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蓑衣斗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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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蔷偷偷在鞋子里抓了抓脚趾，朝火发了半天楞，终于想起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用肩膀推搡右边的朱胜，用下巴指着他身侧的棕皮，“帮我拿一下。”
“哦，好。”朱胜旋过上半身，将自己右后侧堆叠的棕榈皮一股脑抱过来，横亘在两人之间，问，“你要弄啥，需要帮忙吗？”
对面三人闻言目光落在这两人身上，眼里尽是好奇。
“弄个蓑衣，这雨一直下也不是个事儿。屋顶还需要人修呢，还有床铺、楼梯，总不能一直缩在这里。”
付蔷坐地上开始拿刀割棕片上的棕骨，割下来的棕骨则直接扔火里烧了。
这木屋下本来空间挺大的，足足设计了近十平，但现下突然加塞进来三个陌生人，五人围火而坐，火堆又烧得又大又旺，再加上这床架下东西堆砌，有一大堆的木材，木屋边缘又难保不飘点雨进来，于是，人和东西都往中心聚，木屋中央便更显得拥挤，实在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乱，又挤又乱。
付蔷施展不开，干脆转过身子，背对四人在那里捣鼓。
“诶，你会不会编斗笠？”她蹲在那，将去掉棕骨的棕片对折并垒好，扭头问朱胜。
雨声噼里啪啦，朱胜一时没听到她在说话，还在那专心接她割下来的棕骨，代她扔到火里去。
“朱胜？”付蔷抬眼睃他，见他心不在焉，递棕骨的手故意捏紧了，并未让他抽去。
朱胜第一次没扯出棕骨，第二次去扯才发觉对方故意拿捏它，于是抬头问：“咋了？”
“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应我？”付蔷作势松了手。
朱胜接过扔进火堆里，答话：“你叫俺啥了，没听到呐。”
“我问你会不会编斗笠。”
朱胜继续接过棕骨，“会啊。”
“那你编一两个吧，”付蔷侧头，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忽地来了兴趣，又问，“你哪年出生的，咱俩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对方年龄。我21，你呢。”
朱胜眉眼低低，没抬眸看她，迟迟道：“俺……32年的，虚岁十、十七。”
付蔷闻言看他，眼睫乌秀，瞳仁深黝，面颊稚气，满满的胶原蛋白，是个未成年没跑了。
于是狡黠笑了笑：“我比你大啊，叫句姐来听听……”
……
对面三人见这两人凑近了嘀咕半天，急雨下一时没听清具体内容，只知道越聊越起劲，到后面，左边那位直接容光焕发，而另一位逐渐扭捏不再吭声了。
付蔷处理完棕片，又削了根竹针，然后将刀递给朱胜：“呐，你现在可以开始做斗笠了，随便搞搞，能用就行。”
“好。”
朱胜接过刀，在一旁熟练地劈篾，将一筒青竹一剖为二，二剖为四，最终，剖出来的篾片粗细均匀，窄如秸秆。
其中，劈出来的篾条分青黄两种，靠近竹皮为青，靠近竹心为黄，他将它们按颜色分类了，摆在两处，到时候遍斗笠时搭配着用，这样才够韧性。
剩下的自竹心出的篾条则为“死篾”，干脆易折，无法使用，就另放一处，到时拿来当串签。
这边，付蔷已经将木针挂线，并将对半折好的棕片层层交叠，定位完毕。
蓑衣分上衣下裙两件，制作步骤先从领头开始，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领口部分一般需排列15-16片棕片，缝制在棕索上。手工匠人们往往会用一个圆碗来模拟人的脖子，以确定尺寸。领口完成后，需进行捶打，使其变得松软，更易穿着。
接下来就是将棕片一层层续叠下去，进行缝线固定。跟着是尾部、肩部，最后是下裙。
一件手工蓑衣编制一般需要五六天，付蔷要急用，此番照例选择简易版。
只见她先将棕片上部弯折，夹住麻绳，又用麻线缝制固定住，最后马马虎虎地收领、锁领。
再续叠棕片，延长面积，穿针引线将这蓑面和蓑底缝合连缀在一起，接着是尾部缝制。
整面上衣编织完毕后，再在适当部位弯折压实作肩部，并缝上麻线固定折痕，以防回弹。
“小姑娘，这背缥薄了，得再加一层。肩也窄了，加宽才能遮雨。”身后的老太太不疾不徐地开口说。
“嗯？”付蔷扭头看她，“老人家，你会？”
老太太面容和煦，谦逊地微微颔首道：“祖辈干过这个行当。”
