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地方》沈未清

11、有你的地方11

　　有你的地方11

　　天快要泛起肚白时，林皆才将视频剪辑出他所满意的版本。字幕、色调、视频时长，他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在最后点击保存视频的那一刹那，他露出微笑。
　　可算是在反复的修改和调整中，找到他心中希望看到这个视频的那种感觉了。
　　他起身，动了动脖子，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在活动关节的时候，他轻瞥了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不禁一愣。原来在不知觉中，他已经在电脑面前坐了将近五个小时。这是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用眼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去医院检查出眼睛的情况不是很好后，大部分时间里，他基本是在闭眼睡觉。原本以为，他要隔很久以后，才会再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却在顺其自然中，他又找回了曾经的坚持。
　　虽说曾经的坚持，遗留下来，他眼睛和腰的毛病，但他也因此，收获到了其他。
　　比如，来到这儿。

　　乔歌是在他打开门去上厕所时，跟他撞见的。
　　“你该不会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吧？” 乔歌见他面色疲累，黑眼圈凝重，一脸难以置信地问。

　　林皆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碰到她，缓了几秒钟后，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弄着弄着就忘记时间了。” 说完，他眨巴着眼，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在发涨。
　　“你疯了吗？”乔歌语气激动，“眼睛再出问题，怎么办？”
　　眼前这个人，眼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没有听他详细说起，但一定不是小状况。否则，也不至于到要辞职，放松静养的地步。

　　可就是这么一个眼睛有问题的人，为了剪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甚至是没有任何回报的视频，不惜熬夜通宵，认认真真去把视频给弄好。
　　在生活中，能自己做的事情，向来不愿意去麻烦别人的乔歌，愧疚里又夹杂着心疼。在说话时，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总之，林皆是被她吓到不敢说话。
　　素日里，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她，突然就正了脸色，让人招架不住。

　　他的不作声，让乔歌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心想，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她开口说话，林皆才敢接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眼睛，只是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一旦开始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弄好。不弄好的话，就根本没办法睡踏实。”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连电脑都很少碰。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也缩短了大半。按照他平常的习惯，除去要剪辑电视台的片子外 ，他自己还会剪辑一些视频。
　　跟写作一样，要提笔写文章写故事，最起码要一定的阅读量，剪辑片子，就需要阅片量。在不同的片子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素材。所以在空的时候，他就会去刷各种片子。
　　不限国籍，不限年代，不限类型，只要他觉得有意思的，可以塑造的，他都会存档记录好。

　　可是眼睛出的问题后，先前那些得心应手的事情，都放置一旁。 睡着的时候没感觉，可在醒过来时，他被无力感深深包围，那瞬间，他深深体会到，原来——
　　人一旦不能去做自己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就会发现，不仅时间好多余，就连活着，都看不到方向。

　　就在昨晚上，他又找回了自己的重心。
　　他这么解释，乔歌虽说能理解，但觉得他太拼了。

　　“ 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你说，咱们这个又不急……”
　　“我就是想要让你快点看到。”

　　林皆看向她，一脸诚恳。
　　乔歌一噎。
　　还从没有人，这般直接了解的告诉她，我为了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他这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乔歌有些不大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意，她故作嗔怒：“要是你下回，还这么不在意你自己的眼睛，我就不让你拍了！”
　　“你说你要记录，我也觉得很有意义，但不是让你对自己的眼睛不管不顾。”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林皆识时务道歉。再不道歉，他就要憋坏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去上厕所呢。
　　乔歌见他面有急色，脚在地面微微画圈，大概猜到一二。
　　才压下去的娇羞，又浮上了脸颊，她快速转过身子，不去看他，微微抬手，指向对面乔声的房间说：“我弟的房间那儿，有尿壶，你急得话……”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他侧身越过她，往楼下的方向跑去，只隐隐听见他回，不用了，我去楼下。

　　嗯……
　　这大清早的，好尴尬啊……
　　乔歌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将那红晕给压下去。
　　虽说她已经二十有六了，但在情感上，却是一片空白。是有过少女怀春的期待，可因为种种原因，她将所有都压在了心底。
　　突然住进家的这个男人，分明两个人素不相识，从事的行业，和从小的家庭生活，甚至脾性，都完全不一样。可只要抛出一个话题，他们总能说到一快去。

