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过继 ...
-
季旋进了家门,屋里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银红色袄子,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朝季旋笑了笑,“阿旋,你回来了”相对纤细的头面、小巧的身材,妇人的嗓门显得格外洪亮,“正说着你呢……”
“赵嫂子,我知道了,我们改天再聊吧。”刘氏急忙打断了妇人的话。
“好咧,我说的事,你好好合计合计,大老爷那儿还等着回话呢。”妇人说完拍了拍站在门口的季旋,走了出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季旋觉得有点尴尬,她伸出手,拉了拉刘氏的衣袖:“娘——”
刘氏没有说话,她怔怔地看着门外,脸色苍白,眼睛里含着深深的悲哀。
季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摇了摇刘氏的手臂,正准备开口。
“阿姐,你回来了?快来看——”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是小萝卜头季信。
“已经好了吗?”季旋摸了摸季信激动得发光的脸。
“你来看嘛。”季信拖着阿姐的手进了里间。
里间是娘仨的睡房,靠墙壁是张大炕,向阳的窗户下摆了一张掉了漆的长条桌子,桌子上倒扣着一个竹篾编织的藤盖。
季信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藤盖,一只小小的瓷碗摆在那里,碗里装了淡黄色的东西,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呈半透明状,伴随着淡淡的清香,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阿姐,这宝贝好漂亮啊,这样可以了吗?”
“嗯,是时候了,可以取出来了。”季旋走过去,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看说道。
“哇!终于可以了,快,阿姐拿出来给阿娘瞧瞧。”自从季旋说要做一样很特别、很神奇的宝贝后,季信的注意力全被这个宝贝吸引住了,每天都要打开盖子看一看,问一问,好了没,可以了吗,现如今终于听到阿姐说可以了,兴奋极了。
季旋拿出一根薄薄的竹篾,慢慢地从瓷碗边缘划了下去,轻轻地转了转,然后把碗倒扣在桌上,一块半圆形状的香皂出现在眼前。
是的,这就是一个月前,季旋说的很特别、很有用处的宝贝,也是她计划好,用来打响穿越后辉煌人生第一枪的宝贝——香皂。
大楚国这个时代的人洗手、净脸、洗澡都用的是澡豆:用豆子研成细细的粉末,加上猪胰、皂角晾干,捣成散末,掺和到一起压制成型,这样制作的澡豆,去污能力弱,洗完很干燥,没有护肤效果。
作为专注于美容时尚、化妆品研发、服装设计的亚澜集团总裁来说,季旋对这些东西有着天然的敏感和热爱。一个月前她缠着刘氏买了点制作香皂的原材料,开始了香皂制作。因为没钱,这些材料只够做小小的一块。
看到眼前小小的成品,季旋总算舒了一口气,毕竟在现代,她只是懂制作原理,并没实际操作过。
“也够了,只是得找人……”季旋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喃喃道。
“娘,快来,快来看阿姐做的香香宝贝!”季信迫不及待地喊道。
刘氏进了里间,她神色凝重,没有理会季信说的香香宝贝,“阿信,你去和小虎子玩会儿,呆会娘再叫你。”
没有得到回应的季信嘟起了嘴:“我不要。”
“阿信,娘有事跟阿姐说呢,你先去玩,下次阿姐再给你做更神奇的宝贝。”季旋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抚道。
听说有更神奇的宝贝,季信才开心了,跑了出去。
“娘,有什么事啊”季旋问道,从身上拿了一个针脚粗糙的荷包,把香皂装了进去。
“阿旋,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说,”刘氏拉着季旋坐到炕沿上,“先前为了给你爹爹治病,家里的积蓄花完了,和左邻右舍借了十两也花光了……”
季旋心中不安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她看着刘氏三十来岁却憔悴如老妇人的脸,心中一片酸涩。
“后来你爹爹去世又去张老大那里借了十两,那张老大是钱民,十两银子一个月要一两利……”
“娘,您别急,我来想法子。”季旋握住了刘氏的手。
“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娘有法子,”刘氏温言说道,“大老爷说要过继信儿,给我们三十两银子还债。娘寻思着,欠的银子利滚利,不知何时能还上。大老爷是季家人,信儿过去还是姓季,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至于你爹——,娘没用,对不起他,只有到地下向他赔罪了……”
季旋呆住了,原以为刘氏被逼没办法要卖女儿,没想到竟然是要卖儿子,虽说是过继,但终究是母子分离,喊别人为爹为娘,可不就是卖儿子。
“娘,这事儿不急,我们再合计合计,”季旋定了定心神,抱住了伤心欲绝的刘氏,拍了拍她的后背,“您给我说说大老爷家的事嘛,我怎么不太记得他了。”
季家祖上行商,也曾大富大贵过,可惜前些年正逢乱世,各地群雄割据、战火纷飞,季家生意大受影响,而季家子孙才干又不足,偌大一个家业眼看着衰败了下去。到季旋的曾祖父这一代只余了两个小小的铺子并几亩田地。季旋的曾祖父叫季成文,是个庶子,还有一个嫡长的哥哥叫季成修,因嫡母善妒,季成文早早就分家单过,分家的时候,只得了几两银钱并一亩田地,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季家子嗣不旺,季成文只生了季光进一个儿子,就是季旋的爹。季成修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嫡子叫季光远,生了三个女儿,季妧儿、季姮儿、季娴儿。庶子叫季光达,有一子一女,叫季偲和季婉儿。
这要过继信儿的大老爷便是季家的长房嫡子,季旋的堂叔季成修了。
“娘,走吧,去大老爷家。”听完了季家祖上的故事,季旋心里有了盘算。
“啊,这——现在就去啊?”刘氏虽说做好了送儿子过继的打算,但也没想这么快。
“快去快回啊!”季旋看着刘氏哀伤的脸,柔声说道:“娘,别急,我有法子。”
“小孩子家家有什么法子……”
“我有神奇宝贝啊!”
