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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离开南水的前一晚,他问云岁什么时候放假。
      其实更想问她是否回老家过年,转念一想,若是她反问怎么办?
      按照往常,云岁几乎一句话附一幅表情包,句尾的语气助词格外丰富,而今天一反常态,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低迷。
      林昀礼收拾好的行李箱躺在客厅,他盘坐在地毯上,捧着手机踌躇。
      “今天不开心嘛?”
      他少言寡语,在安慰人这方面乏善可陈,儿时云岁被云奶奶揍哭,他只有在一旁给人擦眼泪的份,嘴里念来念去无非一句“不哭不哭”,那时候就已经被嫌弃过了......
      问题得到回复,下意识的关心与询问立马发送出去。他安慰人的话堪称笨拙,此番聊天结束后,那几排发出信息自己都不忍再看。
      林昀礼后仰在沙发上,顶光灯直直射下,他闭上眼睛,无奈叹气。
      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假,那......今年还能回老家吗?
      听她的语气,应该不能了......他偏头躲开刺眼的光,将头埋进抱枕。

      元旦将至,他在跨年这一夜驱车前往庆州。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彭樱每半小时一条信息,提醒他注意安全。
      抵达庆州时,天黑得彻底,月光搁浅在一小方洼地。
      彭樱踩着一地银辉,穿过花园来给他开门。母子将小半年未见,她扶在门边,看自己披着寒风的儿子垂眸笑着叫她,“妈。”
      林昀礼放下行李,倾身环住面前故作生气,眼眶微红的女人。
      彭樱推开他,裹紧披肩,转身往园子里走,“别来这套,花言巧语的,不如一套珠宝来的实在。”
      庆州的房子是当年林父娶彭樱的聘礼之一,在林昀礼读大学前一直空置,直到他收到offer那个夏天,林奶奶旧疾复发,迁至省城医治。几年来老人身体状况不甚明朗,时常小病不断,一家人实在不放心孤家寡人再回老家,不顾老人百般劝说,迁居庆州,留在老人身边照料前后。
      因为这事,林奶奶没少和彭樱拌嘴。
      那几年,他常常在普林斯顿的深夜接到彭女士的电话。她满腹委屈与愤懑,讲述那位生性平和的婆婆在庆州的这些日子有多不可理喻。他不会因为几通电话而失眠,却因为几句抱怨的话思乡。那些他所想念的人和物,都在几万公里外,隔山隔海的地方。
      那时候还没出道,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他几乎全用来坐在Chapel前的草地上发呆,手里的冰美式剩下一大半,喝一口眉头便皱半天。
      一对新人周末在这里结婚,草坪上聚满了前来祝福的人,有亲友,有同校的学生,甚至有游观学校的陌生人。新娘的头纱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他徒然一身疲惫,在扔手捧花的欢呼声里失神。
      他打开地图,搜索某人在的地方,从普林斯顿到Z大,11478公里。
      那时候,人空空荡荡。
      而如今,有庆州有南水,某方天地里有个喜欢云与蝴蝶的人,人的心脏,又被塞得满满当当。
      林奶奶在二楼休息,嘱咐过,等她的大孙子到了一定要叫醒她。
      林昀礼在玄关换鞋,彭樱和家里的阿姨在厨房忙活,将为他留的夜宵端出来。彭樱面上带笑,看着从手机屏幕里走出来坐在自己面前喝汤的儿子,打心眼欢喜。
      怎么这么会生呢?完全继承了自己的优点,五官就算福尔摩斯来了也挑不出错,这眼睛,这鼻梁,这嘴唇......还好避开了他爹的单眼皮。
      不等彭樱欣赏够,面前的人收了碗,起身将碗筷端进厨房,站在岛台前清洗。
      他知道彭樱在门口看着,轻声说:“这么晚了,就别叫醒奶奶了。”
      优雅迷人彭女士身形一晃转步离开,“行,明天她念叨的时候,你自己受着。”说完便上楼,脚步声隐在地毯里。他留在最后,关了楼下的灯,提上行李箱上了二楼。
      洗漱完出来,午夜已过,日历更新到下一年,他擦着头发,走到床边看手机。
      太多新年祝福的短信,页面顶端,第一次,她主动发信息过来。
      “林屿,新年快乐呀~祝你下一年工作顺利,天天开心呀!”
      他无意识地笑,看着那一个小飘飘,弯了眼。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房间温暖昏沉,床头的台灯闪着最暗的光,他坐在床头,低头打字。
      “云岁,你也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万事顺遂,笑口常开!”

      第二天一早,叫醒林昀礼的不是闹钟,而是他奶奶温柔的敲门声。
      “墩墩啊,醒了没啊?”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枕边是从窗帘缝隙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照得脖子上的皮肤发烫,他坐起来,朝门外回应:“醒了奶奶。”
      老太太在门外温和说让他先洗漱,待会儿下楼帮她打理打理花园。
      彭樱在微信里吐槽过,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让外人动她的花园。彭女士看不下去这萧条的前院,商量着:“那我请个园艺师过来?专业的人来打理总放心吧?”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固执说不许动,留给她孙子来。
      彭樱:“......”这是个什么道理。
      等到彭樱起床下楼,端着咖啡走到前院,便是一老一少,一矮一高站在花墙面前剪枝的身影。恰是月季剪枝的好时机,两人拿着剪子理顺野蛮生长的枝条,剪去细弱的残枝。低低地说着什么,隔着冬日湿蒙蒙的晨光她也听不清。
      林昀礼换了件油布绒的短衫,带着手套,牵引枝条,观察分叉处的芽点。
      奶奶问:“待会儿还能帮我剪绣球不?”
      “当然,帮您剪完。”他利落下手,沿根部剪掉羸弱的枝条,扔到一边。
      一墙的康斯坦茨剪完,老人领着他走到一处角落,枯草掩着几簇油干灯尽的绣球,未腐的叶吊在枝头,一地的破败。
      他蹲下,清理枯枝败叶,老人站在一旁俯身问:“你和云丫头,怎么样了?”
      早知道老人会打探,他毫不意外,手上动作未停,“算是在交朋友?”
      老人不满,拍他的肩膀,“啧,本来就是朋友呐,不过是许久未见,情分又没跑。”
      “可是奶奶,太久了,情分都变成生分了。”
      说者无意,听者伤心。
      老人叹气:“怪你爹妈,年轻时闹成那个样子,要是那两人不作妖,说不定我曾孙子都抱上了。”
      那段日子,一片混乱,人仰马翻,狗听了都要摇头。
      蹲着剪枝的年轻人不评判老一辈的过去,他惯常沉默,剪完几丛休眠的绣球,站起身,揽住老人的肩膀,“种的什么品种?”
      “万华镜,难养,但是花开的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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