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我们发疯吧》借点勇

29、你怕吗？

　　路莫迟呼吸一滞，果然……他不确定地问 ：“你是指你哥吗？”

　　简蓝默默走到走廊窗户边，走到平时他看他的“罗密欧”的那个位置，果然看见路莫迟正坐在平时扮演“罗密欧”的那片草坪上，心里一片酸软。因为路莫迟也正仰头往他的方向看，他们于是同时看见了对方。

　　“嗯。”他轻轻地答道。

　　“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呢？是预感他怀疑了还是已经知道了呢？”路莫迟平静的问，声音里透着一丝没掩饰住的无奈和无力。

　　或许因为愧疚，路莫迟表现得越平静简蓝反而越紧张，他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不知道，但依我对他的了解，应该还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我怀疑他这次出去玩，是一个圈套，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他把他怀疑的依据一一告诉了路莫迟，从昨晚哥哥宣布这件事情到今天白天简皓说的话、哥哥说的话、哥哥的表情和眼神；从Michael的出现到连Jimmy和许惜乐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路莫迟安静地听着，中途不知是因为累还是什么，直接躺在了草坪上。

　　简蓝说完，手机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他慌张极了，忙说：“老莫，我……”

　　他刚想说去Napa的计划，却被路莫迟打断了。

　　“蓝蓝，你怕吗？”路莫迟茫然又绝望地望着天空，平静地问。

　　这个点，天空的蓝色已经被夕阳染上了橙，被即将来临的夜幕染上了灰。

　　“我……”简蓝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怕吗？他当然怕，不然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呢？他根本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他们的事情被哥哥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当然知道现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就算哥哥现在没有发现，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还是会发现，只要他们想在一起，这就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但……他总希望能晚一些，再晚一些。他相信，时间是有机会改变一些东西的，他们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那你呢？你怕吗？”他问。

　　手机里又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怕吗？路莫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他早就扪心自问过无数遍的问题。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当然不怕，只要他的蓝蓝不怕，他就不怕，可是他还有家人，真的能做到为了爱情而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管不顾吗？当然不行。而且，蓝蓝也怕呀，蓝蓝怕，他就会怕，所以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呢？白痴！

　　他把左手前臂放在眼睛上，喷涌而出的不甘心的泪水很快就洇湿了衣袖。

　　“傻瓜，别怕，只要我们这几天不见面，你哥的圈套就套不住我们呀。”他答非所问、故作轻松地说，像他们在说的只是一件类似于原本约了一场球因为下雨于是决定改期的小事一样。

　　他强忍着内心巨大的失落和难过，温柔地问：“那你这几天要乖乖吃饭哦，今晚吃什么呢？”

　　“老莫……你在哭吗？”简蓝紧张又关切地问。虽然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但他的眼睛几乎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路莫迟，自然注意到了路莫迟的姿势变化，再结合路莫迟声音的细微变化，和他们的对话内容以及现在的处境，他几乎可以确定。

　　路莫迟忙把耳机摘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重新戴上，轻笑一声，故作轻松地说：“白痴，怎么可能，我在你眼里这么柔弱的吗？”

　　不等简蓝回答，他就转移话题道：“你们办公室应该没人了吧？你也快下班吧。我叫Jimmy来送你回家好不好？他应该还在附近，你可以跟他一起吃晚餐，省得一个人吃。你哥给你留了车吗？下周……”

　　简蓝的心快要疼死了，路莫迟说话方式这么反常，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他打断道：“路莫迟……”语气有些严肃，却因为哽咽而一时无法继续说下去。

　　“嗯？”路莫迟立刻打住他那一番似乎没完没了的絮叨，温柔地应道。

　　简蓝稳住情绪，问：“为什么哭？”

　　路莫迟一愣，又轻笑一声，说：“白痴，我真的没哭。”

　　他顿了顿，咽了咽喉咙，努力平复情绪后，用温柔的声音问：“但是，蓝蓝，我……我如果怕，是不是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更不该招惹你呢……”尽管他已经拼命压抑了，却还是泄露出了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

　　“不是！”不等路莫迟说完，简蓝就吼断了他，强忍许久的情绪终于还是如排山倒海倾泻而出。一天的心慌意乱早就令他身心俱疲，路莫迟的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他击得溃不成军。

　　“求求你，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他边哭着乞求边任由自己无力地顺着墙壁滑落，瘫坐在了走廊冰冷的地上。

　　路莫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惊慌地坐了起来，猛一抬头，正好看见简蓝逐渐往下滑落，逐渐离开阳台窗户直至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他于是更慌了，眼泪和所有消极情绪早就被吓了回去，忙哄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保证再也不那么说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恨死现在这种处境了，可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抱住他心爱的人。

　　简蓝说不出话，他已经崩溃了，为了避免哭出声，正咬着自己的手臂，眼泪哗啦哗啦像开了阀的水龙头似的。

　　见简蓝没有说话，路莫迟于是转为撒娇耍赖的安抚，简蓝平时最吃他这套了：

　　“蓝蓝～蓝蓝～不哭了，好吗？”

　　“宝宝，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一定是偶像剧看多了，又脑残又矫情。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看了，太害人了。”

　　“你再哭我就罚我晚上不准吃晚餐，你听见我的小肚肚咕咕叫了吗？不知道晚上不吃它会不会谱出一首曲子来……”

