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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示 ...

  •   冥空瞬间裂碎,黑气压沉沉地涌现。

      原本不停闪烁飘过来飘过去的字四散逃开,化成一缕缕黑烟散落在地府深处,伴随着瘆到人心的尖叫。无数厉鬼的哭喊从地层深处传来,那声音像海浪一样汹涌,瞬间淹没人的五感。

      “白大夫,我怕!”

      莫桑紧紧抓住白令尘的衣袖,她是修仙之人不错,也见过不少的妖灵精怪,但她还是怕鬼。她不怕方贤娘那样的鬼魂,她怕的是各种种样的厉鬼恶鬼,吊着大舌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那种。

      白令尘的声音瞬间安抚她,他说,“小桑姑娘不用怕,冥府是讲道理的地方。”

      冥府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不知道,黑白将军不知道,崔判官也不知道。道和理都不在冥府,那是人间才有的玩意。冥府只管生死、投胎。恐怕除了他,无一人会认为地府亦有道理可讲。

      一声长啸,倾刻间翻天覆地,黑沉死气的冥空如幻彩吹釉般像骤化。紧接着四面来风阴恻森森,八面震响撼耳烈烈。

      “轰通轰通…轰通轰通。”

      节奏急促,一声响过一声。

      一团黑雾由地而起,阎罗隆重出场。只见他一袭黑披风头戴黑羽帽,手执一方如意降邪戟,威风凛凛,虎目如炬。

      “花里胡哨,真爱出风头。”崔判官嘀咕着。

      阎罗站定,神气活现,“谁敢来我冥界砸场子,谁?老崔,到底是谁?人在何处?”

      崔判官一指白令尘和莫桑,“他们。”

      阎罗虎目一怔,“他们?白道友,还有一个小女修?你确定?”

      白冷尘面如清风,温润皎皎,“阎王爷,是崔判官误会了。我们并非来砸场子,只是例行救人而已。”

      “我们冥界都是死人,你跑到这里来救人,不是砸场子是什么?”崔判官倒不真想为难白令尘,而是怕阎王事后找他算账,“这么大的事情我小小的判官扛不起,还是让阎王爷自己决定。”

      “那…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阎王问道。

      崔判官弥勒佛似的脸满是无奈,“老阎,你说咱们冥界什么东西最有权威?是不是生死薄?是不是我的判官笔?一本乾坤生死薄,无人能动判官笔。但是这个小女娃不仅动了,还改了几个人的命格。你说说,他们不是来砸子,是来做什么的?”

      莫桑躲在白令尘的身后,怯怯解释,“阎王爷,您听我解释。”

      “老崔,别吓人家小姑娘。”阎罗自以为和颜悦色,岂不知他笑起来愈发恐怖,还不如不笑。

      “阎王爷,您真是好人。”莫桑深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不知用这招摆平过多少回自己的师父。想到师父和师姐们,不免有些伤感。

      “方才我就觉得纳闷,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一样,如今想来必是天道借我的手改正自己的错误。误会一场,绝对是误会一场。我们修仙之人和你们冥府一向交好,怎么可能来砸场子?”

      如此说法崔判官不信。

      哪就这么赶巧,这小娃要改命格的时候天道刚好看到。再说他们刚才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小女娃根本就不像被人控制的样子。“老黑、老白,你们也是亲眼看到的,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罗眼若铜铃,瞪了过去。

      黑将军望天,“我刚才没注意…”

      白将军看地,“我光顾着想事情没看到…”

      崔判官傻眼,两个坑货,今日必须友尽。

      老阎这个窝里横,上次姓白的小医修来抢人时他可是请示过的。那人阳寿刚尽,但在临死前救了一位十世善人。按说是不能还阳的,姓白的小医修却说按冥文规定这人当返十年寿命,还说这个规定自有冥府开始就刻在幽冥功德墙上。

      他特意去查过,还真有。

      不过自从冥府存在以来,似乎并没有开过先例。幽冥功德墙都落了一层老厚的灰,不知多少年没被人翻看过。他以为有冥文规定这事不算破例,老阎也没吭气,不是什么大事。

      不想白医修一走,老阎就逮着他教训。说他连个医修都降不住,让人打脸打上门。还说身为判官他还不如一个外人,人家外人都知道那个冥文规定,他为什么不知道。

      他当时有些理亏,并未反驳。

      为了这事,他憋火许久。明明老阎自己都不知道,凭什么教训自己。再说在那个小医修面前,他记得老阎极尽讨好谄媚。

      越想越窝火,他跑去质问老阎为什么怕一个小小的医修。老阎不说话眼睛望天,还用手指指上面。

      “你是说,那小子上面有人?”