“也罢,终归要走到那一步的,这就去吧。阿旋,你在家好好看着弟弟。”
“我也要去的,我不是说过有法子的吗?娘,你要相信我。”
“……”
季大老爷的宅子在平县的北边,离季旋家就一柱香的脚程,宅子不大却也小巧精致,正房、厢房、游廊一应俱全。
小厮顺着抄手游廊,引着季旋母子到了一间厅堂前,站在门边的丫鬟掀起了厚厚的帘子,一个身着青色长袄的中年人迎了出来:“弟妹,过来了啊,快请进。”
“见过大老爷。”刘氏领着季旋施了一礼,朝屋内走去。
走进了室内,一股暖意迎面扑来,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刚进来的这母女俩身上。
丫鬟很快上前给季旋母女让了座,沏了茶,热情而周到。
“弟妹可是为了信儿的事而来?”落座后的季大老爷开口问道。
“说是也不是。”季旋抢先答道。
屋内的人脸上都闪过一抹讶色,却没有人发声。
“弟妹可是考虑好了?”季大老爷看向刘氏,又出声问道。
“考虑好了。”季旋又抢先答道。
“既然这样,王忠,去拿笔砚来,且立下文书罢。”季大老爷扭头吩咐侍立在旁的随从。
刘氏面露苦笑,正准备说话,季旋握了握她的手,回道:“慢着,大伯父,我还有话要说。”
季大老爷打量着季旋,眼神锐利,全身散发出慑人的气息,让人备感压迫,季旋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地看着季大老爷。
“信儿的事,她说了算吗?”季大老爷问刘氏。
刘氏只见女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眼睛里闪耀着自信的光芒,虽粗布麻衣却难掩丽色,她朝季大老爷点了点头。
“那说说你待如何?”季大老爷道。
“大伯父,我爹爹在世时,再三嘱咐我娘,要照顾好信儿,看着他成家立业,承继香火,如果把信儿过继给你,我娘无法向地下的爹爹交待,”季旋不急不躁地说道,“但不过继信儿,我们很可能没办法安稳稳地活下去,我娘还是无法向爹爹交待。因此我想和你打个赌,若我输了,信儿过继给你;若我赢了,我送你一间铺子。”
话音刚落,屋子的人终于忍不住安静,七嘴八舌起来:
“好大的口气,一间铺子呢,说送就送?”
“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我们不要被她耍了。”
“什么赌啊,怎么看来无论输赢都是她吃亏啊。”
“此话怎讲?”季大老爷挥了挥手,屋子里的说话声顿时停了下来。
“我想做一桩买卖,大伯父只要给我人和物,是输是赢——”季旋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月后见分晓。”
季大老爷笑了,一脸了然,“原来是和我谈价码啊,你小小年纪,倒是心思不小,你若是输了,便过继信儿,只是这人和物我还不知道花去多少。”
他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两,你输了,信儿过继给我;你赢了,给我一百两。一个月定输赢。”
“成交。”
“赌什么呀?”
“好像还没说赌什么呢。”
“是啊,赌什么?”
旁边又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就赌我能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赚到一间铺子,”季旋说道,朝站在季大老爷旁的王忠笑了笑,“还请王叔去拿笔砚来,立文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