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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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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燕澜一时哑然,方才那怪梦带来的离奇燥热还残留在他躯体上,他小腹处热得像是燃了一团火,再下面……沈燕澜猛地坐起身,推开羽阳对自己下颌的钳制,重重出了口气:“我没事!”
羽阳又盯了他片刻,忽而伸手抓向他脉门:“既然没事,为何脉象如此急促?”说着,又转而向下,要去探他气海。
沈燕澜此时哪敢让他摸那处,慌忙挡开,又急声道:“我真的没事。”
羽阳探究的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个转,还要说什么,沈燕澜却忽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
只见后方一片漆黑夜色中,忽然有一线榴火般的光芒远远飞来。沈燕澜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中想起,聂清濯曾向他说过唐门暗器中有一种叫做天罗红莲的,发出时色如榴火,无声无息,到近前却是千丝千发,便如红莲业火,吞噬极广,绝难躲避。
他心思瞬间百转,顾不得其他,扑上前猛然抱住羽阳,而后浑身真气便如江海决堤,喷泻而出。他这一招是逍遥派的南冥功法,南冥功法与北冥功法不同,北冥真气是吸取他人内力作为己用,南冥真气则是将自身内力汹涌吐出,便如一道浑厚的无形气墙,挡在了须臾间射到近前的天罗红莲之前。
这波真气几乎凝聚了沈燕澜毕生功力,极其深厚,涌出时震得整片山林都动荡起来,睡下的众人皆被惊醒,睁眼看时,却恰好看见一团璀璨夺目的红色火焰,正是天罗红莲撞在那气墙上骤然迸裂的光芒。
众人中即使不识得天罗红莲者也都被那震荡炫目的光景惊骇,纷纷跳起,连声呼喝:“出什么事了!”
魏泰平一直守夜,未曾入睡,此刻最先反应过来,立时便向射出天罗红莲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余人还在面面相觑,就听符玉发出一声嘶哑惊呼:“师兄!”
众人目光立刻向沈燕澜望去,只见沈燕澜委顿在羽阳怀中,浑身震颤不休,一口一口呕出鲜血,将羽阳胸前浸染出大片刺目血迹。而那素日面无表情的白衣道子,此刻面色已难看至极,伸手按在沈燕澜背上,像是想要为对方调息。
沈燕澜方才刚一吐出真气,便觉丹田内一股炙烈气焰同时涌出,随着他内力喷发之势疯狂灼烧他全身经脉,不消片刻,已在他体内变成燎原之火。他浑身如堕火海,苦不堪言,而后似是察觉背心有一股冰寒内力缓缓注入,却已回天乏力,毫无作用。
就在这近乎灼烧的痛苦之中,沈燕澜脸上忽而感到一丝凉意,却是有只骨节修长的手抚到他脸上,而后便听羽阳沉声喊他:“沈燕澜。”声音中竟隐隐有些颤抖。
沈燕澜从未听过对方用这样的语气喊自己名字,不由想要抬起头,去看羽阳脸上神色,然而他全身真气此刻泄洪一般不断四处喷涌,激得他四肢百骸无处不痛,根本无力将脸抬起。
就在这时,符玉已扑到他身边,他身为逍遥派弟子,最是知道自家内功的强大而凶险之处,急声喊道:“师兄,你现下内力失控,还是快自行散功,保住性命,否则内力继续如此肆意奔涌,只怕就要经脉尽废了啊!”
然而沈燕澜匍匐在那里,竭力摇了摇头,声音极其虚弱地道:“不……不能散功……”他双手颤抖,却又挣扎着想要握起,像是想挽住奔腾流逝的内力,“扶光……剑法……十年光阴……我不能……”
他说到这里,气力已竭,鲜血连绵不断从唇角滴落,声音更是微不可闻:“我不能……害了羽阳……”
这句话音未落,抚在他脸上那只手忽然便是一震,而后抓住他肩膀将他身子扳起,把他横揽到臂中。
沈燕澜额头上全是痛极之下流出的汗水,唇上却又鲜血淋漓,此刻汗水卷着血水一滴滴顺着下颌流淌,他却尤自勾起唇,勉强笑了笑,伸手抓在羽阳衣襟上:“第一次……见你……脸色……这样……”
羽阳不等他说完,便一手按在他唇上,止了他的话,另一只手飞快在他身上摸索,最后从他胸前内袋中摸出一个小小玉瓶。
沈燕澜一见他摸出那瓶子,眼睛便立刻瞪大,而后就见羽阳从那瓶中倒出一颗药丸,直递到他唇边,不由虚弱挣扎起来:“不……不……”
羽阳脸色铁青,不容他躲闪,将那颗指头大的药丸硬是塞到他口中。
那丸药一入口便满是异香,且又清凉甘甜,将沈燕澜喉头那烧灼的血腥气顿时压了下去,待咽下不久后,他周身乱窜的真气终于渐渐平息,不再像先前那样如煎如沸。他稍一好转,便伸出手,似乎是想从羽阳手中将玉瓶夺回,却又因伤势沉重,连伸手的动作都变得艰难。羽阳自是有所察觉,将那玉瓶重新放回他怀中,他立刻用手按住,像是怕再被人拿走。
羽阳默不作声看着他这番动作,眸色深沉,如同暗夜,过了许久,终于一抬手,点在沈燕澜昏睡穴上。
沈燕澜再次醒时只觉周身疼痛好转许多,然而丹田内却是空空荡荡,真气虚乏,他不敢胡乱催动内力,只稍稍翻了个身。这一动才察觉自己右手原来被人握住,那握着他手的人立刻收紧手指,很欣喜地喊道:“师兄,你醒了?”
