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林风篇）》夜惊鸿

2、第 2 章

　　第二章
　　在省城赶上了凌晨的第一班火车，风尘仆仆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赶到了家里。

　　按了门铃，屋内响起母亲王淑恩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门开了，看见女儿，她苍白焦干的嘴唇第一句话就是：“晨晨在阳台上，你快去劝劝。”

　　流云搬着自己的行李箱进屋，室内狭窄，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橱柜大小的半间屋，那半间屋只能放下一张单人折叠床，以前自己没出去工作，弟弟也没有住校的时候，弟弟就在折叠床上，而她自己则一直睡的阳台。

　　她放下行李箱，换了拖鞋，走到阳台上，看见弟弟坐在阳台的床上，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她坐在弟弟身边，低声单刀直入地问道：“怎么不想去高考了呢？”

　　晨晨从手机上抬头，看见姐姐，嘟哝着说道：“妈真把你叫回来了？”

　　“你不考试，我上班有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姐姐做这份工图的什么吗？”流云的口气中带着训斥，神情也颇为严厉。

　　一边的王淑恩心疼儿子，低声劝女儿道：“你轻点儿，别吓着晨晨。”

　　“妈，你小瞧你儿子了，他要是有那么脆弱，就不会这么横心不参加高考，跟这么多盼着他成才的人作对！晨晨，你自己说，到底为什么不参加考试了？”

　　晨晨低着头，不吭声。

　　流云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将弟弟手中的手机拿过来，没等翻看，晨晨神情大变，伸手就要将手机抢回去，流云眼睛一瞪，晨晨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姐姐，神情一半是不敢，一半是不舍，小声不甘心地嘟哝说：“还是这么凶。”
　　王淑恩看了情形，长长地出口气，抬手将阳台的玻璃门推上，自己拿了买菜的篮子，出去给儿女买早餐去了。
　　流云听见房门响，知道母亲出去了，看着弟弟径直问道：“怎么回事？”
　　晨晨因为母亲不在房内，显然顿感压力减轻，他心中所藏的事情对母亲是万万不敢出口的，可是对着姐姐，却很轻易地说了出来：“徐老师要结婚了。”

　　“徐老师？”
　　“徐——徐青梅徐——老师。”弟弟的声音很小，徐青梅的名字显然对他有莫大的意义，以至于他发出“青梅”两个字的时候，气息微微颤抖。
　　“她——”流云看着弟弟，十六岁的晨晨，虽然身高一米八了，眉目间清俊秀逸，可终究一脸的青涩，这样的少年，莫非在暗恋老师吗？

　　“你喜欢她？”

　　晨晨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毫无表示地表示了自己的秘密
　　“她知道你喜欢她？”
　　“知道。”
　　“她怎么说？”
　　“她说我还小，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晨晨说道这里，有些激动，内心情绪起伏极大，修长白皙的手攥得紧紧地。
　　这么说，这个老师还算是个头脑清醒，有着基本职业道德的人。
　　“她既然这样说，你就该尊重她的意愿，这样才是真的喜欢，对吧？”
　　“姐，你说的不对，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徐老师，她——”晨晨激动得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阳台外面，他们家这边背阳，窗外就是炼油厂的残渣坑，毫无风景可言，母子三人二十多年来的居住环境，一直如此，也难怪女儿儿子长大了之后，全都住在外面，不想回家。

　　“她怎么样？”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流云听着弟弟严肃的口气，心中有些失笑，十六岁，见识了多少女人啊，就敢这样口出妄言？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么年轻，所以才敢下这样的断语。
　　“她好在哪里？”流云真有些好奇地问。

　　“所有地方都好，姐，她是除了你和妈妈以外，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晨晨斩钉截铁地说。
　　流云笑了，母亲王淑恩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年轻时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自己身上异族的特征淡了很多，但是眼睛颜色有些浅，不同于纯汉人的乌黑，加上皮肤白皙，鼻梁高耸，所以这么多年来，在身边的圈子内，一直有美女的名声。
　　从小跟母亲长大的生活环境，让她对容貌的重要性看得极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女人一生的命运如何，起最重要因素的，不是容貌，而是智慧与性格。
　　流云此时听了弟弟的孩子气的回答，笑着摇头道：“只因为这个？”
　　“不——，当然不是。”晨晨语气有些激动，显然这个话题让他回忆起了徐老师的许多吸引他的特质，他有些冲动地说：“姐，你不知道，你也没见过她，我要是这么说她有多好，你也不会相信，我手机里有她的照片，是我偷拍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按开了密码，给流云翻到了徐老师照片，照片上女子长发披肩，眸子乌黑，清秀已极，在镜头的前方抿嘴浅笑，果然是青春少年最喜欢的那一型。

　　流云叹了口气，说道：“就算她确实好，可是你刚才说她拒绝你了，她也要嫁给别人了，你能怎么办呢？”
　　提到徐老师结婚，晨晨显得有些激动，大声说：“我真不懂，她就算要拒绝我，也要选个自己爱的人结婚啊？没有爱，结什么婚？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说她结婚了，我就活不下去了，她也不理我——姐，如果她结了婚，我真不想活了，高考，港大，有什么意义呢？我一想到她就要嫁给别人了，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晨晨说到这里，垂下头去，躲藏着不想让姐姐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流云看着濒临崩溃的弟弟，心想弟弟神志不清了，一旦关系到感情的事，弟弟和母亲都有让情商无限庞大，智商迅速削减到负值的倾向，目前看来，她是家里唯一幸免这个遗传基因的人。
　　“那你告诉她你拒绝参加高考，全都因为她要嫁人了吗？”流云盯着弟弟问。
　　“我像是那么下流的人吗？用这个来威胁她？”正在努力不哭的弟弟清高地答。
　　“那她到底知不知道呢？”

　　晨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她听说了，她来过家里，姐，她的婚礼就在三天以后，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她亲口告诉我，我不是小孩子的话，就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她骂了我，说我不该将搞砸自己人生的负担砸在她头上……”
　　看来这个徐老师为人确实不错，弟弟虽然是个小毛头，可也不算全无眼光，流云想着道：“既然这样，你还一意孤行，还不去好好准备考试？”
　　“我现在心乱如麻，怎么去考试？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她不爱的人，而且最重要的，那个娶她的男人，也不爱她啊。”晨晨激动得脸色都变了，气急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爱不爱？”流云奇怪地问。
　　“我问过那个男的，他亲口说的，婚姻什么的，跟爱情无关，还瞧不起我，说我太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姐，我也不想自己这么小，可是等我长大了，她就真的嫁人了，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傻弟弟，那时候你可能早就移情别恋，喜欢别的女生了。
　　流云脑子飞快地转着，看着弟弟神情大变的样子，心想就弟弟这个状态，即使参加考试，只怕也不能发挥出最佳状态，为今之计，只能去找那位徐老师了。
　　“把徐老师电话给我，我跟她谈谈。”流云对弟弟说。
　　晨晨听了，警觉地看着姐姐，摇头说：“不给。”
　　流云纳闷地盯着弟弟，听见晨晨说：“姐，你别跟着搀和了，徐老师她跟你性格不一样，你去找她，只怕你会把她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