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执用黄牛莫之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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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竟然被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双脚离地还有四五米。这种高度嘛，我咬咬牙跳了下来。像猫一样四足落地，也还算轻松。
又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把长剑。我想，运气还不错。既然我是一介弱质女流，那么这把剑聊胜于无，也可以充作防身之用了。拿起剑，却觉得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十四的剑么？唉，难为他还用这把心爱的宝剑为我陪葬了。那我就笑纳了吧。
这时，笼罩在峡谷之中的浓雾已经散尽，便抬头想看看天上有没有指路的明星。我发现，原来这峡谷也并不如我起初猜测的那样深。至少，是我跳下的这一段不算很深，大概也就几十米。
我正眯着眼睛看，却发现离地十几米高的地方有一处平台，平台上有一株冠盖如云的大树。让我惊讶的不是大树，而是大树上悬挂着的物体。再细看，竟然是个人！难道土匪也在追我的过程中，摔了下来？我得赶紧走！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我刚想走，明亮的满月已经从云朵中钻了出来。我却看见那挂在树上的是十四。
他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还有命没有。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下来了呢？这下我还得爬上去救他。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好？总不成在这里就把他给埋了？要是叫我把他的尸首背出去的话，我更是头大。火葬以后倒是可以带骨灰出去，问题是到哪里找火？难不成要学燧人氏钻木取火？！
心里一个劲的祈祷：十四，你千万不要死，不要死！你死了就麻烦了。
等我手脚并用的爬到平台上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让我作弼马温还可以，让我当猴子，那实在太费劲。
我背贴着岩壁，一步步挪到大树边上，大声喊：“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再喊的更大声一点，仍然如泥牛入河，得不到任何反应。我着急了，又喊：“十四爷，求你了！不要死呀，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扑哧”一声，十四居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可是紧接着又是一阵“哎哟”之声。
我说：“不要笑了。没死就好，不然，我只有把你烧了，再带了回去。这里没有火，很麻烦的。”
虽然我看不见十四的脸，但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呢。原来是嫌火葬我好麻烦。”
听到他的声音，我都能想象到他生气的样子了。不禁咧嘴笑了，说：“你自己试试，能不能爬过来？”
听见树叶哗啦哗啦的作响，过了一会，十四才爬了过来。我笑道：“你真是慢。以前看你爬旗杆，不是跟猴子似的，蹿得挺快的么？”
可是看见十四痛苦的表情，我意识到他一定是受伤了。我扶他在平台上慢慢坐下，借着月光看见他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十四却大咧咧的说：“没事儿。兴许是跳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划破了。”
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搞个破伤风出来的话，那小命就危矣。
我瞪了他一眼，说：“麻烦！我先声明——你不养好伤，我不会带你走。”
十四气冲冲的回答：“到底是我带你走，还是你带我走？就凭你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可能走出去！”
我学习他一贯的嘲笑表情，道：“是呵。不过，现在你怕是连路都没法走了。”一边说，一边准备撕破他的裤子，查看伤口。
十四却捂住裤子，说：“干什么？”
我故意狞笑道：“嘿嘿，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天！你说我要干什么？”
趁他愣神的当口，我顺着裤子的破口，一把撕开了裤子，又大声说：“我是好心，才救你。不然，我就扔下你，不管你了。”十四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看着我为他忙碌。
我看到十四的伤口，心中一凛：不知道他是如何跌下山谷的，竟然被石头划了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将近二十厘米长，最深处足有一寸。
我想先得用水清理一下伤口。还好，自己身上背着的鹿皮袋子里面还有水。于是，我便用水冲洗了创口，然后用丝绢包扎好伤口。弄完了，我抬起头问他：“你在这里等我，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看你这样子，也是没有办法下到谷底的。”
