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已成灾》0℃以下

2、2

　　命运，让人如身陷漩涡，逃无可逃！

　　许云间觉得今天公司里的气氛不对，其他人都在小声地窃窃私语。有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这些关于名利之争的事情，走到哪儿都一样。她听不懂也好，不用参与其中。不过好象真的有事情发生。
　　休息室里没人，找了个阳光充裕的地方坐。云间给赵俊峰打电话。第一声响过，电话里就传出了低低的男音。
　　“美铃又出事了？”
　　云间愣了，那边的俊峰好象心有灵犀。离家久了，听到亲人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开心。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变成了她的亲人？
　　心情变得很好，用一种俏皮的声音说：“为什么每次接我电话，都要问同一句话？我就不能有事找你？”
　　赵俊峰停下手中的笔，这么多年，云间多久没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了。
　　“感冒了？”
　　“鼻音很重吗？这样也听得出来。”
　　“你在南方有一段时间了。还没适应吗？”
　　“还好，只是气温突然下降，穿少了衣服。”
　　“说吧，到底怎么了？”
　　云间叹气，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有时候云间有一种错觉，赵俊峰比美铃还要了解她。
　　“昨晚，安安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哭。美铃又打她了。今早我给美铃打电话，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你要是有空能去看看她们吗？”
　　赵俊峰皱起眉头，声音却平静，“好，我知道了。”
　　云间听出了他的不高兴，只是没有办法。如果美铃知道她打给俊峰，一定也会生气。
　　事隔多年，兄妹两个见了面还象仇人一样。现在她远在千里之外，美铃那个暴躁脾气，她最是知道。一家子都是搞艺术的，超级有个性，是不是艺术家们的通病？如果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也只能向俊峰求助。
　　“过几天，我要去云端那里采风，你有东西要带给他吗？”俊峰转移了话题，云间暗自吐气。一直夹在他们兄妹之间左右为难，好似成了习惯。
　　听云峰这么一说，心里欢喜起来。“不用了，这边的工作差不多要结束了。我也正打算去看他。你什么时候去？说不定我们还能碰到。”
　　“应该很快，只是还定不下来。”
　　云间收了线，闭上眼睛，享受着南方冬日里的阳光。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总是那么舒服，让人忍不住起伸懒腰。
　　手里的工作已到了收尾阶段，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身体好似也轻快起来，就连这感冒似乎都好了不少。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伸得那个象猫咪一样的懒腰，看到了江怀仁的眼里。他正和倪杰一起经过会议室。
　　阴郁的心情也渐渐散开，她不光喜欢猫，自己也象是一只晒饱了太阳的懒猫。江怀仁只顾着停在自己的情绪里，他没看到倪杰那种惊愕而又专注的眼神。

