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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四章 ...

  •   方长生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雪还在下,万物被披上一层白白的绒毯,即便是在夜里,也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茅小宝在坐榻上趴着有些冷,寻找热源般地走到扶祗身边,渴望地看着他。

      扶祗想要将她捞起放到腿上帮她取暖,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缩回了伸出一半的手,自顾自地向火炉旁靠了靠,一脸得意地笑骂道:“那么多毛,理应比我抗冻,怎的如此废物?你瞅瞅外面的野猫,冰天雪地里还要去觅食,也没见人家在暖室中烤火叫冷。”

      茅小宝心里好大的不痛快,恶狠狠地瞪着他,张嘴无声地咒骂起来,缓慢地走到火炉旁,用力挤了挤扶祗的腿。

      扶祗抿唇暗笑,悄悄缩回身子,并将怀里的手炉取出垫在她的身下,搓着双手说道:“不过今年确实冷得厉害,早早便下了大雪。”

      长生饶有兴味地看着一人一猫为了这点热源打闹,听到扶祗说这话后却挑挑眉毛反驳起来:“这便叫冷了?我家乡每年此时的雪要更大几分呢。”

      说着,接过扶祗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下,洇了洇有些干的喉咙,继续讲起来。

      *

      长生爹将他的烟袋锅在墙角磕了磕,然后点燃,缓缓地说道:“你爹年轻时也有一个好兄弟,从小一起玩耍,打架喝酒睡觉都在一起的那种要好。”

      长生不知他想说什么,只茫然点头,回了声“哦”。

      长生爹吧嗒嘬了口烟又说:“那时我们发誓有一件衣服就不会让对方冷着,有一碗饭就不会让对方饿着。只是后来,他进京赶考去了,走的时候我没哭,我说你一定要高中,然后我以后一定也会发了财做财主,遣着最大的船队去看你。他笑着说,我等你的船队。”

      长生笑了,对他爹道:“如今我都这样大了,你的船队呢?”

      他爹没理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着什么继续说:“只是几年后,再见面时,恰逢你娘生你难产,我找邻居水伯借了牛车送你娘去城里的医馆,而他,正回乡省亲,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宴请宾客。当晚,你出生了,而你娘死掉了。他看到了我,我们两个人坐在医馆门外的石阶上。那是个冬天,冷得很。”

      听到爹又提到了娘,长生不觉看向了地面,头也略低了下来。

      “他的老婆来接他,带了酒楼热的饭菜和斗篷,他接过饭菜放在我的手里,说不要饿着,把斗篷披在我身上说不要冷着。一下子我哭了出来,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后来,他留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他在京城的住址。”

      “那你去找过他吗?”长生问。

      “没有,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城,一次也没有。后来我在江上看到过他,那时我在打渔,他坐着一艘十分豪华的游船,和十几个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我没有叫他,我知道即便叫了他也听不到,你知道那船有多大吗,我这辈子也不会拥有那样的船的。”

      说到这儿,他声音有些黯淡,默默低下头,叹口气继续道:“当然,老子也是赢过他的。在小时候,我俩常一同在这林中跑着,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我。但是他如今坐上了马车,坐上了大船,我却再也追赶不上他了。”

      长生不知道他爹为何给自己讲这些,可是他却隐隐觉得,或许他自己也有着永远追赶不上的一个人。

      “爹,你让我去读书,也是希望我会像他一样吧?”

      长生爹又嘬了口烟点点头:“谁知道你这兔崽子不是那块料,浪费我那么多钱。”

      长生想了想,下定决心般说道:“爹,从今天开始,我不去陈夫子那了,便同你一起捕鱼贩鱼吧,或许我能成为富商,买下一支船队呢。”

      长生爹一怔,随即又点了点头:“好,船就要最豪华的那种。”

      于是,次日方长生便去辞了学,再未去过学堂。

      而再见到予安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那是个傍晚,他帮他爹去城中王员外家送鱼,手中提着竹筐,满是鱼腥味。

      予安走过来想要帮他,长生却打掉他的手,继续向前走,送到地方收过钱后,一边走一边擦着额头那密密麻麻的汗水。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从后握住了他的手腕,攥着就往前走,那人身上依旧散发着那清新的味道,让人精神爽利。

      长生高声问道:“你作甚?我手很脏的!”