      当时老阎还是不说话。

      “难道那小子的靠山来头很大?”

      后来老阎的眉毛皱成毛虫,终于很郁闷地点头。

      所以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凭什么好人由老阎做,他来背黑锅。就算是背锅,他也要背个明明白白。事情他说清楚了,老阎怎么做他不管。要是事后再训他,休怪他撂挑子不干。

      “反正我不管,别人都来砸场子了。老阎你要是不在意,过后可别把火撒到别人的身上。”他说着,把阴阳生死簿往阎罗手里一塞,“你自己看,我不负责。”

      阎罗讪讪摸着鼻子,为了化解尴尬,故意和莫桑套近乎,“这位小女修和白道友一起修行,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小女娃还没有结丹吧,没有真正入修仙境的命格生死簿上都有查的。我替你看一看啊,必定是富贵齐天的…”

      话头生生扼住,他脸色一变。

      莫桑未多想,已凑过去近看,面上顿时惨白。

      原来如此。

      她活不过三个月。

      怪不得师父突然对她这么严厉,不仅逼着她辟谷,还非要她下山找个男人双修。为此不惜以逐门师门来威胁她,真是用心良苦。

      师父,徒儿错怪您了。您真是天下第一善良的好师父,又美又仙。徒儿祝您以后都不上虚火,和杜长老的情意万年常在永结同心。

      白令尘不知何时过来,也看到生死簿上的记载,道:“小桑姑娘不必沮丧,你已筑基,只要三个月内结丹有了修仙之体,生死簿就会将你除名。届时你的命格将不显在生死簿上,你也不会再是早亡之命。”

      “对,对,白道友说得极是。”阎罗立马附和,“修仙之人不受生死簿约束,我观姑娘天资上佳,肯定能在三个月之内结丹。”

      莫桑重燃希望,只要她三个月结丹入修仙境,就不用怕了。几乎是下意识,她的眼神就落在白令尘的身上。他温和的目光在鼓励她,她不由得一阵心虚。

      她应该羞愧,然而并没有。

      生死面前,脸皮算什么。

      “我会的,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结丹。”

      崔判官傻眼,不是在说被人砸场子的事,老阎不仅不生气还安慰一个丹都没结的小女修。他们冥府是不是太过卑微,就算是鬼口凋零也没有必要见人就巴结讨好吧,老阎的骨头真是越来越软了。

      鬼魂们已行到奈何桥边,眼看着一个个都要喝孟婆汤过桥。方贤娘不时望着这边,面上很是焦急悲伤。

      白令尘道:“崔判,阎王。这事确实赶巧,定是天道刚巧发现自己犯错,借着小桑姑娘的手将错误纠正。如今命格已变,小仙这就带方贤娘回去。”

      阎王堆起笑脸,“白道友说得不错,既然生死簿命格已变,那方氏当然能还阳。这事就麻烦白道友了。”

      “不麻烦,从地府抢人,是我们医修的职责。”

      莫桑眼看着阎王的脸面挂不住,忙打着圆场,“阎王爷,白大夫说话就是直,您别往心里去。咦,您脖子怎么了,好像在流血?”

      阎王一把用袖子挡住,把领子提得高高的,“哪里哪里,哦哦,不小心被猫给挠了一下,不碍事的。”

      冥府还能养猫?

