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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天使与恶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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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中午,炽烈的阳光烤着大地,在这个阳光充沛鲜花盛开的州,紫外线和飓风一样充足。
冰河搬着足足有三英尺的档案吃力地爬上三楼的楼梯,汗水湿透了他崭新的衬衣,黏黏地贴在背上。此时的他两条腿都像面条一样酸软,第一次诅咒局里为省开支而做的中午不开电梯的规定。
档案被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激起一阵气浪。
桌子后面的卡妙·奥格尔索普抬起头看看表,面无表情地说:“迟到了十分钟零十九秒,你不清楚我们的作息时间吗?”
“……”冰河咬了咬牙,保持着面部肌肉僵硬的姿势盯着他的上司。
卡妙用手中的笔摊开上面几本档案,浅浅地瞄了两眼,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着他年轻的下属:“你把所有的档案都拿来了?”
“是的,长官。”冰河喘着粗气回答。
“你要我自己来分类整理,筛选信息?那我要你何用?”卡妙一挥手,三英尺的档案飞落一地,砸起地板上一层灰尘,他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孩子,“下午上班前把有用的信息给我挑拣出来,否则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冰河涨红了脸,指甲扣进肉里,目光死死地盯着落满文件的地板。
这是第几次了?只在这一个上午,这是第几次了?!
——冰河,去档案室取一九四九年的卷宗——
——这是什么?你是白痴还是弱智?我要的是**县的案卷,不是整个佛罗里达州的!——
——我记得要你去取的是□□案的记录,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凶杀案的记录——
——这么早的卷宗谁还看!你找不到近几年的案卷了吗?——
——**县的地理概况,回去重找!——
——这件案子的法医鉴定报告呢?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做了吗?!——
“怎么了,城户先生?”卡妙弯下腰,看着他微微抽动的的脸颊,“你不愿意?”
冰河猛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愿意,长官。”
“真的吗?睁开眼睛看着我,然后再大声回答一遍。”
冰河恶狠狠地瞪着他,“是的,我愿意!长官!”
卡妙唇边绽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很好。”他轻声说:“去做吧。”
中午警局里一片安静,只有几个值班人员在打着瞌睡。一组的办公区,莎尔娜·阿默斯特在安静地加班,卡妙的房门半开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
冰河扫了一眼寥寥几名警员,将档案扔到自己桌上,疾步向外走去。这个时间,只能下楼叫外卖了。
“冰河。”路过休息区的时候,瞬·奥尼尔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他没好气地问,心情仍然十分不爽。
“我给你留了便饭,还热着呢,快过来吃。”
冰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瞬从身旁的保温袋中取出一份盒饭,推到他面前。盒饭非常丰盛,而且全是他喜欢吃的日式料理,很显然,在这附近是买不到的。
“我去州立大学病理中心的路上发现这家料理店的,改天带你去吃。”
冰河心里流过一丝暖流。他接过瞬递给他的筷子,夹了一块寿司放到嘴里,顿时,熟悉的香甜在唇齿间传开。
“谢谢你,瞬,自从妈妈……我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冰河……”
“你怎么不吃?”冰河注意到盒饭只有一份。
“我,呃……我吃过了,都什么时候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哦。”冰河疑惑地望了瞬一眼,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没,没什么。可能……可能是跑了一上午,有点累……”
“哦,对了,那个变态把你安排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你?”按照自己的经历,瞬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该不会被派去哪里干重体力活了吧?他担心地看看瞬苍白的脸,瞬的身体从小就弱。
“变,变态?”
“就是我们那该死的头儿!叫什么来着?”
“奥格尔索普长官。”
“对,就是这个名字!他让你做什么了?今天上午他让我往档案室、图书馆、法院至少跑了十遍!”
瞬笑出声来,“没有,他只是让我去协助法医组,等他们的检测报告,顺便帮他们干些活儿。”他突然变了脸色,捂住嘴站起来,一头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瞬……”正夹起一块鲜红牛肉的冰河丢下筷子赶过去,却听到里面翻江倒海般的呕吐声。
“瞬……”他拍着他的背,一只手扶住他单薄瘦弱的肩,“那个撒旦!你没有告诉他你不能……”
“冰河,”瞬扶着墙微微喘息着,“别说,我们做这一行的……”
“我们又不是医生!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做法医改做刑警的吗?!”
