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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番外 第七世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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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惟刚发了消息,还没下飞机,就见方洲回了个嗯字,可转瞬间就又没了。秦惟笑——如果方洲在自己面前,自己真忍不住想抱他一下!这人这么傲娇,看来以前没什么朋友,自己要好好哄他。
秦惟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他先洗了个澡,叫了外卖,临吃前拍了照片,发了出去。
吃完后七八点钟,秦惟就睡觉了。算起来,他前一晚只睡了四五个小时,飞机上没怎么睡,明天要上班,他得休息好。
为了弥补自己突然请假的不礼貌,秦惟次日起了个大早——也是因为睡得早,自然起得早。他洗漱完打开了父母给自己的大行李箱,里面满满地装了成盒的巧克力和一大瓶一大瓶的枫浆。秦惟找了个大购物袋,想着该给的人,放了几个塑料袋,把自己昨天从免税店买的东西和要送人的食品都放在了一起,沉甸甸的。
停了车,秦惟一肩背着自己的公文包,另外一边手提着大袋子,一进骨科大楼的后面,见还是那个前世是石有田的保安小哥在把门,秦惟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大家吃的。”
保安小哥吃惊:“秦医生,这个……”没人给保安送过东西!
秦惟笑:“又不是你一个,大家都尝尝。”
保安小哥接了,说道:“谢谢!”
秦惟说:“不客气。”进了电梯。
他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上面只有夜班的医护,秦惟把四五盒巧克力和裹着巧克力的果仁送到了护士台。熬过夜的人们正想吃东西,不多时就被吃了大半。
给许教授等人的东西不能明着送,秦惟都放到了塑料袋里。给大家的都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在桌子上,方便一会儿传给众人。
秦惟换了衣服,坐下来准备当天的手术,没忘记给自己的办公桌拍了张照片,写了句:上班了!给方洲发去了。
早班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秦惟笑着跟人寒暄,送吃的。中间抽空拎着塑料袋去见许教授,敲了下门,里面说进来,秦惟推门,溜进去将袋子往许教授桌子边一放,许教授说:“不要!不要!拿回去!”
秦惟往外走:“我爸妈的一点心意!您别跟我见外啦!”
秦惟如法炮制地给了马向东和小木礼物,到赵姐那里,赵姐正在电脑前打字,秦惟递过去一个小纸袋:“赵姐……”
赵姐抬头,惊叫:“哎呀!你回来啦!”声音特别大!
秦惟吓一跳:“赵姐?我不是说周三回来上班吗?这是给你的小礼物……”
赵姐面带亲切的笑容,接过来说:“你真太客气了,其实不用的!来,我跟你说个事儿!”从桌子上拿起个纸条,揪着秦惟的大褂袖子,扯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到了楼道转弯没人的地方,赵姐把纸条递给了秦惟,神神秘秘地说:“你不在的时候啊,有两个人来找你!这是其中一个人留下的……”
秦惟接过一看,立刻笑了:“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很英俊?”方洲来找过自己?!我就说他不回消息是害羞吧?他是想见我的!
赵姐说:“哦!我没注意,我就觉得写这字条的孩子好!为人很正派,你认识他吧?”
秦惟眨眼——这对前世的母子就这么遇上了?!赵姐这是要……他斟酌地说,“不熟,但是这周末我该请他们吃饭,哦,先订周六晚上吧,我得跟他们确认……”
“太好了!”赵姐拍手,秦惟探究地看赵姐,赵姐有点不好意思了:“小秦哪,咱们商量一下哈,这饭呢,我来请……”
秦惟断然道:“那不行!那天方洲救了我,我得请!”
赵姐一推秦惟的胳膊:“你别跟我客气!我都收下你的礼品了!我呀,是想带着我女儿去,万一看对上眼了……”
秦惟一口答应:“来吧来吧!你带着女儿来就是了!但这顿必须是我来请!”
赵姐啧道:“你咋这么不好说话呢?我这让我多不好意思!我可比你年纪大!”
