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又鸣》沈明笑

29、糖豆人

　　在查亦鸣的狗窝里，路又言的回笼觉居然睡到了中午。杨静回来发现他人不见了，手机还在桌上搁着，便到隔壁找人，一找领回来两个孩子吃午饭。
　　路又言这下真的睡饱了，精神抖擞地站在阳台上深呼吸。他翻了翻手机，目光在微信列表两个上下紧挨的头像上停留了片刻。
　　昨晚他刚得知沈闵州今天去巍城，岑零就来问沈闵州春节在哪里过。路又言告诉他沈闵州今早飞机，也不知道这一信息会起什么作用……
　　他顺势点开岑零的微博，快速滑过“纯情小学弟”那条，看到前面还有一张窗台的照片，月光下帆布鞋的鞋带垂着，配字：今天有帅哥送我回家好神奇。
　　评论里问：为什么神奇？
　　岑零回复：因为他应该不是那种会送我回家的人。
　　日期是去网吧那天。
　　路又言挑了挑眉。
　　往上翻翻，最新一条是来自今早的自拍。岑零久违的女装出镜，灰绿色长卷发，背景隐约可见好多拉着行李箱的人。配字是：人还蛮多的，等等看能不能碰到帅哥。
　　这“帅哥”二字可以是泛指也可以是特指，路又言有些惊讶的同时，表情和心情都更微妙了。他点开评论，果然大家都和他关心同一个问题：等到了吗？
　　岑零的回复就在十分钟之前：
　　——等到了。

　　查亦鸣冲了个澡过来阳台上找他，瞥了眼他的屏幕，“看什么八卦呢？”
　　居然都把八卦写脸上了。路又言把手机一歪给他看。查亦鸣点开那张自拍，随口评论道，“这妹子谁啊，挺好看的。”
　　路又言：“是吗，你见过。”
　　查亦鸣：“我没有。”
　　路又言：“岑零。”
　　查亦鸣：？？？
　　见查亦鸣一脸直男困惑站在那儿头发还在滴水，路又言啧了一声，将人拽进客厅，拉上落地窗，隔绝了冷风，再拽着人到洗手间，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塞给查亦鸣，指示很明显。
　　查亦鸣一脸无所谓，“没事没事，等会儿就干了。”
　　“低头。”路又言瞪着他，吹风机打开热风呼呼。
　　查亦鸣得逞了。
　　他翘着嘴角低下头，感觉到热风抚过头皮发丝，还有路又言的指尖。

　　早上开局太好，导致查亦鸣一整天都乐呵呵的。路又言看他一个大个儿在那傻笑，嫌弃他蠢，但是又觉得连带自己也骂了便没吭声。
　　还不是看到他开心，自己也会觉得开心。
　　可是开心不了太久，周玉和查亦鸣傍晚就要动身，前方是长达十五天的分别。

　　路又言帮着周玉把行李箱拎下楼，提前道贺新年，周玉还给他塞了个大红包。他乖乖收下了，白天的时候杨静也给查亦鸣塞了一个。
　　口中吐出来白雾，也吐出一句“拜拜”。路又言停在楼道口，看着查亦鸣倒退着跟他挥手，然后沿着那条羊肠小道，消失在他视线尽头。
　　他转身上楼了。咚咚咚，每踏一节台阶他们就离得远一点。但路又言感觉还好，这个年过得跟以往都不一样，开心比不舍要多，他也要回去继续收行李准备明早出发。
　　然后他们都还会再回来的。

　　-

　　“新年快乐！！干杯！！”
　　“新年快乐——”

　　除夕夜，路又言在大姨家吃年夜饭，姨夫支起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用上的超大圆桌，路又言坐在外婆旁边，外婆给他夹的菜都要堆成小山了。
　　第一阶段吃完，路又言溜下桌。成年男士们开始拼酒，他同表姐表弟坐在沙发上，听着春晚里的小品。当然春晚是不可能在电视上看的，路又言打开微博刷段子，网友的评论比小品要好笑多了。
　　他看到几条好笑的，一个人搁那儿乐呢，表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忧郁。
　　路又言：“怎么了？”
　　表弟压低声音道，“姑娘逮今天跟我吵架，是不是有毒？”
　　路又言反应了两秒才意会到表弟说的应该是他女朋友。
　　……可是表弟你才初三啊！
　　路又言：“吵什么呀？”
　　“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脸不红心不跳道出早恋事实的表弟嘶了一声，“你可千万别跟我妈说啊！”
　　路又言：“我闲得慌吗？”
　　表弟又摁了一会儿手机，悻悻道，“哥你在学校应该很多人追吧，有看对眼的不？”
　　提到这个表姐的目光也扫过来，“我也想问呢，小路有对象了吗？”
　　路又言眨了眨眼，“我没有女朋友。”
　　表弟：“挺好，女人真的很麻烦。”
　　表姐：“臭小子你好好中考！”
　　路又言：……

　　——可是我有男朋友啊。

　　路又言压下头继续刷微博，刷着刷着男朋友的微信就来了。他点开一看，正是刚刚他觉得好笑的那条段子。
　　路又言：看到过了，你太慢了
　　查亦鸣：男人不能太快
　　路又言：……
　　路又言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听傻逼男高中生讲荤段子了，特别是出自查亦鸣之口的。
　　查亦鸣搞黄色总感觉是跟他有点关系。
　　查亦鸣：过一会儿打给你
　　路又言比了个OK。