瞬稍微缓过劲来,向他虚弱地笑笑,“我没事了,冰河,真的,别担心。即便是刑警,在日后也会经常和尸体打交道,这道坎我必须得迈过去!”
“……”冰河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握住他的手。
然而,冰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顶着日头从法医组取回报告的瞬在警务厅门口的楼梯上晕倒了,幸好搬着文件从此经过的冰河及时抱住了他,才使他不至于踏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瞬!振作点!”
一辆警车从远处驶近,他茫然地望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瞬!瞬!……”他的喊叫声惊动了三楼上当值的警员们。
“做这么点事就晕过去了?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当警察?”一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冰河抬起头,从模糊的水光中分辨出了那个令他憎恨的轮廓。
瞬被前来查看情况的莎尔娜接了过去,冰河想都不想便向那张冷血的脸揍了过去:“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他怒吼着。
但是他的拳头在半路上就被截了下来,在他做出下一步反应前,两根胳膊就被扭到了脑后,卡妙用膝顶在他的背上,迫使他的脸紧紧压在冰冷的台阶上。
“哦,恭喜你!”卡妙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后背传来,“终于认识到你的上司是个什么人了!”声音中居然似乎带着点笑意。
不过,这时冰河是听不出来的。他的一切意识都被愤恨的洪流淹没,不仅恨卡妙,更恨自己的软弱。他的脸浸在一滩冰冷的水里,只能做无谓的挣扎,“混蛋!我诅咒你一辈子!”
“长官,”从外面赶来的杜鲁·卡斯尔雷匆忙地检查了一下病人,“我先把奥尼尔送到医院去。”
卡妙把冰河扔到一边:“杜鲁一个人去就好。莎尔娜你带两个人尽快与弗洛格一家取得联系。”
白色保时捷缓缓地停在了路边。大路对面那座豪宅前围着的人们纷纷扭头看过来。
“哎,我不明白,老师,提审他的话叫他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我们要跑到他的家里来呢?”艾尔扎克熄了火,拔下车钥匙,翡翠色的眼睛机警地盯着四周。
卡妙起身,与他和另外两名警员一起下车,“你跟了我几年了,艾尔扎克?”
艾尔扎克歪着头想了一下,“从学校开始算,大概有六年多了吧!”
卡妙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我才知道教了个笨蛋!我以为你明白呢。”
远处有人对着他们举起相机,看来他们已被认出来了。
艾尔扎克并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说:“所以你才一直是老师咯。”
“在嫌疑人家里,你会搜集到一些其他的信息。”他们向被人群包围着的大门走去。
那群因等待多时而无精打采的记者立即像服用了兴奋剂一样冲一行人狂奔了过来,互相推搡着占据有利地势,争先恐后地把镜头和话筒挤到他们脸上。
卡妙刚要举起的手被艾尔扎克捉住,“让我来,老师。”他在卡妙耳边低声说,一面用身体挡在众人面前。
“请问您是不是负责米罗·沃尔夫案的奥格尔索普警官?”
“请问案子的进展如何了?是否有证据证明米罗·沃尔夫有罪?”
“请问警方打算用多久才能抓到凶手,给大家一个交待?”
“死者家属曾说……”
“公众对这件案子非常关心,请您多少介绍……”
“请问米罗……”
“听说嫌疑人……”
“请您……”
艾尔扎克一边微笑着面对记者们的镜头说着无可奉告之类的话同时还不忘给几位美女记者一个电力十足的眼神,一边在面前杀出一条血路,保护卡妙的安全。另外两名训练有素的警员立即站到卡妙身后挡开想要靠近的人们。
卡妙点上一根烟叼在嘴里,好整以暇地跟着艾尔扎克走到大门旁。
艾尔扎克上前按门铃,卡妙站在一旁打量着这扇带有智能锁的大门。门是由合金棍连接而成,中间由一把智能锁连结到一起,这把锁只能由内部电脑打开或是录入符合特征的指纹和瞳孔信息才能进入。大门一侧的门铃有摄像头和视频屏幕,可以和内部人员交流。此时,一个黑色头发面容英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上。
“你好。”艾尔扎克微笑着说,一面亮出他的证件,“我是扬警官,奉命前来询问米罗·沃尔夫先生几个问题。”
“对不起,”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友好而又无奈,“沃尔夫先生目前不在这里。”
“那么你是……?”
