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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仙朝一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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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蓬莱,中央钧天。
一朵朵巨大的白莲盛开在万丈高空之上,层层叠叠的花瓣由无比纯净的灵玉雕刻而成,这些灵玉随便掉下去拇指盖大的一块,都是其他各天普通民众一仙年的收入,更别说隔得更远的被钧天民众私下里称作蛮夷之地的瀛洲与方丈两地。
碧落仙府便坐落于其中一朵莲花之中。
“仙朝朱华白玉京,蓬莱瀛洲方丈明。帝居钧天中央座,八方天宇拱辰星。东方苍天翠云起……”
稚嫩的拖着长腔的诵读声无比清晰地传入寒酥耳中,趴在桌子上的他把小脸朝左边一扭,右边半条手臂顺势往脸上一盖,手掌紧紧扣在露出的耳朵上,周遭声音小了很多,寒酥眉头舒展开来。
然而下一瞬,一截玉尺狠狠打上了寒酥右边手臂,疼得他惊醒过来。
“寒酥,你给我站起来!说说,自你前几日过来,这已经是多少次了?”
温长风虽然姓温,可脾气却一点也不温和,相反他十分暴躁,看着眼前这个还一脸睡眼惺忪的孩子,他火气直冲天灵盖,指着门外的手一抖一抖,神色怫然道:“给我滚出去。”
其他十七八个孩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寒酥揉着胳膊,顶着左脸半个手掌大的红印子,慢悠悠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出门左转,寒酥双手扒拉在走廊的白玉雕花栏杆上,两只清澈的眼睛透过栏杆空隙,出神地望着远处几十丈高的通天塔。
无数紫云珠被镶嵌在塔檐上,一条不知有多长的银龙绕着塔身盘旋而上,寒酥知道,这个如今他看不见的塔楼顶部有一颗硕大无比的通天珠,它像一只丑陋的眼球,不停地转动着,盯着这朵莲花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事实上,寒酥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个点,应该是他刚来仙府的第五日。
当他意识到这是梦,便不想在这里待了,然而这梦似乎逼真过了头,前几日他每每溜出去时,却总被那个姓温的揪回来,在一众小孩面前,说教一顿。
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这里的一切时,寒酥决定顺其自然地睡大觉,只是在这仙府,睡个觉也不安生。
寒酥百无聊赖地想东想西,一只手忽然拍上了他的后背,寒酥一脸平静地转身,他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寒酥慢悠悠扭头,果然,一个摆着臭脸,比他高半个头的小孩鼓着脸颊道:“喂!你叫寒酥是吧,给我起开,这是我的位置。”
“这里这么大,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
“我在这里待的最久,这里就是我的!”
对眼前小孩圈地盘行为,寒酥只是弯了弯唇角,“我认得你,你叫迟景?你也经常在外边罚站?”
“那人讲课太无聊了,一首诗那么长,背了好几天也没背到写我家的地方,还不如在外边站着呢。”
“你家在哪里啊?”
小孩气势瞬间没了半截,含糊不清道:“反正在很远的地方。”
寒酥面无表情,“哦,我家也很远,比这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远。”
“比瀛洲还要远?”
“比它可远多了……”
话题被越拉越远,小孩却毫未察觉,反而思考着哪里比瀛洲还要远,最后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因为母亲和他说过,瀛洲是离帝都最远的地方了。
他余光瞥见一抹紫色,便将这问题抛在脑后,用手指过去,一脸欣喜道:“你看!是仙鹿!”
碧落仙府靠近莲花外圈,能很清楚地看到这朵巨型莲花外围有一层半透明的光罩,在此时闪烁着淡淡彩光,而光罩之外是一片缥缈云海,这是守护仙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此时一群浅紫色的四角仙鹿,正在云海中穿行。
“哼!两个没见识的,怪不得能凑到一起。”
授课刚刚结束,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孩走了出来,看着二人,眼神不屑。
“你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
迟景气得双眼直瞪着那华衣小孩,刚要冲上去理论一番,便被寒酥拉住胳膊。
“别和他一般见识。”
谁知那华衣小孩嗤笑一声,“谁急我说谁,瀛洲那个穷乡僻壤,难道能看到这般景象?”
