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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秘闻 ...

  •   入宫后见了皇帝,提出见赛门的请求,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一说,立即准了,还令身边侍臣为我引路前往。
      我沿途暗记行进路线,曲曲折折地过了许多殿宇后,终于停在一座清幽的别苑前。门前的沙罗双树在阳光下青翠欲滴,两头孔雀在树阴下低头觅食,悠哉游哉。
      那侍臣恭声道:“殿下,赛门长老就居于此处,请。”
      我举步上前正要跨门而入,忽听身侧“呼喇”一声响,本能下立即向后避开两步,待看清眼前情景时,不由哑然失笑。竟是门前其中一头孔雀正满开彩屏,雄赳赳地冲我抖动着,状若示威。
      那侍臣亦掩口偷笑,继而上前告罪:“殿下受惊了。这畜生看见漂亮的人或物总会起争奇斗艳之心,开屏挑战,在此受惊的也不止殿下一人了。想是殿下的风采连它也受到震撼!请殿下宽恕。”这人长期陪侍于皇帝左右,一张嘴巴果然伶俐异常。
      我不由啼笑皆非,颔首道:“罢了。我们进去吧。”
      走进门内忽然好奇心起,问道:“你刚才说,在此受惊的非止本王一人,还有谁被这畜生惊了?”
      那侍臣道:“禀殿下,是梅妃娘娘。”
      我讶道:“梅妃娘娘?”
      他恭敬道:“是。梅妃娘娘奉皇上旨意每日前来探视赛门长老,随时向皇上回报长老病情变化。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这畜生惊了。”
      我心中一动,竟是梅耶在负责照顾赛门的起居?忽然想起前日宴会上皇帝不愉的脸色。梅耶对赛门的心意,我早从麦姬处得知,现在看来,似乎连皇帝也有所察觉,起了猜忌。但既然猜忌,为何还让她继续留在赛门身边呢?
      思虑未竟,已然到了内进,一幅门帷隔绝了内外,果然还是赛门喜爱的风格,偏好门帷。耳听得那侍臣道:“赛门长老,尼泊尔王子亚里罕度殿下前来探视。”
      却并未听到回应。
      片刻后才见门帷掀起,一个侍女卷起了门帷道:“长老行动不便,梅妃娘娘请殿下入内与长老相见。”
      我心下微惊,什么叫做行动不便?难道赛门的健康已恶化到了无法行动的地步?而梅耶居然竟也在。无暇多想,跨门而入。
      室内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窗户都封着,却并不感到气闷与炎热,细细一看,原来墙角处放着一块块冰砖降暑。梅耶对赛门的照料果然细致入微。
      放眼向室中看去,此室作圆形,正中一张硕大的软榻,上卧一人,面貌清癯,脸色蜡白惨淡,一双原本神采逼人的眼睛此刻却暗淡无光,正呆直地向我射来。榻旁坐了一个清秀的女子,正是暌违三年的梅耶,容色颇见憔悴,一只玉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执着银匙,一双妙目也正向我瞧来。
      这四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同时一震。我直觉地捕捉到一个快如闪电的锐利之色从赛门眼中消逝,再看时那眼色却仍旧涣然无神。
      而梅耶的惊讶却是掩饰不住,呆看了我足有两秒,才惊疑地垂下了目光,站起来道:“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我施了一礼道:“梅妃娘娘悉心照顾长老,小王深表谢意,岂敢怪罪。不知长老的病情究竟如何?”言罢疾步趋至榻前。
      “长老,小王来看你了。”
      赛门看着我,目光热切,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梅耶道:“长老病势沉重,已请了多位御医诊治,仍旧不见好转。这世上恐怕只有医圣才能够妙手回春,治此沉疴,但医圣却行踪飘渺,至今难觅……”说着声气有些哽咽。
      看这情形,赛门果然病得严重,若有麦姬在此施治,应该也不难痊愈,但她却不能露面。而赛门此病起得蹊跷,究竟是染了何病,来势竟如此凶猛?难怪皇帝对我来探望赛门丝毫不加阻挠,原来早就知道他已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我眉头紧锁着在榻沿坐下,问道:“长老所患何疾?”
