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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医女重现,妙手回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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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心满意足还犹如在云端之上,整颗心都软绵绵又轻飘飘,他确信那一刻他是全天下最快活的人,而不过半日,他已经又跌落谷底了。
此时的皇甫麒,满眼满心都是他的陆渊怎么办,睡梦中的陆渊会痛吗?
可皇甫麒不敢说一个字,生怕打扰了陆渊的睡眠。
他用多情又专注的眼神,一遍遍细致地描摹陆渊的轮廓,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又突然意识到,他二人已肌肤相亲,不用再隔着空气克制地观望。于是他抬起手,用冰冷的指间一遍遍抚过陆渊的眉眼,再用嘴唇轻轻碰上他的。
他还记得昨夜陆渊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不似现在在他怀中这般毫无生气。
皇甫麒俯下身在陆渊耳旁默念一定要坚持下去,再等个几日就有解药了。再一起身,见陆渊还是面如死灰的一张脸,心中又凉了一截。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道:“本殿无大碍,一切都听御医的。”
何潼与御医正吵得不可开交,听到帐内皇甫麒传来的这句话,突然就停止了。
御医低头回道:“下官定好好研究药方,早日治好三殿下的病。”
这时,皇甫麒掀开帐帘坐在床边,又回身把帐子掖牢,生怕被人看出里面还躺着另一个人。
皇甫麒道:“大夫,你刚说你已经有一副应急的方子,可否拿来给本殿看下?”
御医刚确实写了一剂药方,用于解决这几日冷热无常的症状,正好递给皇甫麒。
可皇甫麒的手刚一触到御医的手背,御医的身体都冻得打了个哆嗦:“三殿下,您这手……也太凉了,怎的比刚才又冷了一些?”
皇甫麒道:“是,已经冷到没法画画了。”
御医道:“下官一定会医好三殿下的。”
“那便劳烦大夫了。”皇甫麒冷声道,“何潼,送客吧。”
仅这一两日,宫中、民间知晓皇甫麒中毒的人不计其数,就连秦太傅都不怀好意地送了拜帖要来探望,但都被皇甫麒以“重病需静养”为由头全都谢绝了。
这些人真是怕他活得太久了。
外界越是迫切打听将军府的内情,将军府上下对外就越是沉默,不透露丝毫的病情。但凡有人想要攀关系了解点事,也全都被老忠叔给回绝了。
可将军府内的人关起门来却是一如既往的生活。
甚至,比之前还要活泼。
原因就是——多了个人。
有一个人的声音就如脚上的铃铛脚链一样清脆,带着异族人的生活习惯就这样闯入了正经严肃的将军府里。
早在晏余青哑了之后,皇甫麒就写信派人请苏木来长安看病了,没想到刚好赶上了陆渊寒毒复发,便让苏木一并给瞧瞧。
好些时日没见,苏木倒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大胆,没几天便把将军府折腾得鸡飞狗跳:
“陆弃,你别听你们那些个狗屁御医,这药方写得乱七八糟,能给你哥哥吃吗?”
“陆渊身上是寒毒,但我师父早就给解了,身上残留的不是毒,而是毒气,自然因寒气入体就会复发。但是以毒攻毒,再把寒气排出去就完了,用热性这么强的药,陆渊能不难受吗?”
“我师父在的时候,这种毒都进不了他眼里。有什么难解的?!陆渊,你能不能不垂头丧气的?吃了我的药,你至于那么没精神吗?”
“什么,你没有不高兴,你就是嫌我烦?”
“屁嘞!我是你弟弟请来的,我山高水长一路走来长安,你不体谅我辛苦还敢说我?!你话也不少,还敢嫌我烦?!”
……
当戴眉生从将军府后门悄悄溜进来时,就看到两个胳膊扎满银针的陆渊正在跟一个姑娘笑骂。
戴眉生看了看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是明璟镇人,心内一喜。
明璟镇是天然的药材仓库,好医师无数。早年戴眉生游历四境,听到过不少明璟镇神医的传说。
既然这人能解陆渊的毒,那便也能看好晏余青的哑。
戴眉生小跑到院中,认认真真作了个揖,立刻喊道:“小……小陆……小陆将军,我……我来啦!你……你的身体……还……还好吗?”
陆渊和苏木正在闹脾气,没有听到戴眉生的话。但看陆渊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从内室走出来个皇甫麒,让戴眉生更是喜上眉梢。
“三殿下,三殿下,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说的神医?”
皇甫麒顺着戴眉生的方向看去,看陆渊与苏木又在吵闹,不由皱了皱眉,道:“是啊,可别嫌她小。她既是医女,又是蛊女。会医病,也会杀人,脾气怪得很。”
戴眉生哈哈一笑:“只要她能救了晏余青的嗓子,让我干啥都行。”
“真的?”
