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倒退的齿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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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洁白的好像不存在的天花板进入眼帘后，萧妈妈还有些神志不清。周围似乎很安静，却又难得的不让人觉得孤寂。
萧妈妈微微费力地抬起右手想要揉揉有些干涩昏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手上正插着吊针。愣了几秒钟，缓缓转头看了看四周，明白过来自己正在医院。
而四周虽然宁静却不孤单的感觉，是正趴在床边发出沉稳呼吸的少年所带来的。
少年的眼睑安详地闭着，露出轮廓鲜明的侧脸和刀锋般笔挺的鼻梁两边有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混合灰尘凝结出的一道道污痕。看沉沉睡去的样子，想是倦极。
她身体还很虚弱，肢体似乎和意识脱节，但头脑却分外清明。
当这样一张青春却显疲态和狼狈的脸庞印进眼底，传递到脑海，勾起了她对白天的种种记忆。
冲击性的对话和动作，让常年孤冷凄寒的心泛起了灼热的愤怒。这是与自己的儿子萧秦叶截然不同的年轻小伙儿，在她心里点燃了名为情绪的火苗。
在经年累月的平淡和乖巧下，那些当年的热情被时光逐渐消磨，忘记了自己十几年前如彩虹般美丽却触碰不到的岁月。
在理智被愤怒燃烧得只剩点点余烬，她被激得拿起扫把对一个陌生少年挥舞不停的时候。沉寂心底多年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却同时被触发。
是什么原因，让她守寡多年也甘之如饴？是什么原因，让她明知自己有多寂寞、多渴望温暖而迟迟不愿意再次对别的男人伸手牵扯半生？
当扫把落在少年的肩头和臂膀上，时间的齿轮却悄然倒转，嘎嘎地艰难抖落蒙在记忆里的厚厚灰尘，裸露出来的……是曾经光彩逼人的深深眷恋。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别说她是离我千里之遥的距离，就算她在月球，我也照样追！！”
二十三年前，有个男人，也曾这么挨着父母的打，宁可违背双亲的意愿，放弃大城市的发展机会，也要追随她去她的故乡，一个不知名的江南小镇。
她心疼却感动地问他，这样又是何必呢？他们虽然因为地域关系分开，但是两个人都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互相怀念也不错啊！
他边擦药酒，边认真的回答她：知道吗？比起死别，生离更痛苦。
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份情，她宁可寂寞半世，也要追随那份对他的纯粹。即使他已身故多年，可他留给她的美好和爱恋，却始终如澄澈水晶般被珍藏在记忆深处。那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回忆，无论是否远阴阳永隔、今生今世再无他人能介入。
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依然不会有。
尘封多年的柔软情感，被陌生少年无知又鲁莽的行为撕去封印。那份似火一样的炽烈情感，不经意间被少年的执着引入了当年的记忆。往事已矣、却历历在目，十几年的心酸和想念，被少年看似莽撞其实单纯执着的行为轻易勾出。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话，甚至连少年伸手护住自己的动作……都与当年的挚爱重叠。当火与冰的激烈撞击汇入脑海，时空的叠加，让她顿时置身记忆和错觉中，心底深深的浓烈情感被眼前人挑起，震撼地连灵魂都在颤抖。现实被远远抛开，她才会一时情绪剧烈起伏而昏了过去。
是……巧合吗？还是命中注定？为什么，少年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想起逝去已久的挚爱？也许，每一份深情都是大同小异，分歧只在于每个细节稍有不同罢了。
萧妈妈不禁热泪盈眶，鼻尖酸涩得紧。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压抑住差点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哭声。
老萧啊！为什么……你走得这么早？把这样天大的难题留给我一个人来面对？
她抬起经岁月雕琢过的手，悄悄擦去眼角滑出的泪。情绪平复后，她重新审视熟睡中的少年，陷入了又一波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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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妈妈本名叫赵悦然，之所以街坊邻里都萧妈妈、萧妈妈的称呼她。是因为她想藉由生活中听到对她每一个的称呼，都能让她觉得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怕……怕常年的寂寞和噬人心扉的思念会让她忘记当初那份深情。
身旁的少年依然沉沉睡着，紧闭的眼睑处能看出眼珠子在微微转动。是做了什么梦吧？这么年轻的孩子，刚才碰到她恶言相对、甚至动手打他，继而自己又昏倒这类事情，一定吓着了吧？
可他没有逃避、没有离开，自己在医院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却依然守在她身边。不论她醒来是否可能还会打骂他，他仍然坚持选择留了下来。
一种微微的责任感，从这些一系列的小事中透了出来。看着他熟睡中立体深刻的五官轮廓，即使弯着身体趴着也能看出的高大身材，虽然年轻、却周身散发出一种安定人心而又朝气蓬勃的气场。先不论他来找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目的，也不论他们今后会有怎样的发展，至少这样看来，现在的这个小伙儿尚算优秀。