      梅耶将手上药碗和药匙交给身边侍女,道:“御医也诊断不出长老所患何疾,因而难以下药,一直都是固本培元的药物用着,只盼能早日找到医圣回来救治。”
      怪疾。我看着赛门急切的双眼,知道他所挂虑的是什么,可惜却无法道出,麦姬安好。只能以眼神示意,同时握住他的手,紧了一紧。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他双眼微微闭了闭,眼神变得温煦,已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心下一酸,赛门虽然叱咤风云冷酷无情,但对麦姬的父女之情却深挚动人。从我在印度第一次见到他,到后来在法国重逢,他为麦姬所做的一切,慈父之情令我感同身受。现在却受到如此打击,对他这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来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人摆布的境况,恐怕是比死更难受吧。
      暗暗思忖,麦姬来不得,如今只有我回去向她描述赛门的病况,她再拟个药方出来,设法送入宫中给梅耶,这才是办法。
      周围都立着宫人,皇帝派来引路的那个侍臣也一直陪侍在侧,我无法逗留过久,安慰数语后便起立告辞:“多劳梅妃娘娘费心,长老就拜托娘娘了。长老病情若有任何变化,还请及时通知小王。小王回去后也当延请天下名医会诊,定要治好长老才是。”
      梅耶道:“殿下客气了,恭送殿下。”
      我回身握住赛门的手,话里有话地道:“长老,安心养病,不必操劳过多,一切有我。改日我再来探望,希望你早日康复。”正要直起身子放手而去,忽觉右手中指紧了一紧,接着压力全无。低垂目光看去,赛门枯瘦的手毫无生气地置于身侧,全然不似活物。
      忽然心绪翻腾,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赛门眼神的变化,此刻这个暗示又意味着什么?边走向门口,边回头再望了一眼,他依然双目无神地送我离开。
      跨出房门时,我轻轻笑了,这个笑容很淡很淡,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发觉。是的,赛门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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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推开内室的门,麦姬已拥被坐起,一双明澈如水的美眸中希望与焦急混杂,迫切地向我望来。看来她一直是辗转反侧未能入睡,就这么等待我归来。
      我回身关好门,几步跨过房间来到床前,将她揽入怀中,压低了激动的声音道:“他没事。我相信他没事。”
      她抬起眼睛望着我,眸中泪光盈盈:“湿婆神护佑!”接着将脸埋入了我的肩窝,柔弱的双肩微微地抽动着,我的肩头感到一阵凉意。
      “傻瓜,知道赛门没事了,还哭……”我轻轻叹着,抚着她的背,明白她其实是喜极而泣,心中亦感慨万千。
      她忽然抬头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泪,娇俏的鼻子却皱了皱,冲我做了个鬼脸:“我就是爱哭,你敢不喜欢?”
      我忙举手申冤:“冤枉,我可没说过这话啊!姐姐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哭哭笑笑也好,疯疯傻傻也罢,我都那个……哎哟!唔……”却是吃了她一拳后,嘴巴随即被两片火热温软的唇封闭了……
      缠绵良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迫自己离开了那令人心醉神迷的芬芳花瓣,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方道:“今晚我还要再入宫一趟。”
      她疑惑道:“为什么?”