秦惟笑着小声说:“这饭是我妈在请,她可比你年纪大!赵姐,你就别客气了!日后这事成了,我算一个媒人!赵姐要给个红包啊!”
赵姐噗地笑:“肯定给肯定给!哦,我跟你说,这事呀,还又得请你帮下忙。”
秦惟道:“赵姐啊!你这么爽快的人,今天这是怎么啦?快都说了吧!”
赵姐瞪眼咬牙:“我家那个死性子的!特别不爱听我让她找个男朋友之类的话!说我逼婚这呀那的!气死我了!我带她去,还不能说去见人,要装得偶然见到!不然她才不会去的!”
秦惟笑:“好,咱们定下地方和时间,你带着女儿来,就装着是偶然遇上的!”
赵姐笑了,一拍秦惟胳膊:“小秦就是招人爱啊!你等着,姐给你找人……”
秦惟忙说:“别别!赵姐,我有人了!”
赵姐瞪大了眼睛:“真的?!快告诉我!”
秦惟笑:“以后!以后!咱们先说周末的餐,赵姐有什么建议?”他回国后还去援藏了,对餐馆什么的没研究。
赵姐也知道秦惟不熟悉本地的餐馆,曾经请科里的人去了个大饭店,又贵又不好吃,她真替秦惟可惜钱!她想了想说,“你别弄得太高级了,让大家不自在,我看,你就选新开的那个聚运楼吧,主打江浙菜上海菜,不会有大问题。”
秦惟马上同意:“好,我这就去约,定好了时间告诉你。”
赵姐说:“到时候,你可得配合我!”
秦惟说:“没说的!我肯定帮着你。”
赵姐刚要走,有点不放心地问秦惟:“哎你觉得那个赵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见了他,知道他是个孤儿,心里就放不下。可万一他人不是外表那个样子……”
秦惟说:“我倒是相信人的眼睛不会说谎,赵虎的眼睛很……”
赵姐高兴地打断:“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他的眼睛我一看就觉得是个好孩子!你知道我天天见的人多了去了!那些眼神儿!有的真恶心!好不容易见到个清亮的,我可得替我女儿抓住!咱们说定啦!我得去忙了。”赵姐笑着走了。
秦惟忙去网上搜出了聚运楼的地址电话,给方洲发了过去,写了句话:周六晚上五点半,行吗?告诉我一声,我好定位。
方洲看到这个消息时,又是在午饭时。他心里惦记着如果自己一直不搭理秦医生,秦医生该是会放弃吧?可秦医生又发来了消息!说他开始上班了,还问自己周六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
现在才周三,方洲觉得周末很遥远,很想马上就完成任务回去——这是种新奇的感觉,他过去飞行从来没有盼望过回城——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住宿舍,还不如在外面飞来飞去呢。
他给赵虎打了电话,赵虎接起来刚说了句:“你竟然打电话来了……”
方洲简洁地说:“周六晚上五点半,聚运楼,你四点来接我。”
赵虎想了想:“你小子就是走运!凑巧我有空,下回你要先问我一下再和别人订,是秦医生吗?”
方洲回答:“是!你别晚了。”
赵虎说:“不会!听说聚运楼菜不错,我还没去过呢!”
方洲不想多话:“这不就去了?周六见!”挂了电话。
赵虎笑了一下,自语道:“他挺着急的。”平时都是自己给方洲打电话,方洲有什么事总发短信,这次看来方洲很重视。
方洲在微信上惜字如金地回复了秦惟……一个字:好。连标点符号都没加,发了出去。
秦惟发出消息后也没指望方洲马上回——万一人家在开飞机呢?到了下午手术之间,他才查看了一下手机,一见回音,虽然只是一个字,也高兴得嘴咧到耳朵根:自己与他见面的时间定了!
但秦惟马上就得寸进尺,又给方洲发了个消息:你有驾照吗?请带上。
秦惟觉得飞行员既然能开飞机,自然该能开别的机械吧?
