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冷一点点

12、林以文

　　“没有啦，我只是……女孩子正常的防备，防备心理……毕竟我认识你的时间不长，对你也不太了解……”
　　言浅大脑飞速运转，避重就轻地妄想做一些合理的解释，把别人想得这么不堪，还被抓了个正着，尴尬得抠脚。

　　“这么说，在你眼里，我不止是你的未成年学生，而是有可能对你造成威胁的男人啰？”

　　“啊？”言浅觉得他看待问题的方式匪夷所思。

　　许远山朝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她：“还是你内心其实暗自期待，我会做点什么？”

　　“啊？！”言浅被他严肃认真，格外装逼的表情逗笑了，“拜托，别把你撩妹的那套把戏用在我身上，我听近亭说了你那位……很好看，“她冲他狡黠地眨眨眼，”我国这个国情吧，不管年纪多大，高中生恋爱都算早恋，这事儿许先生知道吗？需要我知会一下吗？“

　　“你听她嘴碎，”许远山放下胳膊，似乎并不太愿意提起这茬，表情有些忸怩，”哪有早恋这回事，尽瞎说。“

　　言浅察言观色，庆幸许远山似乎终于放过了她”不堪想法“这一茬，忙趁机提出要去洗漱一下。

　　等她出来，许远山说：“你去我的房间睡吧，里面有空调，我在这个躺椅上将就一晚。”

　　言浅摇头：“我明天一早要走，还是我睡躺椅吧。”

　　“也行。”许远山没跟她客气，毕竟言老师对他有防备心里，睡躺椅上安全一些。走出没两步，想到什么，突然又转身问，“不过，言老师……”

　　“嗯？”言浅立马正襟危坐，这么大晚上这倒霉孩子叫她老师。

　　许远山：“你其实并不近视吧？”

　　言浅一愣：“你怎么看出来的？”下意识抬手托了托刚从裤兜里掏出来洗干净戴上的眼镜框。

　　她戴的确实是一副平光镜，高二前几乎没有认真学习过，怎么会近视。

　　鼻梁上硕大的老土黑框，只是为了突显她的学究气，遮住她容光焕发的眉眼，让她显得普通平凡一点，追她的人少一点，让她在大学校园里，像一尾随波逐流的普通红鲤鱼，自在而随性。

　　她一向是美而自知的。
　　她遗传了爸爸白到发光、怎么也晒不黑、吹弹可破的肌肤，乌黑油亮的头发，修长纤细的身材，还有一双楚楚动人、动人心魄的葡萄眼。
　　她妈妈的基因，又很好地弥补了她爸爸额头偏低，下巴偏短的些微不足。

　　她在县城最大的夜店跳舞时，半是妖冶半是纯真，夜夜一席难求，全县城一半的男人为她疯狂，另外一半不是六旬老人就是总角男孩。
　　刚开始她以为他们是为了她的舞蹈而疯狂，后来她当然明白了他们是为了她的美貌而疯狂。

　　要不是当时她年纪还轻，金钱权势通通看不上眼，又有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那些纨绔公子哥儿们的示好，大概不那么容易抵挡。

　　“我又不傻。”许远山耸耸肩，“不戴眼镜看远处时，你没有习惯性眯缝眼。为什么不近视要故意戴个又大又丑又老土的黑框眼镜？”

　　“……”虽然是不那么好看，但说话也用不着这么直白吧，“那个……”

　　他似乎并不关心她的理由，自顾自接着说：“以后别戴了吧，你不戴眼镜，长发披下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她惊异于他的直白，又觉得未免管得太宽了，心里这么想，说出口的却委婉许多：“我比较习惯这样，好不好看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不太重要。”

　　“你是哪种人？有谁会觉得好看不好，不好看才好？欸欸，”许远山坐回躺椅旁边的凳子上，凑近了些，“你不是想让我好好学习吗？要是我好好学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言浅不自觉地往后仰。

　　“唔，”许远山思索得很认真，“如果我英语上了120，你来给我上课的时候，就偶尔不戴眼镜，披散长发行吗？”

　　“不戴眼镜，披散长发”这算什么奖励？这句话问不出口，言浅呼吸微微凝滞，不敢与他对视，语气尽量平静。
　　“考这点分也好意思要奖励？120不就是80分吗？”

　　“那也要看基础吧，我最高也就考过89。120对我来说很难了。”许远山往后退了一点，前后摇晃凳子，有些丧气，拿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神瞅她，“行不行嘛？”

　　撒娇，这货还会撒娇。
　　言浅若无其事地点头：“你先考到120再说。”