      我微笑道:“我看赛门是有话要对我说。”说着将宫中所见详细道来,“他最后捏我中指,便是要我中夜相见,必有要事交代。”
      麦姬悠悠道:“看来你倒比我更了解父亲呢。昨天你就说,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事实证明,你是对的。”
      我呵呵笑道:“不是我更了解他,而是你关心则乱。这是你最大的弱点,至亲被困,你便方寸大乱了。但是……我却更喜欢这样的你,温柔多情的你。”
      她娇颜微酡,低声道:“你这张嘴巴越来越油滑了,我真有些后悔嫁给你了。”
      我挠头道:“为什么?我明明说的是好话嘛。”
      她故作认真地道:“喜欢讲甜言蜜语的人,不是都靠不住吗?谁知道你以前还跟谁说过这样的话,或者跟珍妮,路易,甚至伊丽莎白……”
      我亦一本正经道:“那我只好坦白了,求姐姐宽恕吧。哄哄珍妮是难免的,谁叫她那么可爱?安东尼他……我承认,虽然我想说,可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呀。至于伊丽莎白,她简直就是我的翻版,你也知道我比较自恋,宠爱一下自己也不为过的吧?……”
      眼看着她的俏脸渐渐涨成通红,我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太可爱了!这样也信,哈哈哈哈……”
      她忽然将我扑倒下去,毫不留情地用我最没有防御力的挠痒猛烈攻击。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忽然想起当年在她家里也有过这样一个场面,当时我捉住她的双手逼她投降,她却用不甘示弱的眼睛紧盯着我,令我最终败下阵来。大概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沦陷了吧。
      这次我依然猛力一挺腰弹了起来,与上次如出一辙地扣住了她的双手,逼到她眼前:“姐姐,认输吧。”
      她哼了一声道:“以前都不怕你,难道现在还会怕?臭小鬼,快放开我。”
      我叹着:“姐姐真固执啊!上次我心软,这次可不会了。”
      她不屑道:“那就看谁先受不了这奇怪的姿势吧,反正我躺着比较舒服。”
      我们现在的姿势的确比较奇怪,我弓着身子虚悬在她上方,头俯低凑近她的脸,而她则是稍向侧方卧着。总体来说,我的确比较费力。她那倔强的目光紧盯着我,还带些挑衅的意味。我不知道如她一般的淑女一旦较起真来,竟也如此难缠,腰背渐渐酸痛起来。
      要命的是她眸中射出的那灼目光芒,和仿佛故意吹到我脸上的如兰气息。我目不转瞬地与她对视着,那光芒夺目如深海中绽放出的奇葩,摇曳多姿,风情万种。渐渐心跳加速,急如擂鼓,耳中宛如有铁锤敲击的轰鸣声,喃喃道:“我输了。我又输给你这眼神……多情的无情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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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宛如碧海中鱼类的呼吸,穿越暗夜波光粼粼的海面,乘着湿漉漉的海风抵达我的耳畔,在我的心上轻轻叩击,轻易地解除掉它的防御,刹那间酸软无力。
      下一刻,我已跃入海中,凭着直觉的指引,在这幽深的海洋中寻找至爱的金鱼。她金色的光芒就在前方闪烁,然而以迅捷优雅无比的一个甩尾,在串串透明的气泡中没入了黑暗。
      “不……等我,等等我!”我扑向那团黑暗,再也找不到她,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托着我要向上升去。
      “不要……找不到你,我宁可死去!”我忍着胸臆巨大的痛苦,再次扎入海洋。
      黑暗中传来微弱的欢笑,声声如乐如歌,是她,她就在前面!我奋起最后的力气向她游去,张开手指试图抓住那金色的光芒。但恍惚夺去了神志,在最后刹那的清醒中,我看见她美丽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于是微笑了:“我爱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便见到幻境中的她,媚惑的眼神脉脉相伴。
      摸着头问:“我怎么了?”幻境中的一切是如此真实,让我有几分疑惑,究竟那是真还是幻?
      她噗嗤一笑:“谁知道呢?看着我也那么不专心,就睡着了,该打!”
      看着她那洋洋得意的笑容,我忽然恍然大悟:“你……你敢对我用催眠术!小妖精,我饶不了你……”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尽情报复。
      咯咯娇笑声中,她左躲右闪,始终逃不出我的十指关,终于气喘吁吁的求饶起来:“我……我错了还不行吗?饶了我吧……啊!哈哈……”
      “不行,你太可恶,决不能轻饶!”我手下丝毫不缓。
      “别这样……休……饶了我吧……哈哈……我……受不了了……”尾音已然带上一丝哭腔。
      我即刻住了手,将她捞入怀中,伸手拂去她眼角笑出的泪花,叹着:“你这妖精,叫我怎么好!遇上你,便是我一生的孽障。”
      她坏坏地笑着:“你怎么好我可不管。总之我听见有人说爱我了,别不认就是了。”
      我仰天长叹:“湿婆神须怜我!赐我神力,降妖除魔!”