方洲看了这条消息,又没有回:他有驾照,但没有车,拿了本儿好久没开了。秦医生为何要让自己带驾照,是因为要自己开车吗?可方洲不想开车!但如果这么直接回话,秦医生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帮忙?万一这次秦医生真火了,见面时会不会很尴尬?方洲决定到时候对秦医生说自己驾驶技术不好,这么一说,没有车主会把车给别人。当然,以防万一,方洲还是提醒自己带着驾照——万一秦医生问起了,带了驾照表示尊敬,根本不带,那就是不理对方的请求,多不好!
下班时秦惟搜出了聚运楼的地址,专门开车去了那里,亲自进门订位。
聚运楼有个古色古香的大门,里面红地毯铺了门厅,上台阶才是餐厅,水晶大灯明晃晃的,照亮了满室的人声。
秦惟找领班订了个单间,反复叮嘱对方别忘了。他没有在这里吃饭,甚至没看菜单——他要等到那天,将这处的记忆与方洲联系在一起。
后面两天秦惟每天都做了五六台手术,周五的一个手术用了三个小时,下了班都累得半死,开车回去吃了外卖就洗洗睡了。
虽然忙碌,他也没间断给方洲零零星星地发照片,比如:窗外一角景色,他的午饭,他准备吃的一个香蕉……
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就是表示没断了联系。
方洲依然没回,秦惟不在乎——一看方洲的那个神色就不是个与人自来熟的。秦惟还记得自己是江晨生时的心态:因为内心没有底气,总躲着人。
什么是底气?当然有钱的原因,更多的,是家的归属和依靠感。秦惟完全能理解方洲的冷淡:从方洲记事起,就没有一个亲人,从本质上讲,所有的人都是外人,如果没有很深的感情,有什么可交谈的?
秦惟等不及见到方洲,赶快把方洲拉到自己的翼下,给方洲一个家。
终于到了周六,秦惟怕时间过得太慢,就使劲地睡,然后又赖床,到了下午一点才起来。他好好地洗了澡,用了他妈给他买的薰衣草浴液,自觉从头到脚散发着浪漫气息,格外怡人!
都收拾完,还不到三点!秦惟拿了片面包,还照了张照片,发过去说:我的早午饭,就等着吃晚饭了。
方洲那边也很焦虑!他接连早起,醒得很早。幸亏早上还有个会,他即使休假了,也得参加。公司的伙食一向好,他的早饭和午饭都吃得实在,午饭后他去健身,总算熬到了三点多。洗完澡看到了手机里的短信,他又一次感到安心:秦医生看来一直没计较自己不回信……
其实这种反反复复的担心耗费了许多心力,像总在等着一只靴子掉下来,还不如每次都回一两句话。但方洲宁可在心里揣测对方的底线,一次次地“冒险”,也不想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好像这样他就多了一分安全感,多了分控制力,有朝一日秦医生不再搭理他了,他可以安慰自己说——我也从来没理过他!
秦惟吃了面包,心不在焉地浏览医学资料——他只想做成千上万的手术,练出一把如神的手术刀,他不想去评职称,要头衔,所以他不用挖空心思去写文章发表,他如果写,肯定是有感而发,所以他读资料像是看小说一样轻松,虽然他从来不读小说。
方洲给赵虎发了短信:别晚了!
赵虎正好这个周末正常休息,见方洲这么着急,索性提前出了门,告诉方洲自己会早点到。有个人来作伴,方洲才觉得后面的两个小时好过了些。
秦惟也怕迟到,绕开了拥堵的主要大道,五点就到了聚运楼下。聚运楼有个自己的小停车场,才能停二十来辆车,好在现在还没什么人来,停车场还有空位。
秦惟停了车,提着装着礼物的塑料袋,乘电梯上到了主层,向领班确认了自己的定位,婉拒了对方让自己进单间的邀请,站在门边向外张望。
他今天还是穿着那天在医院穿的蓝色羽绒服,里面黑色套头T恤外一件深灰色的立领休闲夹克,又是他妈给他买的,规规矩矩的,提前进入中老年服装系列。
秦惟以为自己要等好久,可他才等了不过十分钟,就见赵姐和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赵姐指着聚运楼的牌子说:“这馆子才开了不久,听说不错。这新开的饭店最好吃,他们得打出招牌来,咱们去尝尝。”
年轻的女孩子二十多岁,中等个子,微胖,圆脸,长相只是个平和,有些无精打采:“我不是那么饿……”
赵姐说:“可我饿了……”
秦惟走出门,热情地打招呼:“赵姐!我们这里能碰上,太难得啦!”