十四老实的点点头，又补充道：“你小心点。这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也许有猛兽。”
我点头表示知道，便转身贴着岩壁往回挪。挪到平台边，又看见前方的岩壁上有一道宽宽的石缝，足够一个人走进去。我想，这个地方应该能够容纳一个人休息。于是，便越过平台，走进石缝里去。
这是什么石缝呀？越走越宽，走了大约四、五米，钻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面打扫的很干净，而且也很干燥。山洞最里面靠着一张石头的平台，起码有两米宽，倒是挺像一张石床。石床上面有一个大包袱。我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几身粗布衣服，还有一张皮褥子。
原来这里是猎人们进山狩猎时的临时驻地。我大喜过望，赶紧出去把十四带到了这里。我把皮褥子铺在石床上，说：“你睡这里。”
十四白了我一眼，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睡这里。”
我一边整理石床，一边说：“你以为我不想睡皮褥子上面吗？我是想让你早点好，免得拖累我。你就配合一下吧。”
十四气得想说话反驳我，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遂生气的倒在石床上，一声也不吭。
我继续在山洞里搜索，想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山洞石壁上的一个小洞里面，发现了一大堆油纸包着的肉干、有几支蜡烛和火绒。还有一个更大的皮袋子，可惜没有水。
我撕下一块肉干，递给十四。十四还在生气中，不肯接。我走到他面前，说：“好狡猾！本来我还想让你先试一下，看有毒没有。结果你居然不上当，好吧，我先吃！”说完，我咬下一块肉干，正要咬第二口，十四却一把抢过去，塞进了嘴里。
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嚼肉干的样子，我想，要是再有点水就好了。于是，便对他说：“我出去看看哪里有水，你就在这里等我。”
十四一把拉住我：“你疯了！已经天黑了，万一外面有野兽怎么办？”
我一想也是，却又想逗逗他，分散一下他对疼痛的注意力，便说：“外面的野兽，我不怕；这里的野人，我才害怕！”
十四说，这里怎么会有野人？转念意识到，我是在笑他。便说：“说我野人是吧。野人好了，就把你吃掉！”
正说着，我听到外面“哗哗”的声音，便起身钻出山洞。真是求雨得雨！我抓起水袋子，装满一大袋，才回到洞里。
十四埋怨着说：“接个水也把衣裳弄湿，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我心想，要不是着急给你接水喝，我才不会弄湿。我自己用小的皮袋子喝水，把大的一个递给了十四。又问他：“是，我是笨。你聪明，怎么聪明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呢？”
十四不怎么愿意说的样子，我又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十四吞吞吐吐的答：“我是得到了逃回来的士兵的报告，说你们遇到了土匪。我就来看看，看看。”
“看看？你怎么不早一点？早一点的话，我就不用摔下来了。”我突然想起刚才十四在平台上说“兴许是跳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划破了”，难不成——他是自己跳下来的？
张口便问：“你是不是被土匪杀的落花流水了，迫不得已，只好跳下来？”
十四眼睛一鼓，大声说：“你瞎说什么？我会在意区区一撮土匪？！我是看见你摔下山谷，所以，”他猛然住口。
“所以什么？”我心里想问，可是也不愿意问，害怕问出的答案让我无法面对。
十四憋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所以，我就跳下来。起码，你不是一个人了，也就不会害怕了。”
我撇嘴道：“谁说我一个人害怕？害怕有什么用，总是要活下去的。”
十四嘲笑：“你不害怕？你昏迷的时候，时常大声惊呼，吓的一头冷汗。还不承认自己害怕。”
接着又得意的说：“哈哈，真是‘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这下谁也跑不掉了！”（PS：抓来用黄牛皮绳捆绑起来，谁也难以解脱）
我也不搭理他，自己在地上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准备合衣卧下睡觉。十四却大惊小怪的说：“你这一身湿衣服贴着睡觉，要是生病，我才不管！”
我反诘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你在这里杵着，我怎么换衣服？”
十四的脸又红了，他说：“我不看，不就行了……”说着转过了身子。
我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自是十分舒服，很快就进入梦乡。可是，半夜里却听到十四迷迷糊糊在喊我的名字。我赶紧起来，用手一摸他的额头，果然是在发烧！我担心他的伤口会被感染发炎，可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只好干着急。