      说着一把挣脱开,但是脚步却不听使唤似的随着他来到河边茂密的树林中。

      在一棵大榕树下,顾予安转身看着他,夕阳的余辉从榕树的叶子里漏出来,打在予安的脸上,轮廓模糊,一缕头发蜷在他的衣领里,长生突然手痒痒地,想帮他拿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很安静,长生嗫嚅着开了口:“嗯,你家里应该看你很紧吧?我也该回去了,还有鱼没送完……”

      予安却打断他冷肃道:“刚刚为何推开我的手?”

      长生低头苦笑着说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站在一起很怪吗?”

      “怪?”予安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不解道:“哪里怪?”

      看看他那绣着暗花的绸缎长袍,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粗布短褂,长生涩然道:“我们这样不是很不一样吗?”

      予安也低下头看了看,再抬头时却是带着一脸的轻蔑。

      “脱衣服!”他的声音很低,但是近乎于命令。

      方长生不解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予安这副样子,傲慢,鄙视,不屑。

      他抬起下巴再一次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叫,你,脱,衣,服!”

      一边说一边自己脱下那绸缎长袍扔在地上,又开始解自己白色里衣的带子。

      长生愣愣地脱下自己的短褂,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还有裤子。”予安一边解开腰间的长汗巾一边继续命令着他。

      长生站在那里不动,怨气涌了上来:“顾予安!你在发什么疯!”

      说这话时,予安已经把裤子扔在地上走了过来,也不回答,伸手便开始解他的腰带。

      长生推他的肩膀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予安虽然很瘦,但是肩膀和手臂却是一等一的结实,一推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他一把拉下长生的裤子,力道大的使方长生几乎跌倒在地。

      夏天傍晚微热的风拂过身体,予安退开几步,二人都只剩下一条内裤两两相望,场面很是诡异。

      予安盯着长生的眼睛,寒声道:“方长生,你再看一次,看清楚。”

      在树叶露出的微光里,予安白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淡黄色光晕,肌理紧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窄窄的腰身把本来很秀气的肩膀衬得很宽阔。

      许是生于武将世家从小习武的缘故,他的小腿绷得很直,看得到结实的肌肉在薄薄的皮肤下滑动。

      这个身体长生其实是很熟的,只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仔细地盯着看过。

      予安的声音很慢很低,但一字一句却很清晰:“你看清楚,现在我们两个还有哪里不同。”

      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生气,薄薄的嘴唇向里抿,眼睛明亮。

      说实话,很……美。

      这种想法若让予安知晓,他一定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长生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说道:“你的内裤可也是绸缎的。”

      予安一副又想笑又想发火的表情:“你该不是要我把这个也脱了吧。”

      长生强忍住笑一脸得意的道:“还是算了吧,脱了以后怕你自卑。”

      予安“哼”了一声,同样得意的表情:“谁自卑还不一定呢。”

      说完两个人竟都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予安笑着捡起地上自己脱下的衣物扔给长生,脸色一收说道:“给我穿上。”

      长生挑挑眉头说道:“你这小身板的小衣服,我这高大威猛的身躯穿上还不给绷坏了。”

      予安不理他,低头去捡他那短褂和松松的笼裤,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叫你穿你就穿,废话怎么如此的多。”

      在他去捡自己的衣服时,方长生盯着看着他的腰身发呆。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这样的腰实在是太细了吧。长生心想。

      予安转身穿衣时,他的背部露出了大片大片形状奇特的阴影,中间是脊梁的线条,深的像条伤口。

      长生走过去俯下身用食指沿着予安背部的线条一路滑下去,他一阵颤抖,转身就是一拳打在长生小腹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便是在那一瞬问,方长生倒是看明白了,予安的后背是大片大片伤痕,像绽开的烟火。

      讲到这里时,方长生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说他当时心术极正,他真的只是好奇予安背后的那条线深的有些过分了。

      但是他也不敢再作声,默默穿好衣服,一脸哀怨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处被予安修身的长袍勒得紧紧的,紧的直不起身子,恐一挺起背,衣服就会裂开。

      而予安则站在一旁裹在他那大大的衣服里呵呵直乐,然后说道:“走吧。去你家。”

      那天晚上,予安就这样和长生坐在他家大门口,讲着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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