沈燕澜在这声呼唤中勉强睁开眼睛,而后便在昏黄的光线中看见符玉满脸关切地向他看来。与他四目一对,符玉像是要笑,笑容却又僵住,喃喃唤了一声:“师兄,”他眼中波光粼粼,隐隐泛出泪光,“你终于醒了。”
“我……”沈燕澜刚一开口,便察觉自己喉间干渴,嗓音也十分嘶哑,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符玉连忙从一旁桌上倒了茶水,另一手将沈燕澜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同时将水递到他唇边。
沈燕澜就着他手中饮了几口水,稍稍润了喉咙,而后才抬起眼睛向周遭看去。只见这间房舍广阔质朴,屋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身下这张床榻,便只有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他盯着油灯的火光看了片刻,才怔怔问:“这是哪?我们又折回张氏山庄了么?”
符玉微微一愣:“师兄说哪里话,这里是丐帮的成都分舵。”
沈燕澜听得蓦然一惊:“成都?”他猛然坐直身体,想向窗外看去,然而外间夜色深沉,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离成都明明还有三四日的路程,怎么会这么快……”
符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师兄,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我们前日傍晚便到了成都,魏大哥还请了此处的名医给你诊过脉,可惜大夫也毫无办法……”他说到这,又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你总算醒了。”
沈燕澜兀自怔忪了片刻,不由奇怪:“我先前情急之下忘记身上极烈之气还未化尽,就贸然使出南冥真气,当时内力已是决堤之势,按理说全身经脉都会受到震动,为何这么多天却还好端端的?”说着,便摸了摸自己胸前,想要探探内息如何,这一摸却忽然苍白了脸色,“我的东西呢?”
符玉见他神色大变,连忙伸手从他枕边拿起一物,递到他手中:“师兄是在找这个吗?”
那是个色泽碧绿的小瓶,看起来似是整块上等碧玉雕琢而成,价值不菲,然而沈燕澜在意的却不是瓶子,而是里面的东西。他拿起药瓶便觉不对,打开向内一看,便失声惊道:“怎么只剩一颗了?”
“是羽道长离去之前吩咐说,这药每日都要给你服用一颗,所以……”
符玉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燕澜蓦地打断:“羽阳走了?他去哪里了?”
“这……我也不知道。”符玉神色惶然,“师兄你那日真气大乱,凶险至极,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羽道长却忽然说要离开数日,让我们这些天先用这瓶药压制你体内乱窜的真气,可这药只有六颗……”
沈燕澜将那药瓶攥在手中,有些恍惚地道:“原本有七颗的。”
“是,出事那夜羽道长便喂你吃了一颗,”符玉想了想,又道,“师兄,今日这颗也该服用了。”
沈燕澜一听,立刻断然拒绝:“不必了。”而后,似乎也觉得自己口气太重,便又缓了声音,“我现在好好的,吃它做什么?”
符玉呆了片刻,目光停在他手中药瓶上:“师兄,这药……是天山派的玄雪丹么?听说它是疏导真气的灵丹,便是练功不当,走火入魔,也可用此药挽回,果然……很有奇效。”
沈燕澜没想到他认得,微有些诧异,而后才点了点头。
“可我听说,玄雪丹制法早已失传,便是天山秘藏也所剩无几,最后一颗三十多年前便被魔剑子带走,为何师兄会有七枚?”
沈燕澜低低一笑:“这些,你都是从水元师叔所记载的典籍上看到的吧?”
符玉轻轻点了点头。
“我起先也是从水元师叔那里听说此事,不过对这丹药的好奇倒不是因为它的效用,而是它的香气。”沈燕澜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垂下眼睛苦笑一声,“听说这丹药一旦制出,自有异香,闻之心旷神怡,绝非天下任何香料能够比拟。所以,我到了天山之后,便一门心思想找出它的制法,闻闻它究竟是怎么个异香。”
“天山派向来只有气宗会炼丹之法,我缠了几名气宗的师兄,问他们玄雪丹的配方,他们却都一无所知,说是只有掌门和羽阳才能知晓。我便又去问羽阳,他先是不肯理我,后来我又厮缠了他许久……”他说到“厮缠”两个字,不知又想起什么,唇边泛出浅浅笑意。
符玉一直盯着他,看见那抹笑意时,眸色忽然便是一沉,而后又抬起眼睛,若无其事地问:“师兄,后来呢?”
“后来有几个月他一直行踪飘忽,除了晨起练剑的两个时辰,我根本都找他不到。我起先以为他是被我闹得烦了,开始有心躲我,谁知忽然有一天,他扔了一个瓶子给我,冷冷淡淡地说‘只有这么些,别乱拿去玩了’。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七颗炼好的玄雪丹……”
符玉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玄雪丹的制法并未失传,只是配方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羽道长才将制好的丹药给你,”他顿了顿,又惋惜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多制一些,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处。”
沈燕澜握着那瓶药,用指腹在瓶上轻轻摩挲:“那配方并非不能让外人知晓,后来我从玄真掌门那里看到配方,这才知道这灵药之所以断绝,是因为其中需要冰魄雪莲雌蕊上的花露。那冰魄雪莲只有在天山极寒的最高处才会生长,且十分娇嫩,雌蕊一经触碰,整株花便立时枯萎,山上的冰魄雪莲早些年就已被采尽,故而世上再无玄雪丹。”
“那这几颗……”
“我原本也不知道羽阳是在何处找到的冰魄雪莲,直到后来无意间察觉他掌心忽然多出数道伤痕,似乎是攀登绝壁所留下的。这才想起天山后另有几座孤峰,因其冰滑陡峭,极难攀登,一直未曾有人涉足,他大约是去了那里……”沈燕澜说到这里,神色怅然至极,将那仅剩一枚玄雪丹的玉瓶重新放回了胸口的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