      她脸上泛起警觉之色,刚要挣开我的怀抱,已被我拉了回来:“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哼!你——哦……”她刚要反唇相讥,话未出口已被我封了回去。降妖除魔,方为正道嘛。
      戏至暮色四合,二人仍犹未觉,直到门口传来叩门声:“殿下,请用膳了。”
      我方才一跃而起,匆匆着衣:“差点误了大事,中夜还须入宫行事哩。”
      回望榻上她云鬓缭乱,俏脸霞飞,星眸含情,着实难舍。她恰于此时檀口微启,打了个呵欠,娇慵之姿更令人心猿意马,却道:“快去吧。我乏得很,不吃饭了,先睡会。”她已整天没有睡眠,原也乏了。
      我替她盖好锦被,照例吻了一吻,这才步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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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里罕度在厅中相候,这些时日都是如此,二人趁用膳之机便讨论些治国之道、行军布阵之法。他才思敏捷,言辞睿智,许多时候连我也有茅塞顿开之感,若能继续深入下去,此人倒不失为知己之交。但有关纳克夏与赛门之事,我始终守口如瓶,有时候,歃血之盟尚不足信,这样事关重大的秘密,我亦不会轻易泄露。
      月儿刚刚升上天空,我便换上夜行衣,黑巾蒙面,潜入宫去。经历昨日闯宫之事,今日我格外谨慎,伏在暗处观察半晌,眼见得宫中警戒果然严了许多。想必那几个被我打晕的厨子狱卒,已将有人潜入之事上报,所以虽然不见得张扬,暗中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擒拿闯宫之人。
      但再严的警戒毕竟也有间隙,我摸清了他们巡行的规律之后,抓准一个空隙,仍顺利进入宫中。到得赛门所居别苑,恰至中夜。
      从窗户缝隙中看去,角落里点了一根蜡烛,赛门独卧榻上,一个侍女在榻旁侍侯,正趴在脚凳上打瞌睡。我掏出匕首拨开门户,悄无声息地掩入房中,伸手在那侍女颈侧捏了一捏,令她暂时昏迷过去。
      榻上那人从我一进房起便含笑而视,待我弄昏了侍女,方才哼了一声,向我伸出手来:“帮帮忙,睡了这许多天,腰都僵硬了。”
      我笑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你果然在装蒜,害我们担心许久,还不把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他一阵爽朗的低笑后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信装得是天衣无缝啊。”
      “从我进这个房间起始,发现你看到我时眼神惊讶却又锐利,那一瞬间我便疑心你是在弄鬼了,不过最后确认这一点,却是在你捏我中指的时候。”
      “刚开始看到你时,我的确小小的惊了一下,想不到你竟还敢冒充尼泊尔王子,又这么堂而皇之地来看我。能让亚里罕度甘心将身份借给你,你果然了得。”
      “这也不值一提。他不过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想来还有些渊源,不忍见我们身陷险境,所以搀扶一把。说到底,还是靠了你的面子。不过此人对麦姬悔婚一事丝毫不忤,确是个做大事的人,将来尼泊尔由他掌政,国力必然强盛起来。”
      他眼睛里掠过一道锐光,道:“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我摇头道:“并未提及什么特别之事。目前我们一切行动自由,他是全面为我作出配合。”
      他嘿嘿冷笑:“他配合你得很好么?看来他所图的倒真是不小。我的事,他可曾知道?”
      我心中一动,他这话似乎间接证实了我的某些想法,道:“一个谋略胆识皆一等一的人,若肯对你言听计从,若非你是为他所谋,那便是他对你有所图谋。我怎肯将辛苦得来之物拱手让人?”
      他呵呵笑道:“不愧是经过了血雨腥风的人。这世上,没有决对的朋友,也没有决对的敌人,有的,只是决对的利益。你若对一个人全心托付,无异于让性命捏在别人手上。”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么你肯不肯对我全心托付呢?”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入我的眼睛:“如果你不曾对麦姬全心托付,那么你在这里看到的,就会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濒死之人。既然我最珍视的都给了你,又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给你的呢?你所要做到的,只是恪守你对我的诺言罢了。”
      我亦回望着他坦诚道:“我对你的诺言就等于是生死的契约,除非我死,否则它是不会失效的。”
      他握住了我的手:“好!现在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我沉吟道:“我在纳克夏处得到一张地图,但我和麦姬参详良久,都破解不了其中奥秘,现在我将它带来给你。”说着将那张人皮地图取出,珍而重之地铺在榻上。
      他凝视着地图,目光如炬,半晌,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可知我为何每年夏天都在尼泊尔度过?你又可知我为何要把麦姬嫁给亚里罕度?”