赵姐眼睛大睁:“哎呀!是小秦……医生啊!可不是吗?真是巧啊!我们正想进去吃饭呢,你在等人?”
秦惟说:“是啊!约了两个朋友,赵姐,咱们一块吃吧!”
赵姐摆手:“不行不行!”
秦惟板脸:“赵姐!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们一个科的!你别跟我见外!一起吃一起吃!这位是……”
赵姐笑着:“哦,这是我女儿小颖!”她转向女儿:“这是我们科里的秦医生!是个小海龟呀!”说完,赵姐有些后悔,小心地看女儿——你可别看上他啊!秦医生虽然是个极好的人,可是我们科里有名的“公子”……什么意思,就是日后肯定是要找个丫鬟!他自己都说连家里的酱油醋都是他妈从网上订了送去的,他懒得要命,什么都不干!你和他成家后别指望他帮着干家务了,家里要么有个保姆,要么累死你……
小颖将母亲的眼神认为“做贼心虚”!——这是想把这位小秦医生介绍给我吗?!看来你们早就约好了吧?!小颖脸色不好,对秦惟蚊子一样发声:“叔叔……”
秦惟一下笑了——前世洪虎的老婆,他得叫声大嫂,现在叫他叔叔了。日后她如果和赵虎成了,赵虎不也得管自己叫叔?
赵姐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胳膊:“小秦医生这么年轻!别乱叫!”
小颖瞪了她妈一眼:他叫你“赵姐”,我可不是得管他叫“叔”吗?
秦惟说:“秦医生就行,秦惟也可以。”
他们正说着,秦惟见方洲和赵虎朝这边走来,忙招手:“你们来啦!这里这里!”方洲还是穿着那天的黑夹克,里面白衬衫。秦惟不知道方洲除了制服就几套衣服,还以为方洲是为了纪念那天的相见,不由得笑容怒放。
方洲见秦惟与两个女的在门前说话,本来挺欣然的心情一下变坏了——他不是在等我们!可走近些,认出是那天见过的护士长,旁边的该是她的女儿,方洲的情绪就又好了:我就说那个护士长对赵虎太过热情!看来是相中赵虎了!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我早知道赵虎日后肯定会有个家……
想到这里,方洲又觉得黯然。
短短的一段路,谁也看不出方洲的心已经起伏了几次!
秦惟等他们走近,不由分说地抓起赵虎的手握了一下:“你好!”然后就名正言顺地去从方洲的身边把他的手捞了起来,紧紧地握了,笑着说:“你来了太好了!”
方洲的心有力地跳了起来,秦医生的笑容亮得耀眼,他的手微热。方洲本能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真不习惯与人这么热烈地握手!可恍惚间,他又想长久地留在这个温暖里,不要再分开……
见方洲没有反对,秦惟就没放开,拉着他的手扭身对赵虎介绍:“这是我们医院的护士长赵姐和她的女儿小颖,她们碰巧也要在这里吃饭,我们就一起吃吧?行吗?”
赵虎心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他那天还给这位护士长留了条,觉得人家对自己服务态度特别好!忙笑着说:“可以可以!人多热闹。哦,我们那天去找你,是想让你帮着问问我们老师的医生王老师要做什么检查……”
赵虎把王老师的名字说了,秦惟听了有些为难:“我得去查查这个病人是谁的,就是找到了医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医生每天看几十个病人,可能会忘了,如果电子病历上记录了他的建议,可能容易些。但你放心,我肯定去做这件事。”
赵虎说:“谢了!”