　　江怀仁早上就被叫回祖屋。这几年老爷子一直住在这里，香港已经很少回了。渐渐成了规矩，凡事都放在饭桌上谈。昨晚睡得很晚，体力上有点不支。本已糟糕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坏。江怀仁向来厌恶所谓的家人团聚。
　　进屋才发现场面不小，家里人悉数到齐，就连在美国的表姐也回来了。这到是破天荒头一次。
　　姑丈亲热地递上一碟虾饺，“仁仔，快趁热吃。”
　　“听说你昨天刚回来，”坐在首位上的江壮声气色很好，一点没有八十岁几人的老态。
　　江怀仁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姑姑身边的表姐江怀秀。“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怀秀说是表姐，其实只比江怀仁大几个月，脸上不耐烦，自然也不是情愿地坐在这里的。“快一个星期了。”
　　有人快步进来，“对不起，我去晨练，来晚了！”
　　江怀秀抱怨，“叫你不要去了，就是不听。少练一天有什么要紧，全家人都在等你，你比Polo还晚。”人却精神了起来，看起来很是生动，再无半点无精打彩的样子。
　　表姐夫倪杰点头，在江怀仁身边坐下，算是打过招乎了。
　　江怀仁回江家大屋的次数很少，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更不会参加这种家庭聚会。倪杰虽然见过，次数有限，不算亲厚。江家招上门女婿，已经成了传统。早就视而不见了。
　　等着看下文，江壮声这么兴师动众，绝对不会为了大家在一起吃顿饭。
　　“这次的账，查得怎么样了？” 江壮声好象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江怀仁的手上刚夹起一个虾饺，又放回盘子。难道是为了这事？“已经快结束了。”
　　大哥江怀志到也坦然，仿佛这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看着江怀仁，“听说，这次来查账的是个靓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边的大妈，神色紧张。眼睛不住在江怀志和江壮声祖孙身上打转。
　　“混帐，不长进的东西。”江壮声一声暴喝，“后天我要结果。”这句是对江怀仁说的。
　　“这次给阿杰安排什么职位？”
　　“妈，Jack和我要回美国去，”江怀秀打断了江胜男的话。
　　“胡说，阿杰回来帮忙也是应该的。一个小工作室有什么发展？自己家的事放在一边，这里忙都忙不过来。”姑姑好象是动了气，怀秀拉着脸不再接话。
　　姑丈出来打圆场，“孩子们刚回来，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了。小工作室也算一份事业。”
　　“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没出息？”
　　空气象被冻住了，大家低头自故自地吃东西。好象什么也没听见。江胜男作为长女，又是大姐，帮江壮声打理生意多年。在江壮声面前，就算江胜意这个儿子也要向后站一站。在江家说话向来也是说一不二。但招赘了姑丈三十几年，当着这么多人给姑丈没脸却是第一次。
　　“阿杰先帮着阿仁把这事办完。再了解一下家里的生意。等阿仁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再说。赶紧吃饭，吃完了都上班去。”
　　众人得了大赦，一阵风似地全都去了。
　　在门口，江胜男叫住江怀仁，“阿仁，让阿杰先给你当助手。一会儿，你跟他一起走。”
　　江怀仁点头，“我去车里等他。”
　　外面的天气不错，可冬日的艳阳照不进江怀仁的心里。

　　许云间敲敲刘继明办公室的门，最后一次核对过报表中的数字，应该已经没有问题。
　　对于集团里最高的年轻财务总监，许云间总要打起百分之十百的精神。没和他接触过的人，是领教不到他的精细之处。最后的分析报告，云间想听听刘继明的意见。
　　刘继明当初被江怀仁硬拉进壮声集团时，也是万分不愿意。说白了，到哪儿还不能吃口清静饭？但看在当初和江怀仁一起打老外的情义，自是不能不帮忙。江家的复杂，也不是他一天两天说得清的。
　　看着许云间的报表，这次的选择没有错。从进壮声开始，刘继明就注意到她了。她的分析报告在众多的分公司报出的报表里，是最简单的。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再调来她的资料，查看她的身世背景，初看起来没有一点出色之处。这几年留心看下来，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江怀仁问他这次查账人的情况，他回答是：一个让人感兴趣的人。
　　“做得很好，”刘继明边看边说。
　　云间悬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了。想要得到这个人的肯定，是很难的。
　　“刘总监，这次的报告重点要放在哪里？”云间反复揣摩措辞。
　　刘继明微笑，“你觉得要放在哪里？”
　　云间暗恨，拿出公式化的笑容。“如果我的重点和以前一样，刘总监不会说我偷懒吧？”被这样一双眼睛，闪闪亮亮地注视着，怎么还会有人拒绝呢？刘继明心里不由地想。
　　“那你是不是真的在偷懒？”
　　云间的手心里紧张的出了汗，声音里却听不出紧张。她不喜欢刘继明掩藏在温和笑容后面，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只是担心，我的想法有局限性。到时候让你失望。”
　　刘继明放下手里的报表，“有没有想过以后都做这个工作？”
　　好象不是个玩笑，难道这次抽调查账不是临时性的？云间想不到个中原由，眼睛转了几转。微小的动作被刘继明的看在眼里。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确定。
　　“下一个地方，你可以先去C市，再适应一下这个工作，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听说你哥哥也在那座城市，你也可以看看他。”
　　想微笑也笑不出来了，刘继明连云端在C市也知道？一个念头在心里纠结不去。她这次之所以被招来总部，绝对不是刘继明的一时起意。但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主管顶头上司，云间实在想不明白，她有什么东西值得刘继明这样注意。
　　这个提议不是不诱人的，只是事情不会就这样简单。刘继明似乎看出云间的犹豫，“没关系，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不着急。”
　　不然也想回家时顺路去看哥哥，先答应下来再说？没等云间回答，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怀仁没想到刘继明的办公室里有人，当他领着倪杰进门时，才知道打扰了刘继明和云间。难怪再也没看到她，原来是躲到这里了。
　　“你的秘书没和我说你在忙。”
　　刘继明看着江怀仁，不明所以地听着他解释，他们两个之间向来都是如此。就算现在坐在许云间位置上的是江壮声，怕也没有收敛过吧？
　　“不要紧Polo，我们谈完了。给你介绍，这是许云间许小姐。这次的账，由她主审。”
　　江怀仁想过再见许云间时，她应该会错愕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给她的惊愕，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许云间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她的目光从江怀仁的身上，滑向了他身后的倪杰。多年以后，她没想过会和他这样地相见。
　　“你好许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江怀仁走到近前。
　　许云间回过神来，收起所有情绪，换上职业化的微微笑容。岁月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个人。眉目顾盼生辉间，已是几回生死。
　　云间的指间搭上江怀仁伸过来的的手。“江总叫我Iris就可以了。”港资公司彼此之间叫的都是英文名字，云间早已习惯。
　　江怀仁手上的温度，仿佛提醒了云间，微笑对答再也没有一点失礼的地方。
　　只是云间不知道，她冰冷的手指被江怀仁抓住的那一时刻，冻住了江怀仁的心。让他恨不能把这双分外冰冷的手，揣进怀里放在胸口暧和着。
　　“你的确象彩虹一样美丽，叫我Polo也可以了。”
　　这种话听多了，云间用微笑应对。没错，还好，至少还可以微笑。
　　“这是新来的副总，Jack倪。”江怀仁闪身开始介绍倪杰。
　　刘继明此时已走到跟前，和江怀仁一起与倪杰寒暄起来。大家谈吐自如挥洒，活在这世上，谁又不是着了浓妆重彩上场。云间颔首礼貌告退。只是百转千回，早已物事人非了眼前的你我。

