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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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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瑰丽酒店,就在尖沙咀的K11大楼里。1-10楼是购物商场,也是艺术馆,汇聚了各大国际奢侈品牌,算是香港的文化地标建筑,可以饱览维港美景。
而晚宴设的地点就在瑰丽酒店的宴会厅,只需乘电梯上楼即可。
参加晚宴的人非富即贵,男士们都携手女伴而来,各个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褚婉阁甚至在里面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同行的脸,浓妆淡抹,柳娇花媚,站在各自的男伴身边,如同自己一样,尽心竭力的扮演好一个合格且称职的花瓶角色。
闻灼挽着褚婉阁一路迤逦而行,微笑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他笑,她自然也得陪着一起笑。
寒暄了一圈,等到了无人的角落,褚婉阁一把甩开他的手,皱眉揉着双颊,“面部肌肉都僵硬了,真累。”
这样的场合,自是不必担心会有人偷拍,更何况,在场的女明星里比她人气高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褚婉阁做着小动作也不太担心。
闻灼扫了一眼她脚上的银色高跟鞋,锥子一般细细的跟,看的人心惊,衬得她更加弱不禁风,终究还是没忍住,走近两步,摸了摸她的脸颊,滑腻娇嫩,香温玉软,“要是累了,就找地方休息会儿。”
褚婉阁点点头,她确实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
看着闻灼重新回到宴会厅中,她这才把酒杯交还给路过的侍应生,随即提着裙摆慢吞吞的往外面的露天景台而去。
站在露台前,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美得明媚且张扬。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偶尔会有经过的轮船发出低沉的汽笛声,辽远而又悠长。人们常说,维港的夜景最是迷人,黑夜中沉寂的海水混合着周围的灯光,将这座城市点缀的更加夺目。
置身在这样的夜景中,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露台另一端摆放着几簇高大的绿植,她定睛细看,才发现绿植的背后还放着供人休憩的贵妃榻,心下顿时一阵欣喜,抬脚直奔那儿,准备去歇歇脚。许久未穿过这样高的鞋子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脚后跟疼的已经让她忍不住蹙眉。
露台的光线太暗,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楚,但随着她的走近,眼睛适应了四周的暗沉后,总归还是看清了,那个角落里已经有一个人影。
褚婉阁停下脚步,满心遗憾的想,这双脚终究还是歇不成了。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这里时,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往前走了两步,一道温和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仿佛从心底深处,从记忆深处而来,犹如一道闪电,劈得她心头茫然,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轻声唤她:“婉婉。”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她想说点什么,可是突然仿佛失声一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鼻翼酸涩的厉害。
“婉婉,许久未见,你过得还好吗?”似乎带着轻笑,声音低沉醇厚,如潺潺流水,如风拂杨柳。
褚婉阁突然就慌了手脚,眼眶泛红,她飞快地调转视线,将目光投向露台外无边泳池里微微晃悠的水面,企图把眼泪逼回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到孟子昂。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棵小草,被风吹的瑟瑟发抖,她想努力抑制住这种让人很难堪的颤栗,又庆幸还好有一堵墙在身后。她靠过去,想借助这种坚硬的触感来给予自己力量,让她能有有勇气去直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个人。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英挺的眉,俊秀的眼,紧抿的唇,额头有几根不听话的碎发掉下来,挡住了那乌黑如墨的眸子。
记忆中曾经眉清目秀的少年,如今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成长为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眉眼比起年少时更加深邃。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孟子昂是长得很漂亮的那种男生。以前读书的时候,因为那张脸,学校给他写情书的女生就不计其数。
是谁的心跳如雷,又是谁的脚步蹒跚。
是谁的表情魂不守舍,又是谁的脸上舒眉展眼。
旧日熟稔的称呼,让褚婉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仿佛想起了很多事,可脑海里却又空白一片,零零碎碎的回忆争先恐后的想挤出来,却反倒乱如麻团,最后也只余下那一声婉婉,盘旋在耳际,久久无法散去。
曾几何时,有那么一个人,明明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可从嘴里吐出来那两个字的时候,却有种迷人的温柔。他走起路来很快,褚婉阁总是要让自己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有时候也会赌气的故意停下来冷眼瞧着他。而每当这个时候,前面那人总会轻叹口气,转过身来,用温柔的语调,叫她,婉婉,过来。
然后她就会像飞蛾一般扑向那团能将自己灼烧地灰飞烟灭的温暖。
回忆绵长,可也不该是在这样的时候忆起。有清浅的呼吸拂过耳畔,褚婉阁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记忆中的那个人此刻正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真实的触手可及。
褚婉阁鼻翼酸涩的厉害,眼眶再一次泛红,她挣扎很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带着干涩和沙哑,“你回来了。”
她突然回忆起曾做过的那三个不断变换场景的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清新俊逸的少年和面前的男人面容逐渐重合,哦,原来那不是梦,是她那已经尘封多年的年少记忆。
身后有人推门走了出来,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脚步声顿住。
“婉婉?”