秦惟忙笑着说:“别客气,你帮了我大忙!”他对赵姐和小颖介绍:“这是赵虎,这是方洲,走,走!进门,我已经订了单间。”
要往里走了,不能拉着方洲的手了,秦惟不甘心地放了手,开始迈步,但还是守在方洲身边,让方洲不得不和着他的脚步,否则秦惟等着他,大家也没法进门了。
秦惟对领班说:“请给我们加两个位子。”
领班应声小跑着离开。
进了饭馆,秦惟始终和方洲走在一起,把赵虎留在身后,不得不与赵姐和小颖作伴。赵虎觉得那天方洲拉了秦医生一把,算是秦医生的救命恩人,秦医生对方洲这么感恩戴德也是应该的,这顿饭的主角是方洲,自己和别人都是作陪的。
一边走,秦惟一边轻声问方洲:“你好吗?过来路上堵吗?你吃午饭了吗?我可没吃,就等着今晚吃饭了……”
方洲没有应答,他被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弄得有些神魂颠倒——他这是怎么了?那个从福利院长起来的方洲在心中警觉地戒备着身边的秦医生,像过去有人接近时一样,他想逃开!可有另一个陌生的方洲,带着种深沉而疯狂的情感,迫不及待地想与秦医生亲近!
方洲努力用理性来寻找平衡:这一定是因为秦医生的脾气这么好!语气柔和,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对自己生气!所以自己很信任他,无论怎么为所欲为,他都会笑着纵容……这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一定是这些天秦医生一直给他发照片,从小到大,有工作有日常,自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心里已经认识了这个人……
折磨了他几日的患得患失云消雾散,方洲渐渐松弛下来。
进了单间,当初秦惟定的是三个人的座位,一个中等圆桌,服务员匆忙地端进来两把椅子,座位就紧凑了许多。秦惟暗暗庆幸赵姐带着女儿加入了,这样自己和方洲坐下,贴得很近。
秦惟轻轻触了下方洲的小臂:“来,请坐。”方洲觉得秦惟碰到的地方像是被刺了一下,他的心又少跳了一拍。他不习惯客气,当场就坐下了,秦惟马上坐在了他身边,回头对赵姐说:“赵姐!请坐啦!”
赵姐笑着:“就别姐什么的啦,我可算是你们的阿姨了!”笑着在秦惟身边坐下了。
这么一来,圆桌上就剩下了两个挨着的座位,阿颖自然坐到母亲旁边,赵虎向她点了下头,在她身边坐下,另一边是方洲。
秦惟从手里的小塑料袋里拿出墨镜盒,交给赵虎:“我去看我父母,顺路买给你的。”赵虎接过来,打开一看,惊呼道:“雷朋的墨镜?!哎呦,这很贵吧?!”
秦惟呵了一声:“朋友之间别提钱!”他将余下的塑料袋一折,递给方洲:“这是给你的。”
方洲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一般不接受别人的礼物——还得回礼啊!可秦医生是别人吗?接受了,日后也给他买东西就好了!方洲拿了,感觉像是衣服,也不打开,放在了自己身后:他给我的东西,不给别人看!
秦惟微笑,桌子上有几本菜谱,他拿起一本,对大家说:“随便点啊!别客气!”边打开菜谱边问方洲:“你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他的头微侧,面带笑容,语气亲昵得让人想随着微笑。
方洲不想随便地嘻嘻哈哈!说好的要表现最恶劣的性情呢?他尽量冷淡地说:“随便!”公司的伙食很好,他没什么口腹之欲,原来想好了要对秦医生说说飞行员没什么,就是二十八九能放了机长,可长年在外面飞,身体消耗大,许多人会掉头发,发胖……脱了制服和普通人没两样,甚至更显老……可他此时不想这么说了!他不想让秦医生想象自己会掉头发!何况也不是每人都会掉!秦医生风度翩翩,自己……人家都说外形不错,方洲不想让秦医生看不起自己,他不要推开秦医生!反而想对他说,自己脾气不好,你别介意……什么叫脾气不好?!我想对他好!……等等,这是我吗?!我过去不是这么想的……
秦惟对赵姐说:“赵姐……护士长!你帮着点吧,我一会儿再加点儿。”
赵姐当仁不让地抽过一个菜谱,笑着问赵虎:“你想吃什么?别不好意思,阿姨给你点!要个龙虾?”