十四握住我的手，说着呓语，一会是浅浅的笑，一会又是哀声叹气。我几次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十四捉的紧紧的。我又担心他会醒，只得任由他握着，不知不觉，我自己也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看见十四正近距离的认真看着我。我翻身起来，说：“看什么？”
十四故意邪邪的笑：“青天白日下，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的目光让我如芒在背，我背过身说：“你怎么样？不发烧了吧？”
十四却说：“不知道！”
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呢？你是皇位的争夺者，这样可不行，我心里暗暗念叨。可是谁叫人家是伤员呢，没有办法，我只得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
还好，已经不发烧了，人家这些皇亲贵戚的，从小营养好，又有专门的健身教练，自然身体素质也好。
十四却按住我的手，不肯松开。我说：“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说完，便欲抽出手掌。
十四却仍是不肯，他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如果，就这样，两个人一辈子不分离，该多好！”
“两个人一辈子不分离又好在哪里？若是爱意荡然无存，我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想憎恨对方。”
“所以，你选择离开老十三。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回到京城。我一想到这里，就调换方向，回头找你。谁知，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却已经摔下山谷。”他终于放了手，捏紧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说：“你说的对！我真是疯了，我竟然想也没想，就跟着你跳下来！”
十四竟然是自己跳下来的？我心里总还是不太相信，“后悔是正常的。”
十四黯然答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我只知道自己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里只余空白……”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我想，彼此还是留有余地的好。我起身拿起水袋子，说：“我得去找点水，你哪里都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
我把长剑背在背上，顺着岩壁爬了下来。可是该往哪里走呢？我想既然水往低处流，那么我便沿着这山谷的低洼处前进吧。一边走，一边观察山势地形。
虽然现在这山谷困住了我，但这山谷若是放到21世纪，一定会成为旅游胜地。这里佳木茏葱，奇花闪灼，鸟啼蛙鸣……
哎，对了！既然有蛙鸣，那么就应该有水吧。我支起耳朵，仔细辨别蛙鸣的方位，跟着蛙鸣的鼓噪声走。走了几分钟，已经听见了“哗哗”的水流声，这声音于我，实在不亚于天籁。
当我看到这可爱的水时，更是陶醉其间。这是一汪碧绿澄静的潭水，“哗哗”的声音来自于一股从花木深处曲折泻入水潭的莹白清泉。而潭水最后又溶溶荡荡，曲折萦迂的形成一条溪流，向远处流去。水潭的四周既有高大奇香的樟木，又杂着一些不知名目的低矮灌木，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
这可爱的潭水使我想起了中学学过的课文“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这样美的水，还等什么？！
我先把两个水袋装满了水，然后脱下衣服，用石头压住，跳进这“奇异的绿”。这水潭不知道有多深，我只敢在潭边上流连，不敢往潭中游去。
我感受着身上的尘土，被潭水一一浣净，眼睛看着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木，鼻子嗅着樟树特别的木香味，耳朵听着鸟儿清脆婉转的歌声。啊，现代那些人工雕琢的SPA哪里比得上这里？！
我想十四在山洞里是很安全的，就还想再多享受一下这纯正天然的SPA。
等我准备上岸的时候，却看见一条不知名的蛇，逡巡着游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呼吸快要停止了，水蛇！水蛇有毒吗？我也不知道，但是被它咬了，就肯定不好玩了。
我也不敢动，就僵直的站在水中。初秋的季节里，山里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我在水里游泳，还不觉得冷；这时，不但心里害怕，再加上站着不动，因此觉得越来越冷……
正当我冷的发抖时，不知道十四从哪里钻了出来。他附在我耳后，轻轻说：“你不要动。”说完，他便潜入水中。
当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十四已经从水中一跃而出，手里死死的钳着水蛇七寸。随后，他游向了岸边。
十四站在岸上，对我喊道：“今天可以吃蛇肉了！”
我站在水里，他却一点也没有转身回避的意思。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只好喊着：“麻烦你回避一下！”
十四却故意不转身，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一阵凉风吹过，我“阿嚏”一声，十四赶紧转了过去，说：“快点！快点上来！”