      莫桑疑惑,修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黑白无常和崔判官不敢看阎罗,他们这些手下都知道,阎王的家里可没养什么猫,那家里倒是有一只母老虎。

      阎罗是个妻管严。

      但凡是哪个女鬼修多看老阎一眼,阎后势必要大闹。时日一久,女鬼们都争着抢着去投胎,不愿意做鬼修。

      女鬼修减少,男鬼修就要打光棍。打光棍的多了,酆都城的房子哪里卖得出去。所以冥府鬼口减少,阎罗也是有责任的。

      阎罗尬到不行,铜铃大眼那么一瞪,黑白将军立马有眼色地去将方贤娘带过来。方贤娘千恩万谢,已是归心似箭。

      辞别冥府众人,白令尘和莫桑带着方贤娘回破庙。丑时眼看将过,方贤娘的魂魄必须尽快回到本体。

      白令尘停下来,“别进去!”

      破庙里传来孩子哭闹的声音,“…呜呜,我饿…为什么不让我吃?”

      “是…是文儿吗?”方贤娘急着要往里面冲,被莫桑拦住。

      “不是,不是人。”

      莫桑不知道那哭闹的孩子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不是人。人不会涌出如此多的贪欲黑气,将整个破庙都笼罩其中。

      白令尘念了一个法咒,只看到金光一闪,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走在前面,莫桑和方贤娘在后面。

      破庙里结界仍在,干草上的一家三口并排躺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东西应该已经逃了。

      萧文还在睡,萧冷是醒着的。他的目光看过来,眼露惊喜。“两位大夫,你们终于来了,贤娘她…”

      白令尘收回结界,方贤娘的魂魄朝本体飘去,在萧冷的怀中嘤咛醒来,“夫君…夫君…”

      “贤娘,贤娘,你终于活过来了。谢谢两位大夫,谢谢两位大夫。”夫妻二人跪地磕头不止,相拥而泣。

      良久过后,二人渐渐平复心绪。萧冷抱起熟睡中的儿子,再次向他们道谢。外面天色已灰,眼看晨曦将起,白令尘和莫桑一路将他们送到镇子上。

      “萧公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很惭愧。幸亏贤娘活过来,否则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以后我一定会对他们母子好,眼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从前输出去的东西都赢回来,包括娘子的嫁妆还有我们的宅子。”

      方贤娘脸色大变,“夫君,你…是不是还要去赌?”

      “贤娘你别怕,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我傻,被那些黑心肝的人做局。我不恨他们,我只恨我自己糊涂。如今我已彻底清醒,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要把那些属于我们的东西统统都赢回来,然后再也不踏进赌坊半步。”

      “我以为你改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赌…”方贤娘死后复生,想起过去种种不由悲从中来,抱着儿子低低抽泣。

      萧冷将他们母子抱住,“贤娘,你相信我这一次,我说到做到。要是我做不到,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夫君!”方贤娘将信将疑。

      莫桑当然相信萧冷的话,萧冷是快穿男主,他有系统护身。那些赌坊的骗术不可能瞒过他,他一定会把输出去的东西都赢回来。

      “贤娘,要不我们就再信萧公子一回。我和白大夫在这里陪你等着,要是他食言,天雷不轰他我轰他。”

      方贤娘又心疼了,“不…已经够给白大夫和姑娘添麻烦了,我相信夫君的话,他肯定已经改过自新…”

      白令尘从袖口摸出一个钱袋递给萧冷,“这些银子,就给萧公子作本。”

      “多谢!”萧冷接过钱袋,郑重道谢。他辞别妻儿,大步朝赌坊走去,颇有些壮志出征风萧萧的决绝。

      日头出来时,萧文醒了,小孩子已经认出白令尘,眼巴巴地看着。买来一些吃的给他们母子,和白令尘一起站在树下等萧冷。

      一夜未眠,白令尘还是那般纤尘不染的模样。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始终保持着温和的表情。君子当如玉,出污浊而不沾。

      莫桑想,这样的男人,真是太过难得。

      “白大夫,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修?”

      “没想过。”

      他看过来,清澈的眼神好比天上的明月。明明日头刚起,她却觉得艳阳高照灼人,烧得她两颊通红。

      真是太热了。

      想想自己仅剩不到三个月的寿命,又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和五脏庙,那就只能豁出去勾搭上人美心善的小哥哥。

      她的眼中似着了火,“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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