身上的怀抱似乎更紧了。
温暖舒服的感觉让他再也支撑不住，意识一松，便沉沉睡去。
梦里，他成了一只雄鹰，振翅高飞，肆意翱翔，无比自由畅快。混乱不清中，又似乎变成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在一只大老虎毛茸茸的肚皮上磨蹭打滚，玩的开心，最后还偎依在老虎怀里美美的睡着了。
这是他自娘亲去世后，睡的最香甜的一晚。
*
孟月并不知道，这夜才子的激辩言论已被人记录汇总，在第二天清晨，就放到了炎王的书案上。
赫炎看完后，满意似的微微颔首，半晌，道，“沈爱卿来了吗？”
“应该快到宫门了。”一旁侍奉的斐安察着他脸色，问，“用给沈大人也准备一份嘛？”
“不用，” 赫炎摸着下巴，含笑沉吟，“我要亲自拿给他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