      我望着他凝重的面容,悠远的目光,摇了摇头。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目的。
      “亚里罕度本来是我的学生。十五年前我为了寻找传说中遗失在尼泊尔境内的□□教至宝《古兰经》深入其境,遭遇雪崩身受重伤,为尼泊尔国王所救。为了回报他的救命之恩,遂收了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亚里罕度为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此子天生聪颖,一点便透,更能做到一理通百理通,实乃我毕生仅见的奇才。”
      说到此处微微一笑:“而他身为王子,却丝毫没有普通贵族的骄矜习气,一向便严于律己,意志力惊人。他从小便胸怀凌云之志,以振兴家国为己任,刻苦磨砺,十五年如一日,不但习成惊世武功,文章决策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看着他一天天成长,实在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你又知道是为何吗?”说罢看着我,淡然的表情下却隐然波涛汹涌。
      我油然道:“有此弟子,做老师的自然喜上心头。但邻国的继承人如此强势,只怕将来于你的父母之邦却是有害无利。你的矛盾,便是这公私间的取舍,然否?”
      他嘿嘿笑道:“知我心者非你莫属。”
      我笑了笑,又道:“于是你希望藉联姻之事,使他对你忠诚不二,也好为印度除去一个潜在的大敌。”
      “我的算盘虽然打得好,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麦姬竟会倾心于你。初时我确有杀你之心,但见了你一手策划了那场斗法,颇有力挽狂澜的气概,又起了爱才之念。直至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着实震怒,想不到我的女儿竟会被红妆所惑。”
      我哈哈大笑:“你以为麦姬所托非人,更令你进退维谷的是还坏了你联结尼泊尔的大计。于是你企图棒打鸳鸯,强娶豪夺,令麦姬死心,却不知这样一来,反而逼我们远走高飞,成就姻缘。”
      他苦笑道:“看来一切不过是天数,人为亦强求不得。既然米已成炊,我无话可说。而你是我继亚里罕度之后所见的另一个不世出的奇才,无论智慧武功,皆可与他平分秋色。若将来有一天果真出现我所不愿见的一幕,你就是唯一可与他抗衡之人。这也是我承认你的缘故之一。”
      我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他眯缝起眼睛:“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你所得的这张地图上。这实在是数百年来的一个大秘密,曾经有无数才智超人之士为了得到它而埋骨雪山,终成孤魂。我若非得尼泊尔国王所救,只怕亦是其中之一。”
      我凝然道:“这就是《古兰经》埋藏之所的地图?”
      他缓缓点头:“我为了找到它耗费毕生之力,想不到纳克夏竟能率先得到藏宝图。”
      我不解道:“一部《古兰经》为何竟能惹得众人不顾生死地追寻?”
      “你知道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吗?”
      我想起三年前在德里与比宾斗法的一幕,那些信徒的狂热,惊心动魄处思之仍觉不安,不由脱口道:“信仰。”
      “不错。宗教正是人们的信仰所在,若能控制一个宗教,就等于控制了无数人的思想,任意驱策无有不从。而这部《古兰经》相传是□□教信奉之大神传下的至宝,却在数百年前失落在茫茫的喜马拉雅山上,其后他们的信徒为了找到圣物,前赴后继地去往雪山,却始终未能成功。”
      我忽然感到前额冒出冷汗:“然则你们寻找此物是为了……”
      他轻叹一声道:“我受先皇所托,寻找此物。近百年来,中亚□□教国家发展迅猛,国力日渐强盛,大有南侵之意。而我国却频频受到天灾人祸的打击,国力疲软,加上境内小邦林立,难以组成强大统一的政权,若有外敌入侵,实难抵御。为了阻遏他们南下,必须找到这个□□教的圣物,到时不但可以消除忧患,更可以借此圣物号令诸国,称雄亚洲。”
      我心中震惊,这个答之案与我所想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涉及到国家间,甚至是宗教间的冲突战争,难怪人人欲得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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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然道:“此物固然重要,但人心之所系在于施政者,国家要强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为的。将所有希冀诉诸一件飘渺之物,未免颓废了些。何况没有人见过这个圣物,又怎知这张地图是真是假?”
      赛门慨叹一声:“人心浮躁,这个道理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明白?你也亲眼见到印度目下的形势,皇帝好大喜功,我虽百般扶持忍让,却不过落得幽禁的下场。若非我早已暗中防范,只怕如今不是幽禁,而是成了黄泉路上一个冤魂。”说到后来,冰冷的语气令人心寒。
      “但赛门始终是赛门。你做了什么样的布置,使得皇帝不敢猝下杀手呢?若我所料不差,亚里罕度应是你的外援,那么还理当有内援才是。”
      “你已见过了不是吗?”
