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伎在身份上不如芸者更方便。”
神里绫人觉得他太阳穴突突得痛。
公务好不容易全都处理完,他这会儿却宁愿自己在处理公务,而不是面对你的提问。可你还在等待回答,神里绫人只好提出你这个问题避不开的难点,“那你要找谁做旦那?”
舞伎在成为芸者之前只有一半的工资与待遇,而舞伎成为芸者的标准之一,就是找个男人——当自己的“旦那”,并和那个男人过夜。
他听到你直白地问:“您不行吗?”
等了两秒没有得到回答,你锲而不舍地又追问:“您不行的话,托马也不行吗?”
“……”
神里绫人知道你与他有着极大的认知误差。
“你每次的身份不定,旦那则需要任务里再添一人,风险太大。不必再想了,”他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杜绝你再用什么其他的想法为难他,“这是命令。”
*
神里绫人在接任社奉行成为家主之前,喜欢一切「有趣」的东西。比如,躺在雪地街道上等待被马车碾过、迎来死亡的你。
他见过很多你这样的人。
麻木、恐惧、心死如灰,你这样被苦厄缠身的孤儿,很多都被带回了终末番。
那天你平静地盯着他看,眼睛里并非那几种情绪,而是很普通的,仿佛躺在雪地里晒太阳一样平静。
神里绫人望着踩在雪地里留下的几只脚印,听到你问他:“你不冷吗?”
他那时没批披风,从温暖的马车上下来,照理说应该是会感到寒冷的。可是他意外地没有感觉到寒冷,于是他笑了起来,也问你:“不冷吗?”
你没有说话,他也没再问。
后来成为社奉行,他听过太多人问他“冷不冷”,有讥讽的、有关心的,有想从他这里撬出秘密的,也有想蚕食他家族之人。
人实在太多,他记不太清。
不稳定的局面、年幼的妹妹、病重的母亲,那段时间里他必须要考虑到很多东西,才能让事情不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手段,心计,周旋,他实在厌烦这些必须的工作。
神里绫人见你时,觉得你是非常趁手的一把刀,忠诚、听话、不对任务提出任何质疑。
其实见到你第一眼时,他就想了起来,你是曾经躺在雪地里等死的小女孩。
经过一次又一次任务与考核的锤炼,爬到终末番顶端,成为了组织里最锋利的刃。
那双眼睛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注视着什么都很平静,甚至还有恰到好处的愚蠢。
明明吃下了味道奇怪的食物,但是眉头都不肯皱一下,只是在吃完以后,淡淡地陈述着:“……苦的。”
分不清辣和苦,也不知道自己对海灵芝过敏。
看你这样的人难为的表情并不让他愉悦,他只是觉得,太干净了。
档案里没有多余的赘述,仅有一片空白,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的“干净”。
所以哪怕他能教会你辣和苦不是同一种东西,他也没有开口。
这样干净的人就适合拴在他身边。
神里绫人觉得他好像有点太自私了,但又想到。
这没什么不好。
他在漩涡里越陷越深,本就难以抓到什么干净的东西。
雨稀释了血腥味,你手里拿着某件关键物件,身上充满伤口,借着庭院里树从院墙顶处爬下来——
直直地倒在他怀里。染了他一身血。
雨伞的伞骨折了一半,神里绫人接住你,那一瞬间他想喊你的名字——
可是你没有名字。
他在开口时听到了心跳声。
他自己的,急促而不平静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
“托马——我桌上那几杯奶茶呢?”
“不是留给那位小姐与旅行者的吗?我担心凉掉就不好了,刚才送了过去。”托马挠着后脑勺,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他,说到一半,意识到哪里不对,有些犹豫地问,“……应该,没问题吧?”
里面有一杯装了海灵芝。你应该……不会运气那么差拿到海灵芝的那杯吧。
他叹口气,道:“没事。”
锁国令解除了很长一段时间,稻妻彻底稳定了下来,柊家与九条家的婚礼这次邀请了身为社奉行的自己。
托马今早提起过,椿花开了。
在椿花开的时节办婚礼……神里绫人点点指尖,手中的公文翻向下一页。
有什么用呢?
就算提起他的婚礼,你也只会认真地问他:“是有什么任务要执行吗?”
神里绫人当时被被你气笑,顺着你说:“任务有点危险,你的刀还没锻好吧?只能留给其他人执行了。”
从来没有那么多任务,只是某个人……
听不懂休息的含义,也不理解稍微有些“比喻”的话,为了任务能够完成,什么都愿意做。
与你说“没有任务了”,又会觉得自己失去了用处。
但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教你——
教会你什么是苦和辣,与彼此之间特殊的关系,什么叫做“珍视”。
歪七扭八地字迹在桌子上格外显眼,神里绫人心情还不错地捏起粘在桌子上的便签贴,上面写着:
家主大人,椿花开了。希望您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