戴眉生点头如捣蒜。
皇甫麒正好刚在里间给陆渊熬完药,也该让陆渊休息休息去喝药了,便指着陆渊道:“陆渊,你回去喝药。苏木,你过来。”
陆渊听到皇甫麒这么说,居然像只无比听话的大型犬一样,狗汪汪地看了一眼皇甫麒,似乎是嫌药苦,不愿意去喝。
但皇甫麒高昂着头,以“不允许你跟我讨价还价”的态度瞪着陆渊,陆渊这才低着头乖乖回屋子里喝药了,
戴眉生看看陆渊,再看看皇甫麒,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为何变得又怪了一些?
但他无暇顾及这许多,连忙向苏木打招呼:“苏木女神医,我是戴记掌柜的,戴眉生。”
苏木刚给陆渊针灸完,两人又闹了好一会儿,正热得不行。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拨了拨额头上的眉心坠,没看戴眉生,而是盯着皇甫麒道:“陆弃,你又给我安排了什么活?”
戴眉生急忙道:“我有个知己,嗓子被毒哑了,还请你看上一看。医药费多少都好说,还麻烦你移驾去我府上瞧瞧。”
皇甫麒啧了一声,没想到晏余青已经住到戴府里了:“苏木,你跟着他去吧。晏余青也是我的朋友,而且你帮戴眉生看病,也有好处。”
苏木摆弄了摆弄因为和陆渊打闹而乱掉的黄色衣衫,正经道:“那既然你发话了,我便去看看,但我看病是要代价的。”
皇甫麒道:“明璟镇山上的金矿交给戴眉生去解决就行了。他一定能给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完了金矿,还让你们有钱可以赚,省的以后你们的族人老惦记上山。”
苏木的眼睛一亮:“当真?他能解决?我这么多天都守着山,不敢让人上山,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拿那些金矿怎么办。”
戴眉生拍着胸脯道:“交给我吧,之后金矿赚来的钱,我全都回给你,肯定不让你吃亏。”
苏木见戴眉生说话如此笃定,便也学着皇甫麒的样子,拍着戴眉生的肩道:“还好你不够高,我还能够得着你肩膀。你们长安人说话是叫哥们吧,那我认你做哥们。走,你带我去你府上,我去看看你朋友的嗓子要怎么治。”
刚喝完一碗苦药,恰好走到院中散步的陆渊正巧看到了这一幕,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被拍肩的戴眉生更是一脸尴尬:矮就矮嘛,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来?!
于是整个院落里,又重回了只剩陆渊和皇甫麒的安宁。
大风大雪的天终于过去了,早春的气息虽然还未到来,但对他二人来说,这肯定又是一个大好的春天了。
皇甫麒坐在院落的小方桌前,抓着陆渊暖洋洋的一双手搓来搓去,生怕陆渊再次着凉。
他盯着陆渊气色日渐好起来的一张脸,笑得像个虎头虎脑的小傻子。
日光倾泻在陆渊乌黑的发梢,他努力地冲着皇甫麒回笑着:“阿弃,我生病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皇甫麒抬起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嘘了一声:“苦日子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嗯,”陆渊找话题道:“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要告诉我。等我好了,带你去玩个遍。”
皇甫麒把院子里那张梨花木的椅子搬到陆渊身旁紧贴着他坐下,又斜斜倚靠在陆渊身上,似要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给陆渊:“想吃你……算不算?我,哪也不想去,就想腻在你的卧房塌前,行不行?”
陆渊假意咳了一声,羞到满面通红……怎么这个弟弟,说起情话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皇甫麒拉着陆渊的手,轻轻揉着他的骨节。
或许是刚死里逃生,内心满是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温柔。他回想起这么多年陆渊护在他身前的一幕幕,忍不住道:“陆渊,我虽比你小三岁,但我也可以保护你。以后有难处,你要说出来。”
皇甫麒又难得地絮叨道:“算了,以你的性子,你若是想说,就是拉着我整整一宿不睡觉也能一直说。但你若不想说,便不说吧。”
皇甫麒突然又笑了一下,紧跟着道:“我的前半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余生那么长,只要想起来,你还好端端地陪在我身边,我的心就犹如一轮圆月一般。”
是一种,圆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幸福。
陆渊很少会去思考儿女情长的事情。或许是他有意规避,也或许是他天生少根筋。
习惯了长久以来的独来独往,习惯了永远拼命为他人付出,他极少被这样照料,极少被这样关心,更是极少认识到自己原来对一个人是那么重要,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存在,可以让另一个人如此快乐。
这样亲密却又赤诚的陪伴,才是针对陆渊长久病灶的猛药。
这么多年一个人征战杀伐的冷酷,就这么被稀释了。
若要他真去想,哪一场仗打得最疼,杀得最狠,他突然也记不起来了。
温柔与温柔相遇,能消解过往所有的不公与苦痛。
现世这么好,一路走来的风雪,真的都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