　　言浅翻来覆去，整夜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轻手轻脚起床洗漱穿戴好，出门前拿过收银台上的笔，撕下一页账簿，草草留言，斟酌再三仍然免不了说教。
　　-整理下心情就回家吧，我有事先走了。

　　然后小心翼翼拉开卷帘门离开，活像电视剧里演的，酒吧偶遇，一夜情之后一大早溜之大吉的女孩。

　　言浅溜回寝室洗漱更衣化妆，半小时搞定，还好赶上了车展面试。

　　车展主办方与中介机构固定合作，中介机构推荐人选，但仍然需要面试才能上。
　　言浅报了日工资最高的车模。

　　她的身高原本是够不上车模的，身高不够，颜值和恨天高来凑，她顺利地面上了一家本地车企的临时车模。

　　销售的工作面试就容易很多，基本谁都能干，拿保底工资和销售提成，熊大面完后，急匆匆地赶着去下一场家教，言浅只好一个人坐公交返校。

　　-你回去了吗？
　　许远山的消息，这是什么废话文学。
　　-嗯，回了。你回了吗？
　　废话文学传染还挺快。许远山没有再回。

　　言浅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手摸钥匙开寝室门。
　　锁开了，门却推不开，言浅收了钥匙，双手并用，推开一条缝往里窥。

　　“欸欸，等等，别推，我来搬。”
　　不用想，一定是林以文大小姐返校了。

　　言浅重新掩上门，赤着双足，拎着高跟鞋，耐心地倚在门外等。

　　林以文第一天来报到时，比今天的阵仗要大得多，行李一直从屋内摆到屋外，送行的人有爸爸妈妈，还有小姨小姨父，爸爸的战友，妈妈的同学，同个城市但不同大学的表姐，同一所大学的堂哥……屋内屋外挤得水泄不通。

　　和孤身一人来报到的言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了不打扰到林以文的亲朋好友们对寝室品头论足，忙进忙出为她整理床铺，言浅早出晚归，在外面连续晃荡了三天。

　　什么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林以文给了言浅具象化的认知。
　　就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女孩，理应是蛮横无理，目中无人的，可林以文不是。

　　她有很多朋友，她跟谁关系都很好。

　　她能力出众，一进大一就在新闻部任文员，大二升任部长，甚至有希望竞选学生会主席。
　　跟言浅一天到晚四处打工，掉钱眼子里的大学生活完全不同。

　　她为人热心，古道热肠，经常听她在电话里动用亲朋好友的关系，帮助有困难的朋友。给去长沙旅游的同学当导游啊；帮外国同学办签证啊；邀请同学去她家玩啊；种种的，不一而足。

　　她在讨好室友方面也下足了功夫，她不爱吃零食，可桌上总是摆满了各种零食，让言浅她们三个想吃就拿，她还很有心机地总是注意随时补充张扬最爱吃的薯片，余林最爱磕的瓜子和言浅最喜欢的香蕉片。
　　让言浅一度怀疑她家怕不是个开超市的。

　　最夸张的是，林以文老往学校里带菜。每次回家，她爸爸就会做好腌豇豆、腌鱼块各种拿手好菜，装满几个小罐子，让林以文带到学校跟室友一起分享。
　　言浅撇嘴，往学校带菜也不怕放坏，矫情。
　　等她尝过滋味绝佳的豇豆和鱼块，唔，真香，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
　　让言浅一度觉得，林以文的爸爸怕不是个厨子。

　　最最夸张的是，林以文相貌普通，但追求者甚众。
　　从大一起就谈了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极尽宠爱之能事的男朋友，另外还有一个传闻中超帅的痴情学霸学弟对她爱到疯狂，为她放弃美国，为她复读，为她放弃F大，追到H大，这是什么狗血玛丽苏桥段？
　　林以文顶了一张女配的娃娃脸，拿的似乎却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设定的女主角剧本。

　　在言浅看来，林以文的生活完美无缺，不会有任何烦恼。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林以文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但不妨碍她在内心深处异常固执地讨厌林以文，假惺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好成这样？

　　除了假得不真实这个不太立得住脚的原因以外，林以文还是言浅心里对社会不公的具象化认知。

　　林以文的高考成绩，远远够不上H大计算机系，她是走自主招生进来的。
　　小镇做题家言浅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自主招生这些门道，她从小听的就是高考是最公平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她第一次听说林以文的高考分数时，完全的惊呆了。
　　这不是作弊是什么？是社会允许的合理合法的作弊，这个社会从来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

　　“进来吧，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东西太多了。”林以文笑吟吟地拉开门，毫无意外，身后站着的是她存在于传说中的学霸痴情学弟，杨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