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伤》赤洄

41、他就该受着

　　落水的那一刻，程燃没有感觉害怕，她甚至是有种解脱的感觉。

　　她今天在甲板上看着湛蓝的海面就想往下跳，她想着要是死在了这里她就不用在跟姜逸尧的这段感情里挣扎。

　　她放不下姜逸尧却又无法信任姜逸尧，她答应了跟姜逸尧订婚，喜欢姜逸尧的家庭氛围，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

　　程燃觉得自己很矫情，她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喜欢姜逸尧的那个在哭，想要结束生命的那个在笑。而那个笑着的小人正踩在哭着的小人身上看着她。

　　她看清了那个眼神，那是引诱。

　　她控制不住伸手握住了笑着的小人的手。

　　她喜欢姜逸尧喜欢的保留，不敢再全身心投入。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姜逸尧就不用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趁着他最喜欢自己的时候死去也好，这样在她最后的记忆里，至少姜逸尧是很喜欢她的。

　　这一瞬间就是永远了。

　　程燃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沉。胸腔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抽走，真的要结束了。

　　突然一双手拽住了她，程燃睁开眼睛看见了心急的姜逸尧。

　　姜逸尧跟卓越他们几个在邮轮二层的棋牌室斗地主的时候，赵清歌突然闯了进来：“程燃落水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逸尧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连忙扔了手里的牌，房间里面的其他人也慌了，都跟着出去了。

　　姜逸尧拽着赵清歌狂奔，他对着赵清歌吼道：“她在哪里落水的？”

　　“甲..甲板那里。”赵清歌被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姜逸尧顾不上问赵清歌程燃为什么会落水，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身后是卓越跟顾舟他们几个着急的声音：“阿尧！”

　　姜逸尧快速往下游，他要慌死了。

　　程燃不会游泳，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当他看见程燃闭着眼睛往下沉的时候，连忙拽住了她的胳膊。

　　程燃睁开眼睛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程燃用力的推开了他，程燃不想让他救她，她在寻死。

　　他不明白，程燃这段时间明明好了很多，她为什么还要寻死？

　　他难道是有什么没有做好吗？可是如果他有没有做好的地方，程燃为什么不跟他说还要寻死呢？

　　程燃已经喝了很多水，再不上去就真的危险了。

　　他用力想要将程燃往上拽，可是程燃却死命在挣脱。他痛苦的看着程燃，那眼神在问她为什么。

　　程燃还在想办法挣脱他的手，姜逸尧想着既然程燃这么想离开他，那就一起死吧。

　　姜逸尧不再拽她，反而到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两个人一起往下沉。他在践行跟程燃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程燃不想要拉着姜逸尧一起死，可是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没有力气再去推姜逸尧。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眼前是姜逸尧痛苦绝望的脸。

　　邮轮上的人见两人久久不上来，顾舟跟言楚源都跳了下去。等四个人上来，姜逸尧跟程燃已经失去意识。

　　邮轮上的急救人员已经候着，人上来之后连忙做心肺复苏。邮轮也在加速往回开。

　　姜逸尧呛了几口水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事找程燃。

　　程燃还没清醒过来，他连忙爬过去抓着程燃的手，眼眶通红，姜逸尧抓着程燃的手还在颤抖。

　　顾舟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姜逸尧的肩膀，事情到这里他还哪里不清楚，姜逸尧的水性那么好，不至于下水之后那么久还上不来。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不想上来，是程燃不想上来。

　　“程燃这段时间在家有好好吃药吗？”

　　姜逸尧一怔，他不知道。他只是把程燃关在家里，回家之后程燃多数时间都在睡着，他以为她是吃了药之后不舒服才睡的。

　　如果她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药呢？是他被程燃答应跟他订婚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忘了程燃是个病人，是需要被看护的病人。

　　“我不知道。”

　　程燃终于吐了水，只是她情况比姜逸尧更严重，程燃开始发烧了。这场派对因为程燃的意外终止，言楚源跟顾舟两个都跟着姜逸尧去了医院。

　　躺在床上的程燃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姜逸尧本来守在程燃跟前，言楚源看不下去强行把人拽走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衣服。