我游了过去，迅速穿好衣服，可是还是觉得很冷。十四升起一堆篝火，又把蛇剥了皮，一边烤一边说：“你不要命了！这里不知道有些什么，还好只是遇到一条水蛇……”
看他还有继续唠叨下去的趋势，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会钻木取火？”
十四鄙视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像你这么笨。我们这些皇子要学的东西，比你们多的多。除了经史子集，满文蒙文，还要精娴骑射。秋迩时，也会学这些野外的生存办法。”
我一想到自己来了这里这么久，从来也没有参加过秋迩，心里觉得很遗憾，不由自主的叹起气来。
十四不解的问：“又叹的哪门子气？”
“我是想，我还没有参加过秋迩，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也许，你的确是再也没有机会参加秋迩了。可是，我可以陪你四处游玩呀，你也无须这么唉声叹气。”
看着眼前这个至情至性的人，心里感慨万千：怪不得你斗不过你四哥和十三哥。也许，你呆在西宁更好一些。这里的天高云淡，才真的适合你，而波诡云谲的紫禁城，那里是老四和十三的天下。
想的出了神，直到十四把香喷喷的蛇肉递到我嘴边，才回过神来。十四有点不高兴的问：“想什么这么出神？不会是……”
“我在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四平淡的说：“哦。其实，我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又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所以就找到这里。你还是不算太笨，居然可以找到水。”他语气一转，严厉道：“不过，你洗个澡也值得洗这么久？！这种地方，呆的越久，越不安全！而且这天儿也凉了……”
SPA当然要慢慢享受，你这个土老帽知道什么，我心里嘀咕着。不对呀，他怎么知道我洗了很久？我打断他的话：“你在这里很久了？”
“是呀！要不然我怎么救的你？”
我张口结舌，半天才说：“你看见什么了？”
十四正想回答，看见我通红的脸，又换了副洋洋自得的表情，说：“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了。”
我准备生气了，可是又想：好歹他也算救了我的命。便故意大方的回答：“算了，看了就看了，反正我也没有少块肉！”
十四看自己没有得逞，便讪讪道：“原来你是以‘肉有没有少’作为贞洁的标准，真是闻所未闻，佩服的很呐。”
吃完蛇肉，回到山洞。我说，你既已伤好，那么这石床该我睡了。十四说，他是伤好了，可他是天潢贵胄，这石床该他睡。
我一概不理，先到者为王，一屁股就坐在石床上。十四也挨着挤过来，说：“那就一起睡，这地上太凉了。再说，昨晚你不也靠着我睡的么？”
“原来你昨天假装的！”
“我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的。你不要诬赖好人！”
我想，昨天是你在发烧，我才靠着的，今天可不行了。便说：“好吧，我睡地上，你满意了。”便准备下床。
十四听我这样说，他一把把我拽回去，说：“我怕了你，行不行？我睡地上。”
一定是白天SPA的时候着了凉，到了半夜，我开始发烧，烧的晕晕乎乎，只是觉得口渴。十四忙坏了，他一定是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一会手忙脚乱的用水浸湿手帕、搭在我的额头上，一会又端着水来喂给我，可是喂的太快，又让我被水呛着。
在十四既不熟练、也不周到的照顾下，我的烧逐渐退去。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我居然心乱如麻。
对出身于标准中产家庭的我来说，一直以来，父母要求我做事要有计划性、要求自己要严格。所以，我从来不会随心所欲，对自己约束的很紧。我做任何事，都是行一步、最少要看五步（其实，十三和我在这一点上是相象的，只不过，十三看的更远。）
十三和我是这样的人，活的累。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就不会心安，这是我们恪守的原则，已经融到了血里。
但是，十四，他用这样热烈的感情呼唤我。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仍然继续付出。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想，我也许愿意放纵自己一次。这是出于对十三的怨，还是对十四的感激以及爱，又或者是对自己处事原则的背叛，也是不愿意深究了……
我握住了十四的手，他愣住了，疑虑的看我。我又忍不住笑：“你在担心什么？”
十四摇头，问：“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十四的气息渐渐袭来，我亦不敢看他的眼睛。十四停在我的唇边，说：“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眼里既有忧伤还有一丝愤怒。十四，不论现下如何，终究还是只有我负你……
十四却蛮横的咬住我双唇，细语着：“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你休想再撒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执用黄牛莫之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