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末年》肆夕

35、chapter32

　　还没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恐惧便夺去了她的呼吸，见顾小九抱着Moffy站起来一边叫她一边朝回来时的路跑去，这才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
　　学校的医院就在不远处，Moffy紧皱着眉，脸色苍白满头都是冷汗，一开始还能哼几句，后来许是痛得不行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有气息越发粗急。
　　顾小九抱着她没法按压着伤口止血，只好叫林子沫搭把手。血将手下的衣服打湿，且还在往外不停地涌，粘腻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阵阵心惊。
　　明明不到五分钟的距离，她觉得像一个世纪那般长。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失，原来是顺着血液一点一点消逝的。手下的力加大些，想要遏止住那样的流逝。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Moffy被推进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起来，走廊里的两人才勉强舒了口气。顾小九绷着脸，身上的白衣被大片的血迹染成触目惊心的红，此时严肃的神色比平日里腼腆的样子俨然成熟许多，看起来竟也有些可靠了。看了看双手也满是血一脸担忧的林子沫，语气柔和下来，安慰道：”放心，Moffy今天穿得很厚，衣服多少帮她挡了点，再加上我们送来得及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用报警？”她勉强扯出一个笑，随即问道。
　　“程序还是要走一下，虽然最后肯定也是以普通的留学生受袭不了了之……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穿着黑衣，很快躲进了树林里，”她努力回想着，”手里好像拿着一把刀？”
　　“是把匕首，那个人迎面走来，擦身而过的时候捅进了Moffy的腹部。”顾小九思考着，低声加了句：”我总觉得……这不是单纯的袭击。”
　　不是单纯的袭击？林子沫一时不解。
　　顾小九拍拍她的肩，说道：”你先去清理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话里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经他这样一提醒，林子沫才感觉到手上的干涩，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她点点头，向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内，哗哗的水声响起，林子沫独自站在一排镜子前出神地看着血红的双手，仿佛还能感觉得到那种温热的液体从指间溢出来。
　　顾小九说这不是单纯的事件，那会是什么？叶栖迟说在D市时的袭击是来自Lancelot，如果今天的这次不是单纯的事件，那是否也是Lancelot做的呢？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吗？那有为什么偏偏选了毫无关系的Moffy来伤害？
　　Lancelot……或者该说尹季年，他真的想置她于死地么？
　　不过事情还没有定论，或许是顾小九和自己太紧张了也不一定，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Moffy的安危，这个她才认识第一天就喜欢上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她有事。
　　用消毒液大致洗了下手，林子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略显苍白的脸，这才走出去。
　　急救室的红灯依旧亮着，顾小九正在走廊里打电话，林子沫走过去只隐隐听见他几句应答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顾小九脸色比起刚才来更严肃，林子沫不敢随意搭话，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叶栖迟？”
　　“恩。”顾小九看了她一会，终于吐出口气，神色松弛下来，“刚才跟叶老大汇报过了，他会注意这件事。不过，他说Lancelot主使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这样，那说不定这次真就是件普通的袭击事件……”
　　不知为何，林子沫听见他说Lancelot主使的可能性不大时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愿意相信尹季年。
　　就在这时，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了，急救室的门被打开，面色苍白的Moffy被推了出来。林子沫与顾小九赶紧迎了上去。
　　“这位小姐左腹中刀，伤口不算太深没有伤及内脏，就是出血稍多。伤口已经缝好，打了麻药这会还在昏睡中，之后再在医院静养几天确定伤口没有感染应该就没事了。”说话的医生年纪较长，见两人面露焦色，露出一个安定的笑容，将情况大致说了下安慰两人。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医生们将Moffy安顿好，然后又报警备了案，折腾了一晚上才算完。
　　回去时顾小九把林子沫送到家，又返回了医院守着Moffy。经过这么件事，林子沫在床上思来想去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找了份食谱研究怎么煲汤，正好明天没课，便准备做了明早给Moffy送去。

　　第二天，林子沫一早便抱着汤赶去了医院，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对话：
　　“顾，你累不累？”
　　“不累，现在感觉怎样？伤口还痛不痛？”
　　“不怎么痛了。你真的不累？”
　　“不累。”
　　“那你帮我倒点水吧，顺便再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
　　噗，林子沫没忍住笑出来，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了顾小九一脸复杂的表情，再看看脸色明显好多了的Moffy，说道：“我给小九雪中送炭来了，”掂了掂手里的小饭锅，“人生第一锅汤，献给你了Moffy同学。”
　　Moffy双眼一亮，坐起来向她招手，无奈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快快快，贾，快拿过来！”架势看起来像只嗷嗷待哺扑扇着翅膀的小鸟一般。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林子沫得意地笑着，拿出一个碗正准备乘一碗给她，却突然被顾小九拦住了。“贾…贾茗，你有试过吗？”
　　“怎么你怕我放毒吗？”
　　“不、不是……”顾小九一憋脸又开始泛红，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干脆一把夺过林子沫手中的汤匙掀开锅盖尝了一口，“噗——”
　　果然，情报没有错——林家兄妹做出来的东西除了长寿面以外都不能称之为食物——叶老大诚不欺他。这锅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的姑且是鸡汤的东西入口的味道果然……
　　“咦？小九你怎么了？太烫了吗？”一旁的林子沫见他喷出来连忙抽了张纸递给他，关切地问道。
　　而Moffy马上反应过来，冲林子沫说：“对、对了，刚才医生说还不能吃东西，所以…对不起啦贾，谢谢你的好意，就让顾替我吃了吧，他照顾了我一晚现在很累了。”一边拍了拍顾小九的背，看见他闻言瞬间变得扭曲的脸，心里默默地念道：对不起，顾，我还是个伤员暂时不能上前线……
　　“恩？医生这样说吗？”林子沫见Moffy郑重地点头，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亏我特地把能想到的补品都加进去了，你喝了肯定好得更快……不过既然医生都这样说，算了吧，小九你也辛苦了，我给你乘一碗。”
　　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顾小九听见林子沫这样说，刚想起来说自己不饿，就被紧紧握住了手，侧头便见Moffy真诚的笑脸，“顾，辛苦了，快吃吧，看见你吃我也高兴。”
　　“……”
　　结果顾小九从下午开始流鼻血，并且不停地跑厕所。林子沫为此很是担忧，以为他劳累过度准备回家再煲一锅明天带来。而Moffy则躺在病床上如同大难不死一般露出了释怀的微笑。

