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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邀饮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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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猝不及防,就这么被骤然蹲下来的祁志抱了个正着。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生气发怒还是窃窃自喜又或者是羞恼呵斥,那边祁志已经将脑袋搁在我左肩上,带着幽幽的语气在说话了:
“阿盼,大父仙去,我当如何是好?”
这熊孩子,真要命……
不过,他第一次带着这样毫不掩饰、惘然自失的神情出现在我眼前。还有,他微带湿意润泽的声音,似乎变得好听一些了。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会儿的他确实是才有点像是二十岁少年的状态了。
这些,都把我自诩坚硬的表皮给挫开了一丝丝缝隙。
我顾不上去思考祁志的爷爷为毛还在商阳,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祁志会问他爷爷死了他该怎么办的问题;在当下,我只能动作有力地回抱他,并温柔地说:“无碍,阿志大父驾鹤仙去,重归仙班,此乃喜事。至于阿志,该行何事便仍行何事,即可。”
你爷爷死了,这是没法子的事。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你爷爷过活吧?活着的人,原本打算做什么就仍旧做什么吧。也许你爷爷挂了,很多事情有变。但这也是人力无法挽回的事,忧愁也没有用啊。
“人不可与天斗,事已至此,只可尽人事知天命。命数如此尔。”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祁志具体在谋划些什么故此怎么也少不了他爷爷;我只是随意地挑些老生常谈的劝慰语句来安慰伏在我肩上的少年,到得后来,也不晓得他听进去了没有。
唉,就当养了个便宜弟弟。
(修罗:这家伙完全没有实体概念,她自己的外壳才十六,人祁志可是二十一了。比她大好多岁呢╮(╯▽╰)╭)
(祁志:……)
祁志,是挺可人疼的一个孩子。
长得这样好,突遭变故也很让人生出同情心来,撇开杀人不眨眼这个毛病——姑且算是恩怨分明罢,又有一份过人的聪明伶俐,日后要能慢慢地感化他、把他的三观掰正过来,说不定对我还有莫大的好处呢!
(修罗碎碎念:女人,永远都不要妄想能改变一个男人。)
(祁志:……)
这样环抱着他的腰,分明可以感觉到即使隔了晋南紫阳记青松棉布做的夹棉外衫以及白色中单等,却依然瘦得过分。
一定是心事太重了吧?!
不然的话,二十出头的男生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晋国这样的环境可没中国的酒吧、舞厅、网吧、□□、街舞、各种球类运动以及考试夜读等这些高耗能的活动啊。
按说,这一时段的孩子应该长得极壮实才对。
我记得我大学时代的同班男生,只要比较安分不爱疯玩也不死命读书的潇洒派,那身上的肉是蹭蹭地往上飞涨。从大一到大四,一年十斤地往上飙。
可他偏偏就这样子的腰瘦如柳。
(修罗:orz,人家是天生的好不好?!不是饿的累的操心的。)
(祁志:……)
虽然不情愿,我还是感觉到我的同情心似乎有爆棚的迹象。大体是这个缘故,所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轻轻拍着祁志的背,带一点点频率的节奏,像是哄婴孩一般。
“阿志,莫伤怀。世间事,乐往哀来,哀往乐来,辗转往还,总复如此。俱可往矣。”
阿志啊,不要伤心了。人世间的事总是这样,有悲就有喜,有喜就有悲。来来去去的,没有个完的时候。但都有过去的一天。
“是,万事俱可去。惟阿盼,总在我身边,是否?”
祁志闷头问,语意中带了几分认真,倒叫我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叫做都会走的,只有我总会在他身边的?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做什么事情吧?有什么理由让他觉得非我不可呢?一定是我会错意了。
一定是如此。
只有圣母白莲花玛丽苏才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等的重要。我虽然也很乐意偶尔苏一苏,不过理智上我很明白“地球上,没有谁少了谁会过不下去”这样的道理。
晋国应该不在地球上,但有人的地方道理总是一样的。
所以,要不是我会错意,要就是我有什么还不知道。刚巧祁志没有告诉我,或者他不愿意告诉我。
对于祁志的问话,我含混其词,坚决不应一个好字。
开玩笑,我简单活了二十六年(晋国的九年不算)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但有说出的话就没有不做到的。我要是稀里糊涂应承了这小混蛋,以后岂不是处处受到牵制了?!
我想了想,扯开话题提议道:“明日斋沐始,今日既有不快事,何不畅饮?与君共食欢宴,一解愁怀,二送阿翁,何如?”
明天开始就要斋戒沐浴啦,你这样不快乐,不如我们来喝酒吧?一来么纾解郁闷愁怀,二来么送送你的祖父,你觉得怎样?