“我是他的管家艾俄洛斯·邓达斯。”
“那么,邓达斯先生。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作为保释中的嫌疑犯,沃尔夫先生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艾俄洛斯并没有生气,他露出个无奈的微笑,“你说得对,扬警官,他的确在这里。但是,他身体不适,不能见任何人。”
艾尔扎克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张开口,声音却被掩盖在两声枪声中。他呆了半天才僵硬地转过头,不出所料,他看到面无表情将手枪插回枪匣的卡妙和已经成了一块废铁的智能锁,以及他们身后目瞪口呆的记者们。
秋风卷着落叶从他眼前飞过。警报声吵得他头疼欲裂。
在客厅里迎接他们的是荷枪实弹的保镖,邓达斯大管家的胞弟艾奥里亚·邓达斯。
“哦,哦,又是你。”卡妙摘下墨镜,无视瞄准他胸口的迷你冲锋枪,“如果不想被从窗口扔下去,你最好让开,小子。”
回答他的是艾奥里亚面前四名黑衣保镖拉开枪栓的声音。
卡妙挑挑眉。
“艾里,”艾奥里亚身后传来一个沙哑而磁性的声音,卡妙听出那是米罗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卡妙拨开愤怒的艾奥里亚走进去,看到米罗·沃尔夫懒散地倚在长沙发上。
“我们来就夏洛特·海德一案与玛利亚·弗洛格对你的控告的一些细节进行确认。”他在米罗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面打量这房间内的装潢,不理会保镖和仆人们愤怒的目光,俨然成为这所房子的新主人。
米罗不以为意地微笑,“警官,我以为不久前在警局里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别告诉我记录员没把审讯记录交给你。”
卡妙耸耸肩,“不好意思,今天打扫房间时当垃圾处理掉了。”
“……”
米罗昂了昂下巴,带上傲然的神情问:“那你还想知道什么,警官?”尽管努力掩饰,一向呼风唤雨的年轻明星还是在他燃烧着怒火的蓝紫色眸子里泄露了一点情绪。
卡妙向艾尔扎克示意,艾尔扎克掏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在充满敌意的人群中坐下来。
卡妙将脚搁到桌子上,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被害人夏洛特·海德你认识吗?”
“认识。我说不认识警官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
艾奥里亚皱了一下眉。管家艾俄洛斯从外面走进来,立在米罗身后。两名警员正在紧张地注视着虎视眈眈的保镖们。
天花板上富丽堂皇的水晶灯洒下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因为拉紧窗帘而变得昏暗的大厅。
房间内只听到巨大壁钟的滴答声。沉默时候的米罗显得有些落寞。
卡妙向前探了下身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艾奥里亚愤怒地向前跨了一步,“你什么意思?”却被他的哥哥拉了回去。
米罗挑挑眉,“关系密切。我们都是人!”
保镖和仆人们都笑起来,艾尔扎克无奈地看向卡妙。
“哦,记下来,记下来,艾尔扎克。”卡妙吩咐:“这可是个大发现,可以载入史册了。”
米罗笑不出来了。
“那么玛利亚·弗洛格呢?你还记得她吗?”卡妙继续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咀嚼着他从烟卷里抽出来的烟丝。
“不记得了。”
“七月十四日那天夜里,你和这两名女孩在一起吗?”