      我微微一哂:“梅耶?她虽是皇帝的宠妃,又育下了皇子,但我看皇帝对她却是猜疑日甚,你该不至于在这个当口还要自找麻烦吧。这个世界只会屈服在实力之下,你的内援必须具备足够的实力,才能令皇帝投鼠忌器。”
      他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我:“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亚里罕度是我非万不得已而不用的一着险棋,用他不啻与虎谋皮甚至引狼入室,既然现在有你在,自然可以不用这着险棋。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以《古兰经》的秘密换得他的援助,以他的野心,势必追查到底。以我看来,你这张地图有九成是真的,要妥善收藏才是。在尼泊尔边境寻宝,要瞒过他不是易事,还须与他斗智斗力,莫要被他得了此物。”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续道:“至于内援……你附耳过来。”
      我便即凑近他身旁,听见他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柯灵在南方联结了三个邦国,秘密训练死士,他日若德里有变,你可与麦姬前往南方。”
      我点了点头,他的布置果然周密。
      他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快天亮了。”
      我迅速梳理了一下脑海中各种事件,经他点拨,已解开许多疑难,顿感豁然清明。但仍有两个疑问,遂道:“纳克夏究竟为何作反?”
      他淡然道:“无非权力之争。你可知道,汉娜丽妮也育下了皇子,两个孩子都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而纳克夏是汉娜丽妮的叔父。天无二日,长子继位天经地义,要保国家平安,就不能让他们的势力强大。皇帝正在排除异己,自然难以容忍两派互相倾轧,我略施手段,便逼得纳克夏作反,也算是为梅耶的孩子消除日后的权位之争。”
      原来如此。但我听着却有些不寒而栗,自古以来,一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站在权力顶峰的人,脚下不知堆着多少人的森森白骨。但感叹无益,或者真如他所说,天无二日,为了消弭更大的祸事,牺牲也在所难免。
      听了这番解释,我心中另一个疑问也随即释然,即关于康基费兰。他既然是梅耶的哥哥,那么由他去处决纳克夏也就不稀奇了。看来情深如海闭门修炼云云,比起生杀大权,毕竟还欠了些吸引力。面上不觉有些苦笑。
      赛门见了道:“为何这个表情?”
      我道:“想起一个人来。原以为也是个情种,却发现错了。”
      他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你趁天光未亮回去吧。须得提防你说的那个人。”
      我起身正要往门口走去,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回过头来。
      “你记住我这句话就对了。去吧。”
      我虽有些不解,仍点了点头,迅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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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国宾馆,天色刚好变得灰蒙蒙地,不知不觉间,天气似乎没那么炎热了,清晨的空气中仿佛还带着一丝露气的凉意,看来夏天已将近尾声。
      我小心地隐藏身形回至所居处,穿窗而入,听到一声低喝:“谁?”同时见到麦姬从床上坐了起来。
      低声答道:“是我。”
      走到床边,仰天倒了下去,落处却是一个充满植物般芬芳气息的柔软怀抱。天地之大,只有这里是唯一可令我安心之所,困倦之意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算起来我已经有一天两夜未曾合眼了。
      呢喃道:“我好困啊……”
      温柔的语声在耳边悠悠回响:“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如云如雾,轻柔得似将我托了起来。
      我脑海里浮起她柔美的笑脸,咕哝着埋怨:“怎么唱摇篮曲……”仿佛听见她促狭的轻笑,却再也抵受不了睡神的召唤,神志一丝丝地飘远……
      醒来时,仍躺在她温暖柔软的怀中,于是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张嘴打了个呵欠,却懒洋洋地半点也不想动弹。
      “醒了?”她含笑的双眸出现在头顶,“睡得可舒服?”