　　或许是感冒药吃多了，云间觉得一阵阵头晕。屏幕上的字重重叠叠，打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夜里十二点半。
　　手机里突然有音乐响起。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尤显突兀，云间被吓得一惊，是定时提醒。又到了吃药的时间。云间这才发现反反复复放着的歌是许巍的《情人》。
　　起身去给自己泡一杯浓茶。把清查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确认没有错误。云间打开MSN准备发邮件，刘继明却还在线上。
　　刘继明看完后的回复，应该还有一会儿。夜里很静，打开窗子，吉他的和弦随着夜风在办公室里四处游荡。这间由小型会议室改成的临时办公室，更觉得空荡。
　　没了嗅觉，杯里的茶只觉得苦涩。所有思绪上了心头。就算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一样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
　　刘继明的回复过来，云间的报告已经通过。放下手中的杯子，云间回复，“刘总监，我接受你之前的提议。如果这次工作已经结束，我希望可以明早就赶赴C市。”
　　刘继明没想到云间的回答这样突然，本想多问几句，但对于云间的戒心，他还是知道几分，没有犹豫就回道，“这次工作辛苦，你可以休息一周再去分部报到。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及补助明天会存入你的帐户，这边我会和公司交待。”
　　刘继明的确是个不错的上司，云间由衷地想。本该拿出更职业的态度对待这件事，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她做不到。
　　“谢谢刘总监的理解。因为私人原因，给您以及公司带来不便，我非常抱歉。今天早些时候，我已与您的秘书做过交接。钥匙及门卡今晚用完后，我会封好后交至保安处，明天让您秘书取回即可。宿舍钥匙我会直接交给管理员，如有问题可以打我手机。我习惯二十四小时开机。另外，我会尽快到C市分部报到。感谢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总算都交待完了，云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其实今天的事有些鲁莽，检查一下物品，没有遗漏，再看看机票，是明天最早一班。不，应该说是今天。如果刘继明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这次要怎样收场？云间苦笑。
　　云间没有关掉手机，所以吉他曲一直伴着她离开壮声国际总部的大厦。只是她不知道，这首婉转缠绵的吉他曲，也一直伴着隔壁办公室里的江怀仁，直到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