“当然,……”
“你说谎!”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米罗的回答,艾奥里亚涨红了脸,“你说谎,米罗!那天夜里你根本没有留在那所房子里……”
“艾奥里亚,”艾俄洛斯出声制止有些冲动的弟弟,“你听米罗把话说完。”
“等说完就晚了!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但是米罗……”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谎呢,艾里?”米罗突然微笑着打断他,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你那天明明很早就离开聚会了,而我,那时还与那些女孩儿们在一起呢。”
艾奥里亚涨红了脸,退到一边。
“让我来告诉你那天发生了什么,警官。”米罗带上他一贯迷人的微笑走向卡妙,右腿单膝跪在卡妙左侧的沙发上,右臂支在他的左耳边,然后向他弯下腰,蓝紫色的眸子带着魅惑的迷茫直看进卡妙的眼睛里,“那两个女孩,”他说,声音里带着黯哑的诱惑,“夏洛蒂·海德,有着婴儿般的肌肤和甜美的笑容,纯洁得如同刚降临尘世的天使,警官,你知道吗?孩子,尤其是像她那样的孩子,天生就是应该被疼爱的……”
“米,米罗……”艾奥里亚为他所听到的惊呆了。
米罗又向前靠了靠,鼻尖几乎要触到卡妙的鼻尖了,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弄得卡妙脸上酥酥痒痒。生平第一次,卡妙觉得自己的心跳受到外界的刺激而改变了自己的节奏。
“那天夜里,”米罗继续说:“我打发走了一半的保镖,其中就有艾奥里亚,然后和那些孩子们玩到凌晨,之后,他们被陆续送回家,只留下最漂亮的夏洛蒂·海德,……她留在了我的卧室,……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警官。”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滴答”的钟声和米罗匀称的呼吸声。
“其实,我更喜欢男孩子,尤其是有着纯洁无辜的眼神、精致的五官和我见犹怜的哀怨的神色,就像……警官你一样……”
“……”
这次连艾尔扎克也屏住了呼吸。
“……我明白了。”卡妙平静地说,推开了压迫在自己身上的动物,带头离开了客厅。
“有什么收获,老师?”归程中,艾尔扎克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不认为今天的审讯有多大的价值,也许他们的手段太温和了。
“他不是凶手。”
“哎?”
卡妙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出租车一个急停刹在了州警局门口。车还未停稳,城户冰河就从打开的车门里跳出来冲进暴雨里,丢下一张票子和一句话:
“不用找了。”
等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进那座灰色建筑物里,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一楼大厅里的警员们闻声都转过脸来惊愕地看着浑身上下都在淌水的他,不过冰河已经没有心情来做出什么反应了。原因很简单:他迟到了。他早上去医院看望瞬·奥尼尔,然而因为飓风和暴雨的缘故他很久才打到车,加上因为排水不畅而造成的交通拥堵,让他迟到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变态的上司最讨厌迟到,而且他也亲身体会过他层出不穷花样多变的折磨人的方式,所以现在,他只能祈祷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那个变态长官一如既往地消失,事实上他也有将近一周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二组的巴比隆·菲茨赫伯格从他随身的小镜子里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冰河,“咦,这不是一组的新人吗?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们的长官,伟大的奥格尔索普先生不是早来了吗?”
冰河立即面无人色。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卡妙看到了偷偷溜进来的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瞪了一眼而已。
他从后面绕到自己的位子上,感到全身都在颤抖。卡妙当面不说不代表他事后会忘记。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看到是前辈亚路比奥尼·切斯利警官。
亚路比奥尼察觉到他的紧张,微微笑道:“不要紧,莎尔娜也刚刚才开始。她也迟到了。”
冰河这才注意到莎尔娜正在播一段口供视频。
“……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得不说:我的女儿,我天真无邪美丽可爱的女儿,就这样被一个禽兽给欺骗了……”画面中,一个长相奇丑的矮小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申诉着,长满大块疙瘩的青白色皮肤跟着抽动,扁平如□□的脑袋上仅剩的几根毛一抖一抖。
冰河张大了嘴巴,发现他的伙伴中大部分的人和他一样地震惊,而他们的长官则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的办公室敞开的门正对着莎尔娜的屏幕——无聊地打着哈欠,像一只还未睡醒的猫。
接着画面转切到男人旁边的位置上,一个和这个男人长相相像的瘦小女人正努力地揉搓着凸起的大眼睛,脸上的胭脂被擦得一块深一块浅,“……他抱我,搂我,亲吻我,还M我,那个男人,米罗·沃尔夫,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冰河盯着屏幕,全身再次颤抖起来。
画面又被切换回去,那个男人丑陋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我的女儿……只有十六岁……”
冰河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冲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投射在墙壁上的画面已经消失了,几名警员在外面整理着资料,而艾尔扎克、莎尔娜等人则在卡妙办公室或倚或坐讨论案情。卡妙的办公室与外面一组的办公区只有一门之隔,开着门就与外面连成一片。
“莎尔娜,”卡妙右手握成拳按在上唇上,目光烁烁地看着她,语气严肃,“你的直觉呢?”
莎尔娜一愣,“……我的直觉?”
“你觉得,米罗·沃尔夫会对玛丽娅·弗洛格做出这种事吗?……也就是说,你感觉弗洛格父女的证词可信吗?”