赵虎忙说:“别别!来点肉就行了,我喜欢吃肉。”
赵姐点头:“好,那咱们来个卤鸭当头盘,主菜要东坡肉,铁板牛柳还是红烧元蹄?”
赵虎说:“您看着办。”
赵姐说:“那怎么成,一会儿要靠你吃。”
赵虎觉得身边的女孩子一直不说话,感觉是像在生气,眼睛看着赵姐说:“阿姨问问别人吧,我什么都行。”
赵姐问女儿阿颖:“你喜欢哪个?”
阿颖不感兴趣地说:“无所谓。”
赵姐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又笑着问赵虎:“那咱们就要东坡肉,走油元蹄和牛柳?”
赵虎忙说:“吃不了吃不了!”
赵姐说:“吃不了就带回家吧!是不是小秦?”
秦惟将菜谱展开,放在方洲面前,像在给小朋友读书般一页一页地翻着,小声问方洲:“你看这个怎么样?这个呢?”听见赵姐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是啊!赵虎啊,你家里有人吗?”
赵虎摇头:“没人,跟方洲一样,住宿舍呢,不能算是家吧。”
赵姐听了嗓子一下就哑了,干笑着咳了下说:“那赶快找个人成家呀。”
赵虎又摇头:“我就是个小警察,平时总加班,挣得也不多,成家也养不起媳妇,还是别拖累人了。”
赵姐眨眨眼,叹气道:“成家也不见得要那么多钱,当初我跟阿颖她爸成婚,我就背了个被子去了他的营地。我那时已经工作了,不想随军,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阿颖小时候在学校给人欺负了,总是哭着要爸爸,我哪儿给她找去?后来他转了军区,离我们近了些,才能多见几面。这个老公有也跟没有差不多,可我从没后悔过,哪天见到你叔就知道了……”赵姐有些不好意思,赶快看菜谱。
赵虎听赵姐讲阿颖小时候被欺负过,扭头说:“可惜你那时不认识我,我在我们福利院是个头儿,因为我是第一号,别说没人敢欺负我,谁欺负人我就揍谁。你问方洲,福利院出来的人都得叫我声‘大哥’!”
阿颖听见身边的小伙子是个穷警-察,又是福利院出来的,莫名心酸,抬头对赵虎笑了一下,小声说:“你真厉害……”
赵虎脸红了,忙说:“没……没那么厉害……我……我就是……就是……”他语无伦次,扭头问方洲:“你……你点了吗?”
秦惟已经在方洲面前翻了五六页了,方洲还是没说话,此时被赵虎问,方洲摇头,对秦惟说:“我什么都能吃,真的随便吧。”
秦惟还是不放弃:“你喜欢吃辣的吗?还是酸甜的?口重还是口淡?”
方洲忽然意识到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些问题,即使他自己也没真的探究过自己的口味,可秦医生却这么细心!方洲回答:“我也不知道。”
秦惟小声说:“可我想知道……”
方洲的心再次狂跳,他能感觉到——秦医生喜欢他!不是一般朋友的喜欢,是一种特殊的关怀!给他发照片,对他这样温柔细致……
方洲知道人们对同-性恋的态度,他也从来没往那边想过自己,可此时,他完全没有想到社会上的种种非议,满心就是:他喜欢我?这是真的吗?!不是只是他的性子好吧?不是只是因为我是飞行员吧?如果是真的喜欢我呢?那……那……那……是真的吗?我再看看……别看啦!快迎上去!……你胡说什么!要再看看……看什么看?!笨蛋!……万一是我多心了呢?万一不是真的呢?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呢?……不管那些!快对他笑!快点!……我不会笑……你有病啊?!不会笑?!……
方洲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表情木然,不知所措。
赵虎说:“秦医生,我们没那么讲究,能吃饱就行了。”
秦惟商量着说:“那我点些他们有名的菜,看好不好吃?”
赵虎说:“行啊行啊!”
秦惟看方洲,方洲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