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百年》落樱飞雨

10、百年孤独

　　我生长在被中原正派们称之为邪教的五毒教的迷宫里，蜘蛛，毒蚊，毒鳄，我们所有靠毒赖以生存的生物们，都聚集在这个长年见不到阳光的冰冷洞穴。
　　我没有心，也没有根。
　　我浑身带着一股浓郁的挥散不去的香味，让人迷离。
　　是五毒教主白莹莹救了我，在我的心遗失在心跌落的地方，她用自己的鲜血培育出了一株植物，就是现在的我。
　　人类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食人草。
　　和我做伴的除了那些毒物外，还有那个终日紧锁眉头绣锦囊的美貌女子，她的锦囊没一刻离过手，而她的眉头也永远没有展开过。
　　人们给她取名字叫驭毒妖妇。
　　每过一次轮回，每到山河社稷图又一次重现江湖，总是有人来追杀这个表情一直温顺的女子。但她从不抱怨。
　　在初见我的时候，她只轻轻对我说，这里的每一棵植物，每一种生物，都是为了忘却痛苦的回忆而来。而身上的毒，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那你为什么绣着锦囊。”
　　“那是些不要的回忆。”她带着些忧郁的眼神，回答我。
　　假如不要的回忆，能够绣进那个小小的锦囊，该多好。
　　但即使记忆不能被绣进去而封藏，但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我的记忆一天天被时间的流沙洗刷着，平复着。
　　只是听白莹莹断断续续带来他的消息。
　　他终于帮助主人统一了天下，他终于成了叱咤风云的武林第一高手，而他却隐居桃花岛，每年大部分时间外出寻找我的消息。
　　自从他听说五毒教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回魂大法后，他深信我是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的。
　　而在接下来的轮回里，他开始遗忘我了。
　　一世又一世的他，武匠，书生，放牛郎，郎中，都一直在追寻着他已经忘却的，但又由自主要去追寻的东西。
　　但我们始终不能相见。
　　白盈盈还告诉我，当初的碧海谱并不是他所盗，其实是那个绿衣女子趁我不备在某个深夜盗走，而他发现后，才开始频频和她相见，希望她能放过我。
　　我带着怜悯的心去听着这一切。
　　500年前的一场关于爱恨情仇的战争，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五百年了，这里听不到海啸，也看不到缤纷盛开的桃花，更看不到如当年般的大雪。
　　心似死水，毫无波澜。
　　终于有一天，白盈盈说：“落落，听教徒们说，很多人去拜访大理高国公，我想，我们安宁的日子很快会被打破。算算看，山河社稷图已经重新现世，你们想见的日子不远了。”
　　我的枝叶因她的话轻轻一颤。我的心开始狂乱的跳动。
　　原来这五百年，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着他的出现。

　　后来，他来了。
　　我想那天天空一定很晴朗，因为我嗅到空气中有一些新鲜的空气，还有阳光的味道。我的心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
　　还没靠近我就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我甚至敏感的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和平稳的呼吸。他那即使分离千年，我依然会记得并熟悉的气息在迫近。
　　我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我就镇静了下来。我看着他慢慢靠近，命运终于还是把他送来了。
　　经过五百年的轮回，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因为他的目光不变，依旧如五百年前初相见时一样，明亮温柔。
　　我很快的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子，我冷笑了起来。
　　多么熟悉的脸，那个绿衣女子的让我憎恨了上百年的脸。

　　他细心的保护着她，不让她被地上的石头和树枝绊倒。
　　“谁让你非要来探险的。现在好了，迷路了。”女孩举着手中的火把，轻声抱怨。他笑笑，依然很仔细的保护着她。
　　一切就要结束了。
　　我向女孩袭击了过去，像黑暗中的幽灵一般，牢牢缠住了她洁白的脖子。她惊叫，恐惧的睁大了眼睛。我很满意的看到他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食人草！”
　　我紧紧缠住女孩的脖子，像锋利的小刀慢慢的割破她的喉咙，他急步上前，拼命扯动我的枝叶。显然对我毫无威胁，我轻易的将他弹开。将他缠住，让他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晶莹如玉的肌肤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
　　我要用这个女孩的血来结束我五百年的寂寞。
　　他拼命挣扎，身体很快被划出伤口，他的手臂开始流血。
　　他的左手臂。
　　熟悉的痛楚又一次吞噬了我的心脏。我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去。
　　五百年前，在那个流血的地方，一个很天真的女孩充满爱意的曾在那只手臂上用食指化下誓言。
　　永不相忘。
　　“寂生会永远记得落落吗。”
　　“当然，不管沧海变迁，还是生离死别。落落，永远被寂生记得。”

　　我松开了奄奄一息的女孩，也同时松开了他。我眼睁睁看着他向她奔了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失去心脏的空洞的位置依然如当初般在绞痛，我的泪如雨下。
　　原来，等待了五百年，听不见海啸，望不见雪花，长久的伫立在孤独和冰冷的黑暗中，只是为了再等一次命运的相遇。
　　原来，等待了五百年，等到了同一个人，却也等来了相同的结局。

　　看不见是谁，把地上的火把扔了过来，我的身体陷入了一片火焰当中。那久违的炙热的感觉像空气一样包围了我，无数的尘埃像小飞虫，在此中不停地扑翅飘舞，我的瞳仁被这种刺眼的光耀得疼痛，那么温暖的光，轻歌蔓舞之中有一种诱人的华丽，我已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很疲惫，火光中，我感觉到许久都不曾感到的温暖。
　　有些时光是值得回想的：
　　明亮温和的眼神。甜蜜的亲吻。温馨的拥抱。眼泪的酸楚。
　　那个时候的我，好象有花朵一般新鲜的笑容。
　　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忘了他，可以回到最初记忆空白的状态。
　　终于，我们都可以彼此遗忘。

　　火光中我看见寂生怔怔望着我，好象在极力思索着什么，因为抓不住那些微弱的线索而面部呈现出痛苦。亲爱的寂生，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寂生，你为什么突然跑过来抱住我？而且抱得那么紧，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将会在在这华丽的毁灭之中了么？
　　在他的温暖如往昔的怀抱里，梦境如花般盛开。
　　在那片离海很近的小岛上，落花缤纷，大雪皑皑，美丽异常。
　　寂生在我耳边轻声说：“不管沧海变迁，还是生离死别。落落，永远被寂生记得。”
　　我笑了，寂生，原来我们是这般的相爱。不管哪一世都要用毁灭来证明。

　　尾

　　雪花越下越大，她在奈何桥上慢慢的行走。
　　他们究竟还要错过多久呢？
　　他们下一世，还会相遇吗。
　　明天的事，还是明天说吧！”落落转身微微垂首轻拂，雪花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