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69、第 69 章

　　秦朗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还没进门，远远地，就看到了灯光——晕黄的一大片，映在客厅的窗户上，照得花园周围的花草都是晕黄的，很温馨很暖目的颜色。
　　秦朗长久地滞在花坛边，盯着那晕黄的光带发呆。她不敢抬头。因为抬头，一定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笔直的单薄的孤寂的背影。
　　“你以为他是真正孤独的么？我告诉你，他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思考着，你想都不敢想的事……”
　　秦俭的声音如影随行，任凭秦朗怎么摇头，也摇不走。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背影，和想像中一样，背对着她，坐得笔直，似是戴着指套，正在翻阅一本书……
　　“你知道他看什么书？化学？是化学。他学化学的嘛，他曾经号称化学上的天才，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把他的化学天赋都用到哪里了？”
　　我一定是着了魔了。一定，我怎么能去相信秦俭说的话？
　　秦朗都快把自己的头摇断了，可是那些话，那些可怕的点点滴滴的信息却在大脑中根深蒂固。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可是我没必要骗你。是，我恨他，因为那块地。你知道我们杨氏亏了多少？1个亿！或者更多。这原本是杨海准备回国来东山再起的第一笔单，结果……”
　　“比起杨海，他的手段何止高过千倍万倍，就连这块地，走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又一次着了他的道，”
　　“可是，我敢以我的人格担保，今天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他太可怕了……我虽然从来就不喜欢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傻乎乎地陪着一个魔鬼下地狱！”
　　秦朗甚至已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了，可是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她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大门已在眼前。
　　突然，“咔嗒”一声，门开了。舒明推着陆骁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站在秦朗跟前。她甚至还来不及放下自己的双手。
　　“你可回来了，陆总为了等你，连晚饭都还没吃呢，这正打算让我推着去外面看看你回来没有？你怎么回事，手机也打不通，去哪里又不提前说一声。”
　　虽然早已顶了“老板娘”的头衔，但在舒明眼中，她秦朗有时还是那个护理人员，批评起她来，有时也带着那么股子味道。
　　秦朗的大脑还是乱作一团的，根本来不及反应别的，只楞楞地看着那个轮椅上端坐着的人。
　　虽还是初秋，深夜已渐渐转凉，那个人为了出门，已穿上了厚实的外套，腿上也加了一床毯子，和身后还身着短袖的舒明比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就这么一个人，羸弱如斯的一个人，会是秦俭口中的魔鬼？秦朗禁不住又一次狠狠地摇头。
　　“怎么了，丫头？冷到了，还是不舒服？”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狠狠地摇头.
　　“丫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需要往复呼吸好多次，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她说：“我没有事，可是，骁，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说完，她就进门了，从舒明身边侧着身子一个人进去了。没有从舒明手中接过陆骁的轮椅，没有去管那个一直她惟恐哪里一个小地方没照顾好的人。她就那么冲进屋里，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如一滩烂泥一般。
　　仿佛过了好久，她才听到电动轮椅低低的轰鸣声。抬起头来，是陆骁一个人笨拙地操纵着那架巨大的轮椅，慢慢地向她驶过来。
　　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
　　她甚至看到了他头上汗珠的特写。
　　“舒明呢？”她问。
　　“他已经走了。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什么事？”
　　他淡淡地笑，如同往日。
　　所有的一切都和往日是一样的。
　　那么多过去的日子里，这个时候，他都是这样淡淡地笑着，和她一起呆在客厅里，他陪她看电视，她给他按摩，聊些好笑的事，她常常笑得直不起腰……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她笑不出来了，她只是直丁丁地望着他。
　　他居然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外出的轮椅上，规正地被束带系着，说不定，背上臀下还垫着支架。这一次褥疮绵延不绝，而他又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静待康复，只能任钢支架把腰背部和臀部悬空架了，让腰背上和臀上的伤在支架和轮椅之间凭空挤出的小空间中慢慢地长好……
　　要在以往，就这一眼，任凭什么事，秦朗都不管了。她会迅速地扑上去，帮他解开束带，拿下支架，把他弄到沙发上，好好地让他躺一躺……
　　“吃过晚饭了没有？有什么事，我们吃了饭再说。”
　　陆骁的轮椅又向前滑动了下，甚至还微微地低了头，去看秦朗的脸。
　　那样的关切宠溺，与往昔并无二致。
　　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秦朗避无可避，那样关切的神情，那样关切的语调，近在咫尺.如果她再不说话，也许就没有勇气再问那些可怕的问题了……
　　“你是干什么的？洛川集团是干什么的？”
　　秦朗低声呢喃，她甚至希望他什么也没听到就好。如果他没听到，就算了，她不再问，就当刚刚那个，是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待，就行了。
　　就这样就行了。他还是她的陆骁，正直善良不良于行需要她时时照顾的陆骁……
　　可是他听到了。
　　她清楚地看到正在靠近自己的那张脸忽然滞了下，生生地僵在那里，呈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僵在那里。他的脸原就苍白，这一次，更是迅速地透明了下去，连唇也跟着透明了下去。
　　秦朗的心也跟着他的脸他的唇迅速地冰冷了下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涩涩的，像是金属割裂时发出的机械噪音。
　　“今天下午，我见过秦俭了，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我不相信是真的。骁，我真的不相信，她说……”秦朗生生顿住，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一次重复秦俭的那些话。
　　“他是ZHIDU起家的，你知不知道……”
　　“他的化学天赋让他比一般人更能轻松地利用最便宜的原料生产纯度最高的HAILUOYIN，你知不知道……”
　　“他的第一桶金，不，第二桶，第三桶……全部都来源于DUPIN,你知不知道……”
　　秦朗猛地蒙住脸，声音中是止都止不住的颤抖。
　　“你告诉我，那些都是她胡说的。她为了诋毁你，她看不得我们好，她因为杨海的事恨你往你身上泼脏水……骁，你说句话，只要你说，我会相信的，真的会相信！”
　　那些话，她捂着脸，反反复复说了不下十遍。可是，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如同坟墓。

作者有话说

　　不断挑战大尺度，但愿不要被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