“咳咳……你醒来啦！？这是你儿子啊？可真孝顺真懂事！”身旁忽然想起了说话声，萧妈妈转头看到是隔壁床的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病人，正用羡慕和安详虚弱的笑容对这自己说话。
“……呃……”不忍拒绝人家的善意，可那小孩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萧妈妈一时口拙，只单单发出了一个音节表示回应。
“我睡了多久？”
“能有十几个小时了吧！？”
“……”
“他长得可真帅。你昏倒时，他跑前跑后为你办住院手续，给医生护士们低头赔笑，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也许……是之前的种种让人印象太强烈了吧，又总能让她回忆起去世多年的老伴儿。听着对床的赞美，萧妈妈心里有一种温暖徐徐浮起。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小孩儿，但是那股陌生而又亲切的感觉却油然而生。
对床的病人又和自己闲聊了几句，便由来探病的女儿扶着下床去医院花园透气走动了。临走前，女孩儿还脸红红地偷偷看了几眼还在熟睡的杜飞阳。
隔了不久，杜飞阳终于悠悠醒来。刚睁开眼睛，还朦胧地没有意识，额前的头发由于睡觉姿势的原因，抬起头来的时候还是毛茸茸地翘着几撮，看上去呆呆的。等看清了萧妈妈正在打量自己，才一个机灵吓得立刻正经危坐。背脊挺得笔直，两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谨慎地瞧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无辜小孩儿样。
“您……您醒了！……要、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男孩儿紧张地有些结巴，但是仍然在关心自己。清澈眼底的担心和真诚一览无余。
自己之前那样对他，他不记恨？
看看他身上的行头和衣物的颜色搭配，虽然脏了，但还是看得出这男孩儿平日里的性格张扬。
“……抱歉，累着你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妥协。
“没事！阿姨你没事就好。”男孩儿不好意思挠挠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
这样豁达和不记仇的性格……若不是他可能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隐晦的关系，她本身是很喜欢的。
“……吓着你了吧？”
“嗯！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幸好阿姨你没事。”
倒是……一点儿也不忸怩的性格呢！
她露出苍白无力又释然的笑容。多说无益，直接切入正题，两个人都省事。
“你……喜欢我儿子？”
没想到萧妈妈会问得这么直接，男孩儿愣了一下，继而坚定地点头“嗯！很喜欢！！”
“你还年轻……一时冲动什么的……我年轻时也经历过。”
“不！不是冲动！我对他是认真的。阿姨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请不要轻视我对他的感情！！”爱情受到质疑，男孩儿一改之前的老实乖顺，霸道执着的性格从倔强的语气和坚毅锐利的眼神中微微抬头。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自己为他陷得有多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了”
一年啊……真的……不算太长呢！况且这男孩儿像一团火，越烧越旺的火，帅气逼人，青春洋溢。这么得天独厚的外貌身形，只要他愿意，以后肯定是招蜂引蝶的好手。
一年……怎么能够证明他以后对他的儿子会不会继续这份深情？自己的儿子表面温润孝顺，内里却大气从直极有主见，绝不会为了留住感情而低头迁就对方。外柔内刚的性格，让他很容易今后在情路上受伤。萧妈妈的内心很矛盾，心里很明白儿子以后不会走上正常人结婚生子的道路，可骨血毕竟是骨血。她希望他的另一半即使见不得阳光，也能对他一心一意。老实本分的守护一生。
沉默了片刻，萧妈妈心下打定主意。
“我儿子，他喜欢你吗？”
“……不太清楚……但不管他是否喜欢我，我都不会放开他！！”
“唉……一年！”
“嗯？什么一年？”
“一年里，你不能和他来往。如果一年后，你依然能确定你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依然……那么喜欢他，我就同意你们。但……前提是……他也要喜欢你接受你才行。单方面的爱情……没什么好结果。”
“……！！！！！这……您您……您这是同意了吗？”男孩毕竟年轻，听到萧妈妈类似于首肯的话语，喜形于色，两只手来回在牛仔裤上搓着，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我说过了，前提是……他要喜欢你才行。”
“好！一年就一年！我答应你！！一年不和他见面！不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一年后，我一定会继续追他！！”
“……嗯！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也找个地方洗洗脸吧。”
“好！谢谢阿姨！！我先去洗脸，阿姨你有事随时喊我！”
一路的舟车劳顿、一路的艰辛，都是为了能见到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可是，虽然没如愿，事情却在自己的努力下，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有了意外的收获。舍弃一年的相思，却得到了家长的默认。
舍得舍得，其实冥冥中早已注定。有舍才有得。有谁能知道，暴风雨之后，究竟会看到什么？犹豫着、患得患失，又能有什么意义？那只会成为达到目的的绊脚石。
狂风大雨之后，即使是折断了不少枝干、即使绿叶会散落一地。可小树终究得到雨水的滋润，蕴藏力量后再次迎来新一轮的生机盎然。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倒退的齿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