祁志的身子抖了一抖,我不知道他这是高兴还是愤怒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总之在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很欣然地答应了:
“善。”
这是在说好,答应了。
忽地,我从祁志的肩头瞧见倒座南屋那边的厨房,出现了夏阿大和潘三、以及王娃并赵十二娘的交头接耳、张望窥探的身影,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呃,似乎是很佩服震惊的样子。
他们在佩服震惊什么?我不由得动起了脑筋:莫非是在震惊遇丧哀喝酒的事情?!又或者是在震惊祁志的举动?!那么他们却又是在佩服我还是佩服祁志呢?还是在佩服喝酒的事情吧?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为毛会提出这么犯抽的提议……
不过印象中外公、闺蜜老爸的葬礼上,人们都是很悲哀地喝着酒,叨念着与死者过往的日子。
那是一种如风般怀念的浪漫感觉。
喝了一杯又一杯,迷迷糊糊间就似乎觉得逝者仍在身边,微笑着看生者们为他伤心感怀。
至于伤心的人们,喝完酒,醉醺醺地回家睡一觉,做一个好梦,收藏好失去的人和事;第二天太阳升起,又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抬起头,推开祁志。
但见少年眉色如望远山般鲜脆,脸际常若芙蓉般娇艳,肌肤柔滑如脂般润泽细腻,整个人风流俊美,让人一看而生好感。
皮相好可真占便宜啊!
(修罗:这二货就没一点自觉。她以为她落户籍落得这么简单是靠神马啊?!她要长得和无盐嫫母孟光阮家女一样,人潘晃潘完潘嘉潘知会同情她对她这么好么?!)
(祁志:……)
我心情大好,拉起祁志的手,豪气顿生万丈地邀约:
“与君共饮酒去!王姑子,赵阿姆,烦请上酒食。”
已近午时,本就该吃饭了。
虽我只叫了王娃和赵十二娘,但最后却是潘三和夏阿大也都同往日一样,帮忙上胡麻饭、山羊脯、鹿脯、火肉、风鱼及各类蔬菜如盐瓜、糖茄、蒜梅等,自然还有苏国有名、北方至寒地特有的桃源酒。
饭菜尽都摆在北屋正堂。
在几个人忙忙碌碌地上完大部分菜肴后,我微笑着说:“同坐,行酒罢。为祁公哀。”
潘三他们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沉默的祁志。
好吧,我也随大流,一起看。
祁志的表情恢复成原来的呆木——俗称面瘫。
我本以为他会发怒,至不济也是很不悦的吧。毕竟,他今天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而主仆同桌共食的规矩,晋国是从来没有的。
潘三他们挂的名头是我的私奴,但实际上他们忠心的却是祁志。我猜他们应该也大概晓得一点关于祁志与我关系的内情,否则他们又哪里会对我这样乖顺呢?!但他们一定也不愿意放弃对祁志的尊崇,所以才会以其精干,却一副惘然不知的态度硬生生地去“误会”祁志是我的大兄。
大兄?
哼,祁家的世仆会不知道自家的小娘子么?!他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我真有点不太敢想他们眼里的我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如今这种拥有一明一暗两个主子的尴尬状态。
于是,我的话,貌似他们也并不敢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而从本心来说,他们大抵也是晓得我叫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喝酒的行为是很离谱的……最后,他们只得向祁志求援了。
面瘫中的祁志在持续地保持面瘫。
我嘿嘿地干笑:“大郎默许,尔等可速速入座。”
潘三等人犹犹豫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在祁志那奇异的沉默下,鱼贯入了座。就连最后一个王娃,将厨房收拾干净后,也回到桌边,带着特别的表情坐了下来。
苏国地寒,通常都在室内铺厚厚的地衣——也就是地毯。
另外,用饭、饮茶或聊天嬉戏的八仙桌底下都有烧炭的方形铜鉴缶;这种取暖熏笼,既可以使得食饭的人的腿脚踩在鉴缶的四边踏脚上取暖,又可以令得它顶上差了层薄薄桌板的饭菜隔层保温;这构造几乎让我想起杭州那开得遍地都是的火锅店。
这也就不用担心早早上齐的饭菜酒食会凉掉了。甚至还可以把酒水羹汤之类的用专门的小铜盆置放在鉴缶的里头,直接加温烧开。
冬天,在这种情况下吃饭,还是不得不说确实挺令人愉快的。
坐在座位上,六个人里也就属我最是轻松自在。
祁志心神不定,茫然自悲;夏阿大、赵十二娘是十万分的不自在,总有股战战兢兢的味道;潘三倒是举止如常,只是打足了小心谨慎的神色。最有趣的是王娃,她面上飞霞,虽也有些战栗害怕,却明显羞怯春怀占了上风。
我仔细地看着他们几个神色,顿觉有趣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