　　逃过了林子沫的汤，Moffy在医院待了一周就好得差不多了。这一周里林子沫和顾小九两人轮流着照顾她，白天顾小九时不时的有实验就林子沫守着，晚上林子沫回去赶论文就顾小九留下来。
　　因为常年在外游学，同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不长，Moffy的朋友多倒是多，深交的却很少。这种性格与林子沫也算臭味相投，于是这么几天下来两个女孩子便好得跟姐妹一样了。Moffy也改了称呼叫林子沫“小茗”——因为音同“小明”而使林子沫再次腹诽了一遍想出“贾茗”这个名字的叶栖迟——连带着顾小九也被亲切的叫“小九”了，虽然在林子沫看来这种转变的主要目的还是在“小九”这两个字上。
　　出院那天，Moffy换衣服时林子沫盯着她腹部上缝针的疤痕略带遗憾地说：“好好的一块皮就被这么个疤给坏了。”
　　Moffy倒是一脸不在乎，回过头朝她笑：“就当是做了个阑尾炎手术，慢慢的就消了。”
　　“是，你的阑尾长左边。”毫不留情的吐了槽，林子沫坐在床上晃脚。虽然那天叶栖迟告诉顾小九说Lancelot的嫌疑不大，但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如果是Lancelot，那么Moffy就很有可能被林子沫无故牵连而挨了这一刀，而警局那边果然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一想到事情不单纯的可能性，林子沫就觉得愧疚，但也不能告诉Moffy，于是便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以求缓解内心的罪恶感。
　　换好衣服，两人走出病房，准备与外面等着的顾小九一同回去。方出门，就见顾小九回过身来，一手把手机揣进了裤兜，多看了眼林子沫，这才像平时一样笑着去接Moffy手上的东西。
　　因为Moffy伤口不宜剧烈运动，三人也没去其他的地方，除了医院就慢慢往回走。晚上在顾小九以“贾茗最近照顾Moffy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的严正劝阻中，林子沫怀抱着无比感激的心情打消了做晚饭的念头，为此Moffy看向顾小九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饭后林子沫与顾小九早早的离开，林子沫是赶着回去写论文，顾小九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叶栖迟说什么了？”路上林子沫没等顾小九开口，自己问道。之前在医院，顾小九那副样子一定是在和叶栖迟打电话，是叶栖迟查出来什么了么。
　　有些讶异林子沫的敏锐，顾小九回答说：“叶老大说最近Lancelot都一心忙着D市的事，梅林回去后，Arthur与Lancelot开始正面交锋。Lancelot似乎还没有发觉你不在D市了，只以为是Arthur把你藏了起来，而Bors也只会按照Lancelot的指示行动，所以，不大可能是Lancelot那边做的。再加上Lancelot没有理由袭击Moffy，还是在他们已经确认你身份的情况下，他们采取的行动应该是直接把你劫走才对。”似乎从叶栖迟那里知道了上次林子沫在D市遇袭的事，顾小九想了想，继续说，“但是我觉得，如果从最坏的方面来想，这可能又是一次试探。”
　　“还是试探？”
　　“恩，不过不是Lancelot。对方知道我是谁，但不确定哪一个是你，于是只能从我身边的人开始找起。那天送Moffy回家……”
　　“他们以为走在你身边的Moffy是我？”如果是这样，Moffy果然还是替她挨了一刀，林子沫之前的那一点愧疚开始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我的天……”
　　“别多想，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也是最坏的一种情况，目前你的处境不安全所以事事多考虑一步是有必要的。叶老大都说应该是普通的袭击而已，毕竟这种事也不少见，你…你别想太多了。”大概是看见林子沫难受的表情，他的声音低下去，不善言辞的顾小九只能又重复了一遍，这样安慰她。
　　两人没有再言语，一路沉默地走回家。虽没有明白提出来，但他们都知道关键的一点在于，如果最坏的假设是真的，那么除了Arthur和Lancelot，还有谁在找Guinev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