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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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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有一大堆的怀疑,但因为电话那头有路莫迟在,因为路莫迟对他说“不要怕,有我在,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简蓝觉得很安心,于是坐上了Michael的车回苏晓家,而路莫迟也在失望和不安中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仍然没有挂电话,一路上,简蓝边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Michael聊天,边听电话那头路莫迟温柔的说话,说今天工作中的趣事,说美丽的夕阳和夜色,说路边的花草树木、行人、房子,俏皮地回应或评论Michael说的每一句话……
路莫迟的每一句话,都让简蓝的心柔软得不行,每一句话里,他都能品出路莫迟对他的浓浓爱意。尽管他无法给路莫迟任何回应,但路莫迟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这让他觉得窝心极了,心里的愧疚少了许多,今晚的遗憾仿佛也被治愈了。车窗外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原本可疑的Michael竟也变得面目和蔼可亲了起来。原本令他极度不安的行程,仿佛变成了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幸福也最享受的时光,他甚至希望路程能变长一些、时间能过慢一些。
他们的房子都在S大附近,离公司都不远,路莫迟的路程还更近些,但因为他先去附近餐厅打包了个晚餐,所以比简蓝晚到达目的地。
Michael拿完东西就跟简蓝道谢离开了,简蓝和路莫迟都有点懵逼,所以……真的是我们小人之心了?但没事当然最好,他们都长舒了一口气,相互打趣了几句。
但他们这口气还没舒完,刚把车开到家门口的路莫迟就微眯起了双眼。
“宝贝,你们家应该已经做好晚饭了吧?你先去吃饭,吃完我们视频,好不好?”路莫迟把车缓缓停下,淡定地对电话里的简蓝温柔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把车横停在他们家院门口挡着他的路,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车前盖上与他对视的简橙。
叶杨为了让他们能好好地过二人世界,早就跟路莫迟说了这几天就不回家了,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简橙,路莫迟突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悔没来得及跟叶杨说计划有变。
“好呀~我之前不是说我有个万无一失的见面计划吗?敬请期待~”简蓝得意洋洋地说,听起来心情很雀跃的样子,也不知是强打起精神还是真的对那个计划非常有信心又非常期待,“不过我待会儿可能会先跟皓皓小朋友视频一会儿,好了跟你说~”毕竟现在回家了,就也没什么不方便视频的了……
路莫迟边在车里和车外的简橙眼神对峙,大脑飞速思考该如何应对,边轻笑一声,宠溺地回简蓝道:“嗯,好~”
他从简橙身上收回视线,低下头,说:“宝贝,我爱你。”
简蓝在院子里抬头张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夜晚清爽的空气,甜蜜地笑了,深情地说:“老莫,我也爱你。”
夜幕降临,夜色吞噬了所有的蓝、橙、白,将天空染成了黑色,但仔细看,又似乎是蓝黑色,像是蓝色在黑暗中的负隅顽抗。皓白皎洁的月亮在辽阔的夜空中看起来那么渺小而遗世独立,却用他微弱的光让蓝色显得更清晰了些,像是蓝色的小帮手似的。
挂完电话,路莫迟把车熄了火,从车上走了下来,和简橙隔着大概两三米的距离对峙着。简橙脸上的表情很随和,甚至带着笑意,看起来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路莫迟当然知道他来者不善。
两人都没有说话,简橙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路莫迟把耳机摘下来,路莫迟于是乖乖地摘了下来,并把手机屏幕点亮给简橙看,说:“已经挂了。”
简橙满意地点了点头,状似开玩笑般漫不经心地问:“你刚刚不会是在跟蓝蓝通话吧?”
路莫迟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呼吸一滞,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一时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于是干脆避而不答,答非所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跟他说了我来找你了吗?”简橙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似乎也不纠结他上个问题的答案。
路莫迟为了避免不打自招,自然不会正面回答他的这个试探性问题,佯装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说:“没什么事情就请让一下,我要进去了。”
简橙却仿佛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根本不需要他回答般,继续自顾自地说:“你那么聪明,应该没说吧?反正我要是你就不会说。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什么时候?不会就是你在深城出差的时候吧?短短两周就在一起了?啊,不对,听说你中途还去了一趟南城,所以你们只相处了不到一周,对吧?”他边说边往路莫迟靠近,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他停在路莫迟身前,歪头凑近路莫迟的脸,看着路莫迟的眼睛,哼笑一声,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情吗?你觉得,这像话吗?”话音刚落,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立刻转为了冰冷,刚刚的笑意仿佛海市蜃楼般,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蓝的预感果然没错,简橙什么都知道了。等等!不对!简橙只是知道我去深城出差的事实,我们在没在一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顶多再加一个叶杨,但叶杨不会说出去,所以他还是在试探!这个男人实在太聪明了,差点就上当了。
老实说,路莫迟有点儿被简橙的气势震慑到了,怔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想明白简橙还是在试探后,他当然还是选择了回避。他不动声色地和简橙对视着,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对峙片刻后,简橙噗嗤一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脸上又露出了刚刚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情,颇具嘲讽意味地轻笑了两声,问:“路莫迟,敢做不敢当吗?”他玩味地看着路莫迟的眼睛,“没关系,要的就是你的不敢当。”
路莫迟的双手不由地紧紧握成了拳,他很憋屈,他不是不敢当,只是不想硬刚。蓝蓝对这边的状况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如果承认了简橙会对毫无防备的蓝蓝做什么,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状况蓝蓝对他的期待是什么,他只能评估在这样的状况下怎么做对蓝蓝是最好的。
简橙坐回他的车前盖上,看着路莫迟,说:“知道我为什么是先来找你而不是去质问蓝蓝吗?因为他一定会承认,这样我和他就不得不再一次闹不愉快了。我很满意你刚刚没有承认,否则我给我们找好的台阶就都不太好下了。”
路莫迟仍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顺着简橙的话,平静地问:“什么台阶?”
