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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只想轻轻地走近你
夜里十点半,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江怀仁自己。本来志伟打算再留下来加班,可也被他打发回去。这次出差也有一个多月,回来还不让人家回家,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翻着去年前两个季度的财务清查报告。看着报表上的数字,江怀仁心里的火就一股一股地往上窜,这些人都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从北方分公司抽人下来查帐看来没错。不然,以后的财务报表,还会一如既往地看起来干净漂亮。
“你怎么又把她打哭了!”突然一个女声传进耳朵,好象是在抱怨,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点乡音,听不出是哪里人。声音不大,但四周太静了,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江怀仁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所以这一声,让他听得一字不露。
还有人刚刚离开?原来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孤单一人。
那个有点责备又带着一点点着急的声音,听起来却觉得温柔无比,就这样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江怀仁的耳朵里。不,也许是传进了心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先不要哭了,让我跟安安说话。”
江怀仁被这个声音吸引。公司里的员工大多都是本地人,就算说普通话,也带着粤语腔。怎么会有人的普通话说得这样好?
难道是这次抽调下来的财务人员?出差这一个月,他似乎错过了不少东西。
再听,说话的人象是在等电梯?
“安安好乖哟,我们先不哭了好不好?知道吗,女孩子一哭就象丑八怪一样,不漂亮了。告诉妈咪,妈妈为什么打你,好吗?”
电话那端应该是个小孩子吧,不知说了什么。“好了,好了。妈咪知道了,安安去睡觉好不好,让妈咪跟妈妈说话,妈咪会骂妈妈的。安安最听妈咪的话了,对吗?美铃,你又怎么了……”
那个声音消失在电梯里,从一楼到十九楼,只要这一会儿的功夫!
江怀仁听得糊涂了,怎么一个小孩子的妈咪和妈妈不是同一个人吗?再想把心思拉回到眼前的报表上,可再也看不进去。这些数字突然间变得没有意义,看到的只不过是有些人的私心和欲望罢了。
他更想知道,那个叫安安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哭着打来电话告状。
疲倦象海水一样涌了上来,如果当初丽敏没有放弃他们的孩子,那个小小的生命现在是不是也会告状了?苦笑随之爬上嘴角,今天就应该直接回家休息才对。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坐得还不够,最近还是把自己逼得太紧。这一堆的麻烦事,一天两天是完不了的。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关灯离开了办公室。
许云间走出电梯,美铃那边已经不再哭了。“她是小孩子,不懂你慢慢教,不要总是动手。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一起哭,可真够热闹的。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电话那端,美铃的情绪好了很多,“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现在太晚了。你早点睡吧,安安明天还要上学呢。”
挂上电话,许云间叹了口气。美铃喜怒无常的性子,真让人头痛。走出写字楼的大门,十二月南方的街头,深夜里的风很凉。
头真的痛起来。南方的天气,还让许云间一时不能适应。零上十几度,居然会被冻得感冒,在家里就是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也没事。回去说给她们听,一定没人会相信。许云间摇头,现在还有药店会开门吧?
这次国内公司有大的人员变动,一时间各地分公司都人心惶惶。听说皇太子倒了台,新上任的二皇子,很有些雷厉风行的作派。所谓的太子党这次好象都脱不了关系,大家人人自危都怕受到株连。
无疑,之所以会大规模的查帐,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作人员清洁设置的一个花絮。可无论做的好与不好,却都成了矛盾的焦点。重头戏在清查报告的后面。查账只是道开胃菜,至于主菜是什么,不是她这种小职员能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部的财务总监刘继明,单单挑上许云间抛出了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就是因为她在这个公司没有根基吗?这一个月来,许云间没想明白。也许她是一个随时准备牺牲掉的小卒!说来可笑,那她一路走来的辛苦又算是为了什么?