      我仰望着这两颗比夏夜星辰更璀璨的宝石,笑了:“舒服……舍不得起来。”
      她似乎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般无可奈何地道:“赖皮。”说着伸指点了点我的鼻尖。
      鼻端顿时有淡淡的幽香萦绕,而那指尖的细腻柔滑,让我的心神由不住地一荡。轻轻捉住那只白玉般无瑕的素手,将那指尖凑近唇边,一一亲吻:“你的手真美。”
      头顶那个笑容如同阳光,照亮了我眼前的一切,天籁之音柔声道:“你的手也很美啊。”
      我叹了口气:“可惜长满了剑茧,粗糙得很。”
      她拿起了我的手细细端详着道:“那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它修长而有力,被这样的手握住,必然心头宁定,再无忧惧;更令人惊叹的是它所包含的气势,啸傲天下,仿佛命运也逃不过它的掌握。”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傻傻一笑:“是吗?”
      她噗嗤轻笑:“你这人呢!还说自恋,怎么倒不知道自己的手是这般超凡脱俗?”
      我不好意思地道:“那是为了得到你的赞扬,可是你真的赞扬时,我反而觉得惭愧了。”
      她的笑容令满室春意盎然:“你一定是还没睡醒,说话像个傻瓜般没头没脑。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那个清醒嚣张的休跑回来欺负我,现在该我欺负欺负你啦。”说着黑如点漆的眸中忽而闪出些狡黠的光来。
      我靠着她懒懒道:“那我任君处置便是。”
      她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呵呵笑道:“谅你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嘻嘻笑着:“那可不一定。你就闭上眼睛吧!”
      我暗道看你耍什么花样,依言闭着了眼睛,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接着手腕一紧,似被布带绑住,紧接着脚腕又是一紧,也被绑住。
      我方才觉得有些不妙,睁眼看着她道:“你绑我做什么?”
      她嫣然一笑,言下似有无尽之意:“你说呢,不是说好了让我欺负的吗?”
      我心中暗暗叫糟,试着动动手脚,却哪动得了分毫!想不到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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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忙面上堆起笑来:“好姐姐,别玩了,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罚我,我认罚便是,这……这也太……劳师动众了罢?”
      她却只是笑而不答,还顺手丢了条绢帕在我脸上,盖住我的眼睛。
      我刚要转头甩掉那绢帕,她立即警告道:“不许动。”
      正所谓命悬他人,我纵然不情不愿,在此紧要关头,也只得化作了石雕木塑,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却听得她的脚步去到外间,然后回了转来,在床边似乎放下些东西。
      忽然,耳中又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我几乎倒抽一口凉气,那是剪刀开合之声,再也没错。
      不由陪笑道:“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听得她柔声道:“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
      纵然是冰镇的屋子凉爽的帐幔,我仍禁不住流了满头的汗。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一日如这般的惊惶失措,又羞又急。
      一叠声地求饶:“姐姐就饶了我吧,素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姐姐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这样吓唬我啊!”
      她咯咯娇笑:“你也有怕的时候哪?真难得……”
      我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她懒懒地道:“你这身夜行衣灰仆仆地,居然就敢上我的床,早该扔了去。”
      我一怔,忙道:“是是,刚才太困了,没想到脏了姐姐的床,快让我起来换了,再给姐姐赔不是。”
      却听她道:“已经脏了又能怎么着?还是让我戏耍两下,更来得实在。”说罢不由分说,提起我的领口,拿起剪刀就“卡嚓卡嚓”地剪起来,可怜我空怀绝世武功,竟被这纤纤弱质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由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该还的债,一并都还了吧!我总不能奢望一辈子都是我对她予取予求,这样也算公平。想虽是如此想,却仍止不住心如鹿撞,手心冒汗。
      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剪碎外衫,我索性不再挣扎,就伸开了四肢,咬牙道:“早死早升天……”
      忽听得一阵大笑,连床都抖了起来。
      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撇头甩掉那条绢帕,便见到她正扶着床沿,笑得歇不下来,端的是花枝乱颤,蕊落如雨。
      不由嗔道:“你笑什么?”说着却早禁不住面红过耳。
      “休……你有几时未露过这般小女儿的情态了?啊哈哈……笑死我了……”她亦笑得俏脸晕红。
      我一急,正待反驳,眼一飘处,却见她身后的小几放着一套新衫,两碟点心,三样鲜果,不觉肚中咕噜叫了一声。随即也醒悟过来,她原不过是戏耍了我而已。
      她终于强压下笑,一本正经道:“不使这个手段,还真瞧不见你害羞的样子呢。也罢,看你干着急了半日,着实受惊,就奖励你新衣一套,再加上本小姐亲自喂你吃早点,如何?”