简橙又笑了,老神在在地说:“路莫迟,老实说,我真的很欣赏你,所以并不想把你怎么样。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希望蓝蓝好,所以我的提议是:我们都不要让蓝蓝知道我来找过你,你们瞒着我在一起的事情我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你自己想个办法让他对你彻底死心,最好是让他讨厌你、恨你、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觉得你6年前跟我说的‘滥交’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觉得呢?毕竟这也很可能是事实,不是吗?”
路莫迟一直默默地看着简橙,平静地听他的提议,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
“不是,我没有!”他语气坚决地否认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尽量平静地说:“简橙哥,我一直都很尊敬您,也知道蓝蓝很爱您,所以从来都不想和您对立。有一个问题我琢磨了很久,也好奇了很久,刚好趁这个机会跟您确认一下:请问您到底是不能接受蓝蓝同性恋还是只是不能接受蓝蓝和我在一起呢?”
因为这个问题,简橙有片刻的愣神,但只是片刻,回过神来后,他的神情唰地冷峻了许多。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说:“这个问题对你而言不重要,不管是哪一个,你都是不被接受的不是吗?”
路莫迟轻笑一声,说:“对我而言当然重要。哥,您还记得您第一次找我谈话吗?那时候您说蓝蓝还太懵懂了,我如果把他带上同性恋这条路就是在摧毁他的人生。那番话对我影响很深,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做噩梦,梦见蓝蓝哭着说恨我,所以那时候您逼我离开,我并不恨您,因为您说得对,我希望蓝蓝好,不希望他因为后悔而恨我。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您当时的做法是对的,对我和蓝蓝都好。可是,哥,蓝蓝现在已经不小了,对性、对爱情、对人生选择也早就不幼稚懵懂了,您曾经那个对我而言坚不可摧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如果您还要反对我们,我需要另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简橙非常惊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路莫迟这么老实是因为怕他,既怕他收拾他,也怕他收拾他父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六年前,和路莫迟的那番谈话后,他对路莫迟的厌恶和鄙视达到了极致。自从他们上大学后,他的确安排人监视过路莫迟,知道路莫迟父母对他断绝经济供给,也知道那之后路莫迟遇到过不少困难和麻烦,所以当路莫迟吊儿郎当地跟他说他被室友包养的时候,他没有怀疑过。他觉得一个吃不了苦、受不了挫、自甘堕落的路莫迟已经不足为惧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管他。
再次关注到他是蓝蓝工作后,得知蓝蓝时不时要来这边出差,这儿离路莫迟的学校实在太近了,他不放心,尤其后来发现路莫迟竟然刚好进了蓝蓝所在公司实习,他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路莫迟有意为之,于是又派人暗中监视调查,确认两人确实没有任何交集后才放下心来。他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路莫迟应该早就放下蓝蓝了,实在没必要为了防微杜渐而重提旧事,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后来又没有再管路莫迟了。
现在看来,是被路莫迟骗了?他突然觉得路莫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对他有点儿刮目相看。
“你不想管你的父母了吗?”他试探性地问。
路莫迟又笑了,淡定地说:“他们从来都不是您反对我们的理由,不是吗?他们只是您抓住的我的弱点。可是您会怎么收拾他们呢?您总不能杀人放火,无非就是经济上的制裁,让我们家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老实说,十年前,我确实很怕,但现在,您知道的,经济制裁对我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了,而且,以我现在的学术水平和专业能力,即便是您,也没有办法在职场上做到对我的全面封杀。”
“您以为我的父母怕吗?或许吧,但他们怕的是辛苦一辈子,最后却不但一分一毫都没办法留给我,反而给我留下一身债务;怕的是我一不小心激怒了您您会伤害我,所以先您一步对我进行了制裁。我当然不会不管他们,我会加倍孝顺他们,会努力奋斗赡养他们,会力所能及地给他们幸福安稳的生活和这十年来他们最渴望的东西——陪伴。”
“所以,橙哥,”路莫迟淡定地看着简橙的眼睛,又一次问道,“您反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空气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只有路边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他们两人相对而立,无声地对峙着。
简橙总算明白了,他太小看路莫迟了,路莫迟早就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从六年前,或者更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路莫迟不需要比他更有钱有势,也不需要与他正面对立,让他一败涂地,只要自身能力强大到让他拿他没有办法就可以了。有意思。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简橙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他竟然有种获救的感觉。老实说,对他而言,路莫迟的这个问题很难。他记得五年前,蓝蓝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如果我真的是同性恋,你能接受吗?”那时候,他也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没有答案,他只想固执地选择坚信蓝蓝不是同性恋。
他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呼吸一滞。
“是蓝蓝。”他说。像是说给路莫迟听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没有立刻接起。尽管早就做过蓝蓝会打过来的预设,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他的内心仍然不由地有些紧张。
他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接电话的瞬间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喂,蓝蓝。”他柔声说。
“哥,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是简蓝激动的质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