　　简蓝终于被他哄得噗嗤一笑，骂他白痴，然后带着哭腔委屈地说：“老莫，其实我本来有一个还不错的偷偷见面的计划的，你要听一听吗？”

　　要是是在一开始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时候，路莫迟大概会对此兴致缺缺，但现在简蓝总算不哭了，说什么他都乐意听。为了让简蓝尽快转变心情，他强行让自己的语气能多轻快多轻快：“嗯哼，当然呀，我好想知道，你快说给我听听～”

　　简蓝当然知道路莫迟的良苦用心，语气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说：“Joy说他们明天打算去Napa……”

　　他还没来得及进入主题，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Hey，J，还好你还在……啊，对不起，你在打电话吗？那你先打。”

　　是简橙的大学同学，Michael……

　　简蓝惊讶得直接懵了，立刻情不自禁地噤了声，愣愣地看着刚从电梯方向拐进这条走廊的Michael。这个时候，Michael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而且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专门来找我的？他的大脑瞬间唰地一片空白，头皮都麻了，除了哥哥，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路莫迟自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问：“蓝蓝，怎么了？那个人是谁？”他没有听过Michael的声音，听这熟稔的语气，只以为是简蓝的同事。

　　简蓝回过神来，小声说：“是Michael，我先……”

　　“别挂！蓝蓝，别挂，让我也听听。”路莫迟冷静地说。虽然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紧张得口干舌燥的。

　　简蓝想了想，觉得也好，省得他总不确定那种不好的预感到底是心虚作祟还是确有其事，刚好让路莫迟也帮着做个判断，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嗯，别怕。”路莫迟安抚道。

　　简蓝原本就是戴着一只无线耳机在打电话的，他佯装把电话挂了，收起手机，但并没有把耳机从耳朵上摘下来。自从有无线耳机后，很多同事上班期间都一直戴着一只耳机，所以不摘下来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毕竟Michael自己也正戴着一只耳机。等等，Michael也戴着一只耳机？

　　他从地上站起来，无声地对Michael微笑招手，疑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机。

　　Michael秒懂他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哦，充电盒在背包里，懒得捞出来，而且你懂的，下班也挺多电话的，就懒得摘了。”

　　“对不起，刚刚没打扰你吧？”他转移话题道。

　　简蓝怎么想都觉得Michael和哥哥应该不至于玩他和路莫迟这招，于是不疑有他，礼貌地笑笑，说：“哦，没有。您是……特地来找我的？有什么事情吗？”他直觉Michael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没那么简单。

　　Michael看着简蓝的脸，迟疑地问：“你……还好吗？你看起来……”他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绕了一圈，“工作不顺利？”

　　简蓝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尴尬地笑笑，说：“哦，不是，我没事。”大哥，人艰不拆、看破不说破的礼貌您不懂吗？

　　Michael也很头疼，因为他一不小心关切地问了下“你还好吗？”后，简橙就一直在耳机里追问他“他怎么了？”

　　是的，他来之前正和简橙在通话，见到简蓝后，简橙也叫他不要挂电话……简蓝还是低估了他哥对他的爱，只要是他的事情，他哥没有什么不至于的……

　　Michael当然知道出于礼貌，正常来说就该让眼泪的事情过去的，但……为了不着痕迹地让简橙知道简蓝怎么了，他只好无视简蓝的故作坚强，安抚道：“嗐，其实没什么，实话跟你说，做到我这个位置有时候也能被老板骂哭，太正常了。”

　　这么说，简橙应该能听懂了吧？哭了哭了……

　　简蓝瞬间满头黑线，简直快无语死了，尤其是路莫迟在耳机里噗嗤一笑，吐槽说这Michael这样的情商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专业实力一定非常过硬，惹得他又很想笑。

　　“真的没有，您误会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耐着性子又一次礼貌地问道。

　　“哦，是这样的，”Michael面带绅士、礼貌的微笑，解释道，“我前两天跟你哥约饭，落了样东西在你哥那儿，今天问他要，不巧他出去玩了，让我找你。我下午给忙忘了，刚刚下班正好经过你们楼，才想起来，就顺便上来看看你在不在。”

　　听起来很合理，但简蓝心里的警惕和怀疑却并没有因此消失，他不动声色地说：“啊，这样啊，那……您着急要吗？还是我过几天给您也行？我这几天原本是打算去住酒店的。”其实他本来就要先回家一趟的，毕竟换洗衣服什么的都还没拿呢。

　　Michael面露难色地说：“额……实在抱歉，能麻烦你现在走一趟吗？因为是我家小孩的东西，今天不给他，我这个周末就算是泡汤了。”

　　明明完全没有破绽，但简蓝还是觉得很诡异，大概因为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很可疑吧。他沉默片刻后，问：“那我哥有说放在哪儿吗？还是我问下他？”

　　Michael忙阻拦道：“他说交代管家了，管家到时候会给你。”

　　破绽！简蓝总算抓住了破绽，他刚想表达他的疑惑，Michael却抢先一步，半开玩笑地补充道：“你说你哥，真是的，直接让管家给我不就得了，还非得让我来麻烦你，是怕管家一不小心把他儿子的什么宝贝错给我了不成？奇奇怪怪的。诶，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挺烦他的……”

　　好吧……被他圆回来了……

　　但是，怎么看都怪怪的，怎么想都没那么简单……

　　哥，你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