是闻灼的声音,他出来找她了。
褚婉阁松了口气,几乎是逃离般的转身回到闻灼身边,抓住他的手,面上的表情是迫切地,迫切地想让他带自己离开这里,“走吧,我好累,想回去了。”
露台上的晚风轻轻拂过面颊,脚下无边泳池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被风吹起了涟漪,轻轻地荡漾,闻灼觉得自己的酒劲似乎散了几分。
他捏了捏褚婉阁的手,本来就是想出来提醒她不要在外面呆的太久,吹久了风小心晚上头疼,见她着急进去也就跟着转身。
对面几步开外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闻灼在看清他的脸的瞬间,瞳孔下意识缩了缩。
即使光线昏暗,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那是孟子昂。拜褚婉阁所赐,他在她的手机上看到过很多次孟子昂的照片。
他回来了。
他居然回来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看褚婉阁的脸,眼底的墨色突然就沉了几分。
他们刚刚在外面聊什么……他们一直呆在这里……
他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可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宴会后半程,褚婉阁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闻灼心里明镜似的,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时刻,她一定很想离开这里吧,可他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他就一直挽着她的手,冷眼瞧着,看看她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中途褚婉阁去了一趟洗手间,结果出来走了几步刚拐过墙角,就看见孟子昂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很明显是等待的姿态。
她停下脚步。孟子昂闻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那些人,那些事,本应该早已消融在岁月的长河里,被记忆的浪沙冲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才对。
可是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她只要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胸腔里的某个地方还是会隐隐抽痛。
前些年像是有看不见的刀子在里面搅来搅去,疼的她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如今,又变成了一把细细的银针,在那里戳来戳去,戳的满是漏洞,风吹过,就是一阵空洞的酸涩和凉意。
洗手间走廊里的暖光像是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橙色的光晕,光晕渐渐氤氲开来,以至于她看不清孟子昂脸上的表情。
可是声音却是如常的,温和的,就像和从前的很多次一样,“怎么刚才看见我就落荒而逃?我有那么可怕吗?”
褚婉阁抿了抿唇,“没有的,只是我先生过来找我。”她没有任何避讳,在孟子昂面前直言道。
孟子昂闻言,怔忪了一瞬,“你结婚了吗?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在英国一直都有关注你的新闻,好像没听说你已婚。说起来,我的工作也跟你的圈子息息相关。”
他停了下来,很明显是在等她发问,褚婉阁只好配合的问道:“那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帮杂志拍拍照什么的,回国没多久,暂时就职于香港这边的一家时尚杂志社。”
褚婉阁点点头,她把内心的所有情绪都藏的好好的,只当做是和多年未见的朋友微笑寒暄,“是吗?那真不错!”
只是她的脸色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苍白的吓人,显得那抹笑容有种怪异的美艳。
孟子昂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加个联系方式吧,能在这里碰上也算是我们的缘分,说不定以后在工作中还会有联系。”
这样得体又不露形色的说辞,褚婉阁自然无法拒绝,她只能依他所言,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名片,然后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褚婉阁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问出口;“你……不恨我么?”孟子昂面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和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没有质问,更没有冷着脸装不认识。
当初分手是她先提出的,是她接受不了夜长梦多的异国之恋。七个小时的时差,昼夜颠倒,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她苦等至半夜,却只换来寥寥数语。
他们明明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就算褚津雷反对,采取各种方式来拆散他们,她也要义无反顾的和他在一起。
她知道那个时候,他刚刚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她应该多理解一点的。
可是他的冷漠,他的沉默,甚至他的敷衍都让她极其没有安全感。他选择以这样的冷暴力方式来对抗和反击她的家庭对他所做的一切。
那封分手的邮件里,她扮演着决绝又无情的角色。
相恋是双方,分开却是独断。那封邮件,也是她最后一次跟他联系。
此后进组拍戏,毕业签约,半生浮沉,与他再无瓜葛。
孟子昂闻言,反倒有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了清俊的脸颊上,“当然,应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接受背井离乡远在他国的煎熬。不过,比起你而言,你父亲应该更惹人讨厌一些,”顿一顿,褚婉阁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只听他接着道,“我是实话实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褚婉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只能低声的说着对不起。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褚津雷有些可恨,不然他们的父女关系从前又为何会一度降至冰点。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她一定可以看清自己嘴角扬起的笑容有多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