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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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终于松开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因为眼前的视线是些许模糊的，如同那些噩梦醒来的时候，会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旁边说：“丫头，别怕，只是做梦呢。我在。”
可是没有，死内依然死一般的沉寂，从视线模糊到清晰。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轮椅上的那个男人。笔直地坐着，脸雪一样的白，目光散乱地望着室内不知名的某处——如同童话中被魔法棒突然点中一般。
“骁……”
她叫，她甚至站起来，如往日一样蹲在他面前，习惯地拉过他的右手。
雪一样的冷，没有丝丝人气的冷。
“骁……”
她再叫。一边叫着，一边拼命地按摩那些蜷缩在一起毫无生气的指头。
“骁……”
“你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那样低哑的声音，如同电影画外音。
秦朗如同触电一般放开那只手，看它毫无生气地坠下，无意识地在他的胸前荡啊荡……
“秦俭说的，都是真的？”
陆骁居然笑了，还是如往日一般，淡淡的，纯粹用嘴角完成，而那眼底的空茫却越发深了，如同，濒死的人。
“出来混，始终，是要还……”
他来不及发完感概，脸便突然发起青来，那样深重的青，憋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侧了头，不断地拼命吸气呼气，不断地一声一声地低咳，咳得发青的脸涨得通红。
秦朗没有办法再站到一边，她奔过去，习惯性地去拍他的背，触手所及，竟是咯手的痛。她才想起，他的整个背还背着那块钢支架——他已经背了整整一天，不曾松开……
然后，她的心就揪起来，习惯性的痛顷刻间便弥漫了全身。她发了疯般地去解他的束带，去卸他的支架，不顾一切地去扯去攥，看到他的上半身就那样软软地瘫在高背下，两只手臂晃晃悠悠……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去做那个？”
秦朗的脸也涨得通红，她还在不停地扯系在他两条腿上的束带。那样用力地扯，直扯得那个瘫在一边的人上半身立起来，又不受控制落下，搭在她的背上。
他还在咳，低低的，一声接着一声。她听到他的前胸有如破风箱一般的轰轰。她的身子猛地一缩，那个人上半身所有的束带已被她解开，这么毫无支撑地被她一送，晃晃悠悠间，差点就护不了平衡从轮椅上栽倒下来。她终是看不过去，抬起手来，推了一把。于是，那个人便重又瘫倒在轮椅的高靠背下，软成一团。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执拗地抬着头，目光不曾从秦朗的脸上退去。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到秦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喉结不断地上下运动。
他拼了命地喘气，拼了命地一声接一声地咳。然后，终于再度憋出一句话来。
“不然，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凭……什么……短期……成功……”
秦朗看着那双眼睛——炯炯的，黑亮如星辰。那目光——直视的，不带一点闪避。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从秦俭告诉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可是，从听到是一回事，相信是一回事，从他嘴里证实却是另一回事……
她再度捂了脸迅速往后退去。可是哪里还有退路？她的腿被身后的沙发一碰，她一下子就摔到沙发的深处里去。
“为什么？为什么？成功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昧着良心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做那些事……”
她以为自己是大吼出声的，可是开腔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若蚊蚁，她不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我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丫头……”
她听见他的声音，低哑的无奈的带着浓重喘息的声音，她没有松开捂在脸上的手。她实在害怕，如果松开，看到那张脸，看到那样子软倒在轮椅上的人，她会不会就心软了，原谅了，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就在刚刚，就在陆骁挣扎着说出“不然，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凭……什么……短期……成功……”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又一次以为自己做梦了。
梦到中学放学时那个噩梦般的下午；
梦到从JIEDUSUO一次又一次被人白眼的经历；
梦到那天在医院里肖健不断抽搐的身影……
她是那么恨那个东西，一次又一次让她身边最亲的人离她越来越远，可是再恨也比不上现在的感觉——原来所有的所有的悲剧，自己家庭的，别人家庭的，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因DUPIN造就的悲剧都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关——自己最爱最爱的男人，曾经以为最亲最亲的人……
可是那不是梦。她一次又一次咬自己的舌头，痛，痛彻心肺；除了痛，口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
所有的事实，都在提示她，真相的血淋淋！
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却平静得让她自己都震惊。
“我想，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即便，我能理解你当时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初衷……”
她猛地松开捂在脸上的手。
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她看到他努力地在轮椅靠背与座位之间狭小的空间中挣扎着，一次又一次，仅仅只是想把那张脸，原本抵在角落里的侧脸转正。他的前胸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那里依然如破风箱一般地响着。他唯一可能动的三根手指忙乱地在它们能达到的地方划着，抓着，撕扯着……
可是那些只不过是徒劳！
他没办法让自己的上半身立起来，更没办法让自己的脸转正。离了第三者的帮助，在常人看来那样简单不过的两三个动作，他也完成不了。
他原本，应该是那样一个无助的男人，那样一个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活着的人……
秦朗紧紧地盯着陆骁的眼睛。事实上，是他先盯着她。从她放开自己的手，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从未离开她的脸。他那样艰难才能微微地抬起自己的脸，那样别扭的姿势，他却一直坚持着，坚持着，只为目光可以一直留驻在她脸上。
“丫……头……”
陆骁依然喘得厉害，他拼命想多说话，可是说不出，他的脸因此再一次憋得发红，甚至发紫。他顾不上，他只是盯着她，死死的，那样绝望的苍恻的无可奈何的目光。
秦朗别开了脸。
“你别再说了。我心很乱，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真的，骁，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即便我还爱着你，可是爱并不能抹杀一切。”
她听着耳畔的喘息越发急促起来，她却不敢回头。她得利用这个时间把那些残忍的话说完。
不然，也许就没有勇气了。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做人，是需要坚持一些底线的。对不起，骁，我没有办法越过我自己的底线！”
她急急地说，最后的话仿佛念经一般。边说她边褪下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那样小巧的粉钻，被灯光照着，发出眩目的光，眩得，秦朗根本不敢直视。
她把戒指端端正正地放在沙发边的小桌子上，不敢再看轮椅上的人，便风一般地冲出门去。
可是他还瘫倒在轮椅上，一个人……
没有人帮助，他连立起来也不可能……
他这样一晚上，会不会死……
刚刚跑出门，她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大脑，憋得快发疯了。
她的脚步滞了下，却继续往前。
她只是匆匆地摸着自己的外套口袋，那里，手机还在。
她匆忙摸出手机，想给舒明打个电话。
即便，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她也希望，他是好好的。
然后，她居然就真的看见了舒明，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她努力地朝他招手，不断地转身指着回头的方向。
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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