      我哭笑不得:“我真是上辈子作孽,惹了你这个魔星……”
      “好啦,别抱怨了,你的肚子可在跟你唱反调呢,怪你还不喂饱它。”
      说着拿起一块绿豆糕喂到我嘴边,我看着她笑吟吟的神情,狠狠一口咬下去,含含糊糊地道:“总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哼了一声:“你又嚣张了不是?是不是还想尝尝我十大酷刑的另外九项?”
      我不由打个哆嗦,还有九大酷刑?想不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顿时蔫了下去:“不敢不敢,以后我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
      她呵呵笑道:“这才乖嘛。来,再吃一口。”
      这边厢还在纠缠不清,那边已是一阵叩门声传来:“休,有巴比尼的消息了!”却是亚里罕度的雄浑声音。
      我一个激灵,答道:“好,我就来!”
      忙欲翻身而起,却被手足上的布带拉得重重摔了回去。麦姬忙解开了那些束缚,又提起那套新衫来帮我穿上,拾掇整齐颜面头发,方才兴冲冲步出房门。
      门外他含笑而立,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扰了好梦吧?罪过罪过。”
      我笑道:“你倒来打趣我。先说说好消息吧。”
      二人说着往外间行去。
      “克夏已打听到那些贼子藏身之处,听到他们秘密计议,正要趁明日早朝,胁迫巴比尼当殿揭露你的身份。”
      我脸色一寒:“果真是康基费兰那厮!我不找他麻烦,他倒敢来惹我。”
      他笑了笑:“你也不必恼怒。今夜我们便劫了巴比尼出来,看他还能弄什么鬼。顺便砸了他的场子,叫他有苦说不出,也算给他点教训。”
      我点头道:“看来你已经布置好了。”
      他笑:“只等你一声令下。”
      我抬头看着这个人,若没有见过赛门,我或许还拿不准他到底做何打算,究竟是敌是友,但现在虽然明白他所图的是什么,却仍旧要佩服他的胸襟气度。洒然一笑:“阁下真会说笑。应该是我听阁下安排才对。”
      “你我也不用谦虚了,这个行动其实谁来指挥都一样。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对你的命令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服从,如同服从我一样。”
      “这个我当然不会怀疑。阁下治下之严,我早已见识过了,果然非同凡响,佩服佩服。”说着话锋一转:“其实多日以来都是靠了阁下相助,我们才能转危为安。我一直惭愧的是,不知道应该为阁下做些什么,才能稍解心中的不安?”
      他哈哈一笑:“你跟我说这些,岂不是瞧不起我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听过之后,想必不会再这般客气。”
      “请说。”
      “赛门长老与我,本是师徒。这样说的话,你该明白了吧?”
      我装作惊讶地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他接着道:“这件事本是私事,原也不值隐瞒。只是我二人身份特殊,不想因此引起两国不必要的猜忌,因此才不敢轻易道出,希望休你不要见怪。”
      我呵呵笑道:“岂敢岂敢。既然如此,原本也是一家人,我这心里可就好过些了。”
      他微微一笑,仿佛不经意地道:“昨日你见过了长老,不知他目下情况究竟如何?”
      他既然表明了身份,我自然不可不答,道:“他的病看来颇为沉重,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说到这里,忽然心知不妥,刚才我们嬉闹之时,想必他在外面也听见声响,若说赛门病重而我们却仍可嬉笑,岂能令人信服?
      立即又道:“开始我也担心得很,但回来向麦姬描述了他的病况,她却道并非什么治不了的绝症,只不过是那些庸医瞧不出来罢了。已经拟下了方子,让我下午便送进宫去,只说是我在外边请了名医会诊。”
      他点头道:“如此便好。我原也料想不是什么大病,师傅他身体一向还好的。”
      走了一程,他又道:“此次来访是受师傅所邀,现在却见不到他,不知他可有什么嘱咐没有?他身陷皇宫,终究不是个安全之地,又罹患重病,还是让人难以放心哪。”
      我心念一转,他这是套问赛门的底细来了,答道:“长老口不能言,无法交代我些什么。只盼麦姬这帖药用了能有好转,到时我会再入宫探视。”
      他面上瞧不出任何波动,微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这本是我份内之事罢了。”
      二人商定晚上行动之事,我便回转内室,向麦姬讨了个方子,装模做样送进宫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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