“我感觉?”莎尔娜重复了一遍,“在整个事件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对整个案件有什么感情倾向的,长官,而且,我的感觉并不重要。”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卡妙扬了扬下巴,冰蓝色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轻蔑,“连直觉都没有……作为女人,你还有什么用?!”
办公室,不,确切地说是整个办公区都突然安静下来,让人压抑的死寂。
莎尔娜死死咬住下唇,脸色变得苍白,祖母绿色的大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明亮。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卡妙。
“喂,喂,老师,”艾尔扎克忙出来打圆场,“太过了。”
卡妙不理他,挑衅地看着莎尔娜。
“卡妙,”她说,倔强地扬起下巴,努力抑制着即将要爆发的怒火,“你这种人,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警员们都聪明地向后退上几步。
卡妙站起来走到莎尔娜身边,脸上带上一抹暧昧的笑容,围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一侧,用肩膀抵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暧昧声音说:“这可是你说的,小莎尔娜,我记下了,要真有那一天,你可不能哭鼻子……”
“卡妙!”
莎尔娜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界限,她想也不想一拳揍向她上司那张该死的脸,卡妙用双拳一挡,巨大的冲力还是让他向后连退几步,坐倒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组的同事见状纷纷逃离,艾尔扎克拉着惊呆了的冰河最后离开,顺便给他们把门关好。冰河看到最后一个画面是莎尔娜举起办公桌前的保险箱向窗台砸去……
门关上了,那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响彻整个三楼警务厅。
连冰河都不无担心地问:“长官他不会有事吧?”
艾尔扎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无所谓,“但愿吧。走,跟我一起出去采购。”
对面二组的办公区,两名留守的警官看着这边的闹剧。
“又来了,莎尔娜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有什么办法呢,摊上那样的长官,任谁都不可能会心平气和吧?”
“奇怪的是,那帮家伙居然到现在依然死心塌地地跟着那个混蛋!”
“也许是没有办法吧。不管怎么说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的混蛋还是有点本事的。”
“你的话要是被一组的家伙们听到,他们可是会找你决斗的。他们的长官在他们心目中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时,那个“神一样”的“混蛋”的办公室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莎尔娜打开门走了出来,“砰”一声甩上门,面无表情地穿过向她行注目礼的人群向外走去。
杜鲁小心翼翼地打开卡妙办公室的门,发现他们的长官坐在一片废墟里悠然地对他耸耸肩,“作为女人怎么能这么粗鲁?”他说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屑,“麻烦你通知艾尔扎克再帮我换套新的来。”
艾尔扎克打电话与商场定下一套办公桌椅,又领着冰河进了一家大型文具超市,一边往购物车里狂扔着东西,一边哼着曲子,看上去心情好得很。
“这么多东西,长官办公室放得下吗?”冰河看着购物车里小山样的商品忍不住问。
“我们帮他一起用。放心,他会付钱的。”
“……他,有很多钱吗?”冰河问完才觉察到这个问题的不妥。
“嗯?你是说老师?他是一座金矿,因此富可敌国。这么说吧,有他在,我们整个一组都可以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那个,扬长官,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叫他老师?”
“哦,这个……是因为他曾经做过我两年的教官,在警校里的时候。”艾尔扎克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唇边带上一丝微笑,“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长官他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我是说……”
“我明白。他那时还可爱些,还有人叫他小鬼。”艾尔扎克笑起来,露出他的牙齿,“现在尽管有很多人不喜欢他,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在美国刑警界,他是当之无愧的头号天才!”
大雨,从阴沉浓密的天空中倾盆而下,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色中,马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和车辆,只有消防车和警车不时呼啸而过。
卡妙没有撑伞,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红色头发更是紧紧贴在脸颊上。雨水很冷,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带走了他的体温,也麻痹了他的痛苦。他闭上眼睛,任凭大雨冲刷。
一个急刹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他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骂声。他无声地冷笑,看着那个装载救急货物的小货车疾驰而去,溅了他一身的污水。他将手插进衣袋里,继续向前走。冰冷到麻木的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掏出来发现他的手机依然能正常工作,他盯着它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按下了一个号码。
“……春丽吗?”他停了一下,调整自己沙哑的声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马路旁边红色孟加拉玫瑰零落在泥中的花瓣上,“……前段时间去你那里的那个孩子……你认为他是单纯的体质太弱,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