“我可听说那里的仙兽都不会飞呢!”华服小孩身后一人阴阳怪气道。
“不过两个庸才,修为加起来还不如这里刚诞生的小孩,一个一首诗背到现在还不会,一个整日贪睡,也不知靠什么进了我们碧落仙府,说出去可真是丢人。”
簇拥着华衣男孩的几个孩子哄然大笑起来。
寒酥的拳头忽然就紧了,他发誓,这具身体此时似乎不受他控制了。
他的意识忽然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于是他看着八岁的自己一拳打在了华衣男孩的半边脸上。
这确实是寒酥八岁能干出来的事儿。
华衣男孩惨叫一声,半张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鼓的老高,他怔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寒酥竟敢真的打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能躲开。
其他人也呆若木鸡。
一片死寂中,寒酥却和门口刚走出来,面无表情,衣着低调的男孩对上了眼,寒酥记得他,温长风让他滚出去时,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笑的。
就在此时,华衣男孩哭了出声,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要不是那巴掌真是自己打的,他都以为这小孩命不久矣了。他当时不过凡人之躯,即便有一身玄力,哪敢随意消耗?他真的就用了一小点,还没他流的泪多呢。
冷面男孩看着这场闹剧,不着痕迹地皱眉,扭头就走了。
寒酥知道那家伙是去找姓温的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温长风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看着华衣男孩右半张脸上一个红肿的手掌印,他心脏骤停。
他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苍天卫家的小仙君,而打人的这位,恐怕来历也不简单。
温长风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蹲下身子,取出一瓶丹药,倒出来一颗,塞进卫小仙君口中。
待那红肿消了下去,那卫小仙君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和他身边一众小孩哭诉。
寒酥和迟景加起来不过两张嘴,那群公子哥稍微扯两嗓子就能吼过他们。
迟景本想替寒酥解释,结果根本就插不上嘴,那几个小孩一阵颠三倒四、添油加醋地说完,温长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目光投向寒酥,“是这样吗?”
寒酥听到自己说:“没错,我打的,他一个玄仙,不还是被我小小灵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说完他还骄傲地扬扬下巴,挺起了瘦弱的小胸膛。
此时正游离在身躯之外的寒酥:……
卫家小仙君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在温长风背后眼神恶狠狠地剜着他。
“迟景,你说。”
迟景见长老终于想起他了,憋了许久的话哗啦啦倾泻而出,除了隐去自己看到寒酥一拳打上去时,内心隐隐的振奋,也算如实道来。
温长风听完沉思良久,还是决定一碗水端平,“卫风然,是你骂人在先”,他扭头看向和迟景偷乐的寒酥,“还有你——寒酥,当众出手,影响恶劣,你俩给对方道个歉,都是同窗,莫伤了和气。”
“谁跟他是同窗?”
“我没错。”
两方显然都不愿意。
温长风额间青筋猛地一跳,他按了按自己皱成一团的眉头,压抑着怒火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你们家里人自行解决吧。”
“不行。”
两个小孩此时异口同声道,脸上都是一副惊恐的神情,仿佛家里有什么毒蛇猛兽。
然而,温长风并不打算惯着他们,冷哼一声,拿出一块玉简,凭空写上几行字,玉简便消失不见。
结果是卫家小仙君被自家大哥揪着耳朵走了。
至于寒酥——
“扶楹仙子。”
“温先生不必多礼,是我管教不周。”
女子一袭青纱,肤若凝脂,容颜绝美,看得迟景一愣一愣的。
她又瞥了眼身后的寒酥,温温柔柔地对温长风说道,“若无事,我们便先走一步。”
能把这个麻烦送走,温长风自然求之不得,恭敬道:“扶楹仙子慢走。”
寒酥同表情呆愣的迟景挥手道别,便被扶楹仙子牵着右手离去了。
两人一路上了虹桥,寒酥沉默不语,直直盯着桥上雕着的白泽仙兽出神。
“这五日在仙府中可还习惯?”扶楹仙子微微扭头,看向身侧明显心不在焉的寒酥。
“不好,我能回家吗?”寒酥扬起脑袋,只能看到女子被长发遮住了的侧脸。
这里一日比得上碎雪峰两日那么长,夜晚又短,他一点也不习惯。
扶楹仙子笑吟吟道:“我们不正在回去的路上吗?”
寒酥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
“我考你几个问题,只要你都能答出来,这仙府从此你便不用再去了。”
寒酥一脸狐疑之色,“只是我这几日学的内容?”
“当然。”
“那你问吧!”寒酥睡觉归睡觉,就这几天学的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们二人当今在何地?”
“蓬莱,中央钧天,碧落仙府。”
“除却中央钧天,蓬莱还有何地?”
“东方苍天、南方炎天、西方浩天、北方玄天、东北旻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和东南阳天。”寒酥一口气不带喘地脱口而出。
“很好,那我问你,东方苍天是何地?”
“东方苍天,除中央钧天外,最富庶之地。”
“那你可知苍天卫氏?”
“苍天卫氏,坐拥仙界最为庞大的灵玉矿脉,如今我们脚下的仙桥,和这些大莲花,相传都是万年前卫氏建成。”
寒酥自顾自地答话,旁边扶楹仙子忽的定住身形。
她眼角骤然拉紧,睨着寒酥,眼中温情已然不见,冷冷道:“那我再问你,你今日打的那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