“哇！”女孩的目光原本就被付蔷两人手上的新鲜活计吸引得紧，眼珠子自始至终黏在上面，听到身边人也会，更加惊喜了，猛一扭头，满眼钦羡道，“奶奶你也会？！”
老太太只笑不答。
付蔷听她话又添了一层蓑面上去，然后将肩部加宽了，两翼略上翘，令这蓑衣愈发像一只大张翅膀的蝴蝶。
穿上去就是双开门，付蔷心想，或者是只大扑蛾子。
这蓑衣宽大，光一件上衣，棕片就用掉了近三分之二，而且先前用丝兰搓的细线也已经悉数用尽，这会儿，需要重新捻线了。
她放下上衣，站起来抖落身上沾的棕屑，然后检查完朱胜的进度，准备先搞饭吃。
外面的雨势仍不减，估计得下好一阵子，不过看这天色，估摸着得到黄昏了。
付蔷拿出背包，抽走几根朱胜削的死蔑，将里面的天牛幼虫拿出来，掐头去内脏，洗净后一粒粒串上，插火边离远了烤。
很快，乳白的肥虫外皮遇火蜷缩，开始泛黄油亮，但整条虫子的身长却逐渐延了近一半，发出阵阵蛋白质的焦香。
她又拿出今天新采的盐酸果，搭配起来，递给朱胜一串，“先吃东西，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闻言，朱胜乖乖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来熟稔地将那小枝的盐酸果咬掉一颗。
一股酸咸瞬间在舌尖绽开，刺激味蕾，令人食欲大增。
他便趁着这绵长的余味，赶紧送入一粒焦热的肥虫，配合着在嘴里翻嚼，于酸咸酥脆和软嫩爆浆交替中面露餍色。跟着，又大啖一条，根本停不下来。
对面三人涎液悄悄分泌，但都不动声色地掠过视线，极力克制忍耐。
付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起身又从高挂的架子上抓了一小爪鱼干下来，串成两串在火边烤了。
小鱼干味浓，辛腥中混入一股草香，在烈火下更是被激发，整个火堆边都弥散着烤鱼的香气。
两人还是美滋滋地分食，当外人面大快朵颐，毫不客气。
饭后，付蔷又从背包里掏出一连串黄澄澄的小米芭蕉，从中掰下一根，当人家面，细细剥了皮，露出里边白莹的果肉。
接着，送到嘴边，齿关启合咬下一口，再在舌尖仔细捻了捻，吃相格外刺激人的食欲。
但其实挺涩的，付蔷不说。
苦涩大于回甘，入口虽香味浓烈，果肉紧实，别有风味，但果肉里结有坚硬的黑籽，想来并没有完全经过驯化，口感离人工栽培的香蕉差远了，不过倒也可以食用，只是多了吐籽的步骤。
于是又掰了一根放火边煨着，想着等它焦软了，涩味应该会少些，到时候拿给朱胜尝尝。
吃完后，皮可不能浪费，将它捻烂了，敷在伤患处，能消除肿毒。
付蔷给早上的伤口换了新敷料，重新缠好手心后，又提出几个时辰前捕的竹鼠，扔屋檐边淋雨将毛发打湿，再扔进火里燎毛。
一阵毛发烧焦的气味霎时弥散在空气中，不偏不倚地往对面三人的鼻子里钻。
对面直勾勾地望过来六只眼，看她熟练地给竹鼠去毛，三指过处顿时撩起一面肉白，一干二净，轻捷松快。
去完毛，竹鼠放锅里载雨水洗净了，然后再开膛破肚，脂肪单独割出来放在一边，肝脏也掏出来洗了，放芭蕉叶上。
支好锅后，扔一小块脂肪进去炼油。
锅底迅速干燥红热，黄澄澄的脂肪下去顿时滋滋作响，不一会就沽出了油，油星子在锅子里噼里啪啦地弹跳。
付蔷将肝脏切成薄片，从朱胜那扯了根两指宽的竹篾，弯折了用作抓夹，将肝片一片片地夹进去平摊开。
一共放了5片。
动物脂肪炼油本来就香，这会再来块饱含脂肪的肥肝，二者激烈交融，那气味别提多勾胃了，尤其现在四下里流风乱窜，风向多变，这气味便散得更快更广，简直要香死个人咧。
肝脏鲜嫩，不禁煎烙，才几秒的功夫，边角就蜷缩发紧，一面金黄了。
付蔷赶紧用竹夹给锅里的肝片挨个翻了面，等上一会儿，夹出一片火候差不多的，递到朱胜嘴边，“你先吹一吹，试试味道怎么样。”
朱胜双手忙着编斗笠，闻言倾斜上半身将嘴凑过去，但眼神还牢牢地抓在手上，只管胡乱吹上几口，看也没看就用牙齿扯过鼠肝，开始嚼巴。
这肝片刚出锅，油温未褪，但是四周气温陡降，在冷空气中捱了一会子，又被吹了几口气，倒也不是不能入口。
只是初入口时舌尖难免一烫，朱胜滚了滚舌，又哈了两口热气出来，迅速嚼了两下才适应。
接着，用齿尖研磨碾碎，囫囵咽下。
“怎么样？”付蔷看他吃得急，关切地询问自己的手艺。
朱胜频频点头，砸吧砸吧嘴，赞道：“嗯，香咧很，就是欠了点味儿。”
付蔷给自己夹了一块品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肝脏切片，拿石菖蒲和盐酸果腌着去腥。
锅里剩下的三片便依次夹出来，放在叶片上晾着，也不做别的行动。
穿堂风过，付蔷就这么兴味极浓地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