所以做事不得不小心又小心。屋漏又逢连夜雨,南方冬天忽冷忽热的天气还不能适应。感冒就这样缠了上来。这次Z市之行怎么说也是凶多吉少。
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从药店里出来,许云间想。生来第一次在认真地吃药,抗生素之类的药刺激胃肠,不吃点东西胃受不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不是能倒下的时候。
南方就是这点好,好多小店都开到凌晨,粥店尤其多。各种老粥都在沙锅里煲的十分美味。
一个多月来,虽然每天两点一线,几乎没有什么外出活动。但还是让许云间找到了这间小小的粥店。就在公司与宿舍之间必经的路上,回家正好顺路进去喝碗粥。
门脸很小的一家店,但东西都很好吃也很干净。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妻,很老很老了。云间猜他们两个的年纪,加起来至少能超过一百五十岁。
许云间的晚饭差不多都是在这里解决。有时候晚饭和夜宵已经没法区分。
每次,老夫妇都会热情地招乎云间喝粥。还有每次,那一声“靓女”让她听得总是想笑。听来听去也是“两驴”。所有的粥都喝了个遍,云间还是只爱皮蛋瘦肉粥。现在每次来都会吃这个。
老夫妇也知道了云间的口味,看见她来了,离得老远就把粥端上桌来。云间还会多叫一份肉菜,也是由他们端上来,是当天的特色,和店里的猫咪一起分着吃。
今天那只花猫捉了一只壁虎,玩得尽性,任云间举着盐水鸭子,怎么猫猫、猫猫的叫,也叫不来。
那个老板一个劲地笑,和云间说着话,其实云间听得迷迷糊糊,多半是用猜的。来了一个多月,粤语的长进并不大,公司里的同事,大家都迁就她,尽量和她说普通话,虽然听起来并不觉得普通。
以前刚进壮声集团的时候,美铃就提醒过云间,香港老板学点粤语总会用得着。云间并没太往心里去,大老板怎么会那么容易见到?现在只能是一边听一边微笑。
“他说,他的猫生了小猫,就送你一只。”
云间抬头,是店里的另外一名食客,年轻俊朗。刚才见到也是才进来不久。虽然能听出特有的广东腔,普通话说得也算很好。
江怀仁没想到会这么快又听到,那个让他惦记的声音。声音和人很配,看起来的确是个柔柔弱弱的女生。如果不说话,一定会被人误认为是南方女孩。
看她夹着肉,一声声地叫着猫,那种温柔就和打电话时一样。她对孩子和小动物是一样的,这样的人心里是很软的吧?
刚才还听老板娘对老板说,要多加些肉给她,好象对她特别好。她应该是听不太懂的,只看着在玩的小猫,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在看着人。
于是就急急地给她当起翻译,算不算最差的拱搭讪方式?还没容他细想,云间却象得了救星。眼睛里的光芒也晶莹起来。
一时的情急虽然冒失,可是很值得。
云间没有和陌生人交谈的习惯,也许是太喜欢这只圆得像个毛球似的母猫。
又惆怅,怎么有办法去带小猫回去养呢,就算宿舍里让养。还没等小猫出生,她就要回去了吧?来不及了!
这碗粥喝下来已快午夜,江怀仁只觉得意犹未尽,真有这么喜欢猫的人。到是老板娘一直催,女孩子一个人怎么好走夜路,不安全。
是太晚了,如果自己提出送她回家,不知道她会不会拒绝。出了粥店,这个念头一直在江怀仁的心里,犹豫要怎么开口。
“今天谢谢你,”许云间从包里拿出一盒糖,因为安安的关系。身上总是会放一些零食,日子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不等江怀仁开口,云间已走进了黑色的夜里。从手里的盒里拿出一颗出来,是漂亮的水果硬糖。江怀仁微笑,丢一颗到嘴里。他有多少年没吃糖了?他这个地道的南方人,却从来不喜欢吃甜腻的食物。但这糖真的不难吃。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想叫住她问问安安到底是谁?
她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这多好,有时候真心对我们微笑的,往往都是那些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许等到明天,他们不再是陌生人,到时候不知还能不能看见,这样真诚又毫无戒备的笑容。
手机响起来,音乐声在夜里格外清亮。江怀仁皱眉,除了丽敏,还有谁会这样毫无顾及的这么晚打来电话。只是刚刚想起她,就接到她的电话,是巧合吗?
“Polo,我要回来了。”
江怀仁长久地没有说话。是啊,当初也是这样一句:Polo,我要走了。现在又要回来了,那他算什么?公式化的一句,就如他每天吩咐他的秘书一样?
点着一支烟,深吸一口,“哪天回来,要不要去接你?”
“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江怀仁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