　　等他收拾好从病房里面的浴室出来，顾予跟顾舟在说话。

　　顾予难得对姜逸尧严肃：“程燃要住院接受专业的看护。”

　　姜逸尧现在很是挫败，顾予说的对，程燃需要专业的看护，是他没有照顾好程燃，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

　　“我知道了。”

　　“她这次寻死是因为什么，她是怎么落水的？这些都搞清楚了吗？”

　　姜逸尧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程燃，根本就顾不上去计较这些。

　　“我不知道。”

　　姜逸尧的视线落在程燃脸上就没有离开，他也想知道程燃是为什么？他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顾舟跟言楚源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顾予本身自己也很忙也没有留多久。病房里面只剩下颓废的姜逸尧跟脸色苍白还没有清醒的程燃。

　　等程燃清醒的过程格外漫长，姜逸尧心焦却也无可奈何。他坐在床边回顾了接回程燃这三个月的每个细节，他想不到哪里还有遗漏。

　　中途韶华来过一次，姜逸尧不记得韶华跟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韶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世界好像都变得灰暗起来。

　　姜逸尧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他辜负过很多人，所以现在遭报应了。

　　程燃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她没死成那姜逸尧应该也还好好的。

　　姜逸尧看到程燃醒了之后就凑到她身前。

　　“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程燃声音还有些虚。

　　“为什么？”

　　姜逸尧终于将这三个字问出了口，他握紧了双拳等程燃一个解释。

　　程燃知道姜逸尧问的是什么，但是她并不想回答。

　　两人四目相对，程燃从姜逸尧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挫败、痛苦、无力。

　　那个意气风发的姜逸尧不见了。

　　程燃苦笑出声，是她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姜逸尧。

　　“对不起。”

　　姜逸尧的情绪在程燃的对不起中爆发，“我他妈问你为什么？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

　　三个月以来，姜逸尧第一次对着程燃发火。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其实更多的是气自己。

　　程燃看见姜逸尧起身走到窗边，两手撑在窗台上用力呼吸。等姜逸尧从窗边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他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阿燃，你告诉我，我哪里没有做好。”

　　姜逸尧极尽卑微，看得程燃眼眶发酸，她一边摇头一边无声的落泪。

　　程燃一哭，姜逸尧就拿她没办法。

　　程燃哭了一会儿抽抽噎噎的对姜逸尧说：“是，是我。我...我没有办法，再，再相信你。”

　　“我知道，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不好的事情。我怕，怕又被，被抛弃一次。我好，好痛苦。”

　　姜逸尧温柔擦拭着程燃脸上的泪水，程燃说她没有办法相信他，那就是他做得还不够好，让她没有安全感。

　　“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没有安全感。”

　　“你想跟着我一起死的时候，我觉得，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差劲。对不起。”

　　程燃放声哭着，她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姜逸尧的一颗心被程燃反复揉搓，他应该生气的，应该质问程燃为什么不相信他。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程燃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他造成的吗？

　　他就该受着。

　　“把你接回来后，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我说你要是离开我，那我们就一起死的话是认真的，我说用我用我的后半辈子向你赎罪这句话也是认真的。阿燃，你这次，这次试着信我。”

　　姜逸尧几乎是乞求着。

　　“我知道，我知道。”

　　姜逸尧放弃拽她上去，抱着她准备跟她一起死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

　　姜逸尧对她说的那些话不是威胁，他是认真的，所以她现在才这么难过。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痛苦。”

　　姜逸尧将人抱在怀里，他吻着程燃的发顶安慰她。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程燃靠在姜逸尧怀里渐渐平复了心情，她哭累了便又睡了过去。

　　等人睡着之后，姜逸尧联系上了那位精神科主任，沟通起了程燃的病情。

　　程燃这一觉睡得不好，她做了一场梦。梦里不断变换着场景，她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来回拉扯头痛不已，最终醒了过来。

　　韶华送过来的粥还在保温壶里温着，姜逸尧盛了一碗出来喂她吃了。

　　“阿燃，我太失职，照顾不好你。我们住院治疗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