　　乔歌一直都以为，她很难会再找到这样的微妙的感觉了。
　　但那人却很突然地，就出现了。

　　-

　　早餐乔歌做的是鸡蛋青菜面，蛋是家里老母鸡下的，青菜是乔爷爷田里种的，面条是老街口的郑大爷自己做的手工面。但比平常要晚了两个小时才弄好。
　　嘴里是说，因为周末学校放假，乔声在家，让他多睡会。
　　但其实，人乔声起得很早，一听说早餐要吃鸡蛋煮面条，早早就在厨房候着了。那老母鸡的鸡蛋，还是他去鸡窝掏的。可迟迟不见厨房，他姐有做早餐的动静。
　　像是在等什么人。

　　乔声在鸡窝旁嘀咕，分明他都已经起床了，这要多睡会的人，压根就不是他啊。而是那天肚白时，才睡过去的林租客好嘛。
　　对比乔声的心急，乔爷爷和乔奶奶倒是淡然许多。
　　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这林租客的到来，在无形之中，慢慢让二老，往自家孙女的内心深处更靠近一些。

　　这话该要怎么说呢。
　　打小乔歌的性子，就要强得很，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工作，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多，心里边什么苦什么闷都往自己肚子里咽，从不给家里添任何的麻烦。
　　乔家二老，知道自家孙女乖，孝顺。
　　可她就是太乖了。
　　所有都以家人为重，关于她自己想法，则说的很少。

　　二老心疼自家孙女啊，也想她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拥有她自己的人生。
　　可却从未，听她说及。

　　但就在今早上，二老便听到她主动说起，昨天做饭和吃饭时，他们在录制什么。
　　二老很开心。
　　原来，在天擦亮，林皆上完厕所时，大脑是清醒的，但眼睛却睁不开。乔歌特地从厨房那边走过来，告诉他说，再回去睡一觉，也没什么事情，早餐我晚一点弄，你再下来吃。

　　林皆心微微一动。
　　感觉她在，就好温暖。

　　“谢谢。”他发自内心地回。
　　乔歌笑了笑，“没关系的。”
　　“那我先去厨房弄东西了。”说完，她准备走时，林皆喊住她，“小歌！”

　　乔声顿住脚，看向他，“嗯，怎么了么？”
　　林皆抿了抿嘴，像是在理思路，顿了几秒钟，才说：“就是……我刚才在上厕所时，碰上乔爷爷了。”

　　乔家只有一个茅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关门的。但是碰上了同性，急的话是可以挤一挤的。但在城里，他们不喊茅房，叫那是卫生间，和浴室一块。
　　基本都是单人，不存在挤一挤什么的情况。

　　乔歌以为他要说的是这个问题，正准备解释，下次她会让爷爷注意，却被林皆抢先，“然后乔爷爷有试探性地问我们，我们在弄什么，嗯，我有说，在记录视频。”
　　“但我觉得，还是你去和他们说一说的比较好。”
　　“其实他们也是会对新事物比较好奇的。”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那……我先上去眯一下，一会就下来。”

　　听他说完后，乔歌恍然大悟。
　　脾性要强这点，她心里边是很清楚的，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学业上，从来她都是说的少，做的多。
　　久而久之，看似她跟家里人关系很亲密，其实交流的并不是很多，更多是放在行动上.
　　但人上了年纪后，也是想要周遭的人，什么话都对他们说一说的。也希望，自己不要被别人当成是老古板。

　　在等待林皆来的时间里，乔歌有想很多。
　　从决定回家的那一刻开始，她是想过，要不要和家里人坦诚，其实她已经把外面的工作给辞掉了，就安心在家里陪他们养老。可转念一想，奶奶肯定会难以接受。
　　就只好想出暂时欺瞒的法子，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一年半载的还好，时间久了，就说不过去了。
　　但要她去开口和二老说实话，她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去说，只好一直拖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似乎找到自己擅长和乐意去做的事情，虽说刚起步，还什么都没有。
　　但只要去做了自己想要去的事情，这就是迈出了一大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