　　十一点半的时候外边就开始放鞭炮了。路又言站到窗边，远郊的天空开阔，但是这里吹不到海风，空气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各路同学好友的祝福消息陆续弹出来，他手指飞舞着回复过去，在这个国家最重要的节日里当这片土地上的平凡小孩，为此已经足够有理由庆祝。
　　春晚的背景音里开始响起倒计时的时候，他攥在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路又言一秒接通，听见听筒那边查亦鸣的喘气声。
　　路又言：“你在干嘛？”
　　“点炮呢！”查亦鸣边说边跑，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八！七！六——”
　　“路又言。”少年的声音夹杂在风中。
　　“三！二——”

　　查亦鸣凑近话筒，声音很沉，带着笑意：
　　“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路又言举着手机，遥望夜空中的星星，还有天边升起的烟花。
　　“你也是。”他说。

　　有你在我很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

　　春节的庸俗过法就是白天换个地方睡觉打游戏，晚上去亲戚家串门吃饭。路又言没能免俗，但是他住在外公外婆家，有点憋屈，因为网太卡了，电脑也不行，只支持他反向冲分。
　　路又言排了两把之后自知太坑了，退掉游戏，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这几天查亦鸣走亲戚挺忙的，他也只能戳戳他的头像。
　　等到大年初五，查亦鸣也开始上线打游戏，他遇到了和他一样的问题。“太卡了。”查亦鸣说，“啥也干不了，早知道带作业来写了。”
　　路又言：？
　　太假了。这人不到最后三天会写作业？
　　两人你来我往发些无聊的对话，发着发着查亦鸣推来一个链接，语音道，“快快，路又言下个这个，这个好玩！”
　　路又言点开一看，是steam新出的小游戏，糖豆人，最近很火，好多主播排队的时候都在玩。游戏里每个人都是一个小糖豆，几十个小糖豆共同挤在一条路上赶着冲关，五颜六色的，画风极为Q弹。
　　路又言打开介绍看了几眼，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查亦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铁了心要玩，在他的百般催促下，路又言心说闲着也是闲着，就下了游戏同他连麦一起玩了几局。
　　然后一玩就是一整夜。
　　——太他妈上头了。

　　小糖豆们经历各种关卡障碍，看上去简单但其实操作起来挺有难度。而且并不是说冲过终点线了就一定会过关，每一关设置了一定的过关率，只有赶在前一定比率的名次才能过关。
　　路又言紧盯着屏幕里的橙色小糖豆，前边一个蓝色的是查亦鸣，他除了想自己过关之外还在跟他暗暗较劲。
　　而查亦鸣对这种小游戏上手快，一溜烟儿就跑到老前面去了。路又言别说较劲了，成功跟上他都很难。
　　“你快一点啊！”查亦鸣催道，“快快快，唉！”
　　眼看路又言的小糖豆通过一个大转盘超过他了，结果一不小心又掉下了前面的独木桥。
　　路又言一甩鼠标：“催什么催啊！”
　　查亦鸣：“唉，太菜了。”
　　路又言：“？再来。”

　　新一轮开始，一波小糖豆撒丫子摇摇摆摆往前冲，糖豆们撞在一起还会有特别可爱的音效。
　　路又言每次都在终点线前很近的地方掉下平台，渐渐的他除了保证速度，会更加小心不掉下去前功尽弃。谨慎点是有用的，他一口气过了一个特别难的旋转门，甩开了好多人。
　　眼看这关已经到了终点线前，查亦鸣突然嘿嘿一笑，查小糖豆在独木桥上反向冲刺，把路小糖豆前边的糖豆们全都撞下去了。
　　路又言整个人：？
　　查亦鸣：“快快快，快来！”
　　路又言仿佛能听见十来个玩家骂街的声音了，然而耳边实际在响的是可爱的啵啵音效。
　　糖豆人有一个亲亲抱抱的动作，可以把人抱起来一起过桥，也可以把别人撞下去。查小糖豆撞了别人，然后一把抱起路小糖豆，走过了最后一节独木桥，成功过关。

　　路又言松开鼠标，“你也太没素质了……”
　　查亦鸣：“就你那速度，我不撞几个下去这次还过不了你信不信？又没说不带挡路的……”
　　路又言骂归骂，嘴角翘得老高——三更半夜玩弱智小游戏还能傻乐这么久，他快和大笨狗一样笨了。
　　笨就笨吧，他偶尔也会甘于当个弱智。

　　“唉，路又言。”查亦鸣控制着查小糖豆来到路小糖豆身边，“我带你过关了，你得奖励我一个糖豆啵啵吧？”
　　真是说出来一点都不害臊的。
　　路又言挑着眼皮看屏幕，他其实有些困了，从表情到一整颗心都是松软的。游戏里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他顿了两秒，让路小糖豆挪到了查小糖豆身边。
　　耳机里传来查亦鸣低低的笑声，与此同时是糖豆人亲亲超大一声啵唧。
　　亲完了，路小糖豆也没离开，而是站在查小糖豆旁边，紧挨着。
　　——贴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