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爱（原名：于无声处）》凝欣

8、第 8 章

　　隔了好几天杜滟想起那晚上的自己，给自己下的评语是，荷尔蒙分泌不稳定。大概是单身久了，连对英卫也肖想起来。大约英卫比朱凡高，比他好看一点，比他温和一点，所以她看不上朱凡，却肖想英卫，杜滟很是唾弃自己。杜滟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痛心疾首的顿足捶胸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英卫只是关心你；另外一个小人弱声弱气的反驳，都那么久没有恋爱了，能偷偷喜欢一下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哪怕不是喜欢，只是好感，约略的暧昧也是好的；小人一横眉怒目的批驳，那找朱凡好了，也不难看，背景不错，好歹是个正常恋爱；小人二一下子爆发，就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杜滟用这两个假想小人在脑海里自己和自己打架，只是每次，那个弱弱的小人二都会在她心里偷偷的占上风。

　　为了避免见到朱凡，杜滟躲在家里不去办公室，MSN也隐身起来。几天下来，宋小青先好奇了。

　　“杜小滟，你现在每天这么偷偷摸摸的藏起来干嘛？”杜滟第N次隐身和宋小青说话后，宋小青忍不住问。

　　杜滟踌躇半晌，把朱凡追求她的事说了一下。

　　“我说呢，怎么朱凡总在办公室里转悠。“宋小青恍然大悟，“挺好的一人啊，背景不错，又有前途，你就从了吧。”

　　“不喜欢。”杜滟拒绝。

　　“处久了会喜欢。”

　　“不要。”杜滟继续拒绝建议。

　　“为什么不喜欢啊？”宋小青照例八卦。

　　“不为什么，不喜欢哪里来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最大。”杜滟觉得宋小青都不理解自己，很气闷。

　　“随你，我看咱们公司看上他的也有，你自己撒手，到时候可别后悔。”

　　“谁看上他了？”杜滟的八卦之心不下于宋小青。

　　“楼上几个呗，Susan还是看上你那发小，Nancy觉得朱凡不错，这下有危机感了吧？”

　　“得了。”杜滟撇撇嘴。

　　朱凡的MSN对话框跳出来，虽然杜滟隐身躲着他，可是他每天照例要发几句话过来，无非是问一下杜滟今天干嘛去了，什么时候能给他个答复。

　　二十出头的时候，有青春而骄傲的资本和不懂事的意气，对于不喜欢的追求者杜滟从来是下手狠辣。等到自己失恋过，尝到过那份痛楚，杜滟对于处在感情中的人未免多了一点同病相怜，不舍得再狠狠的伤人家的心，怎么回复朱凡就成了一个难题。杜滟自筹情商不高，对于有礼有节的拒绝对方把握不大，只好求助于形形色色的好人卡。

　　到了晚上，看到朱凡在线，杜滟鼓励了自己一下，终于把MSN调成在线。

　　朱凡果然立刻就发了消息过来。

　　杜滟对他的话不予理睬，决定只说自己想说的，发了一整堆深思熟虑后的话，概括起来就是，你很好，可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朱凡从这堆话里看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年届二十八岁奔着三十岁去的杜滟还对爱情和婚姻有着自己的执着和理想，坚持着婚姻和爱情的捆绑。他初时以为，应该恨嫁的杜滟对于自己就算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于一个机会总还是会伸出手去接牢，没想到杜滟对他连考虑都不予考虑。

　　“杜滟，是不是觉得我的条件还不够好？你要相信我以后会有更大的发展。”

　　杜滟一边打字一边忍不住像直面对方一样的假笑，脸都要僵了，看见这句话更僵一下，莫非全天下男人都觉得女性只会因为物质条件而拒绝一个人，她觉得无力。

　　“我当然相信你有很好的发展，硕士毕业，又年轻，现在就担当项目经理，当然几年后就可以跳槽升任总监。”杜滟回答，“但是你的发展和我的选择没什么必然联系。”

　　“还是你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朱凡不依不饶。

　　杜滟瞬间想起英卫，随即嗤之以鼻，英卫根本不能算选择，只是她心里小小的一个暧昧，“呵呵，你是条件最好的了，但是这和条件也没什么关系啊。”

　　朱凡沉默了一会，然后发了消息过去，“我想了一下，大概我是太唐突了。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以后能互相了解之后再说如何？”

　　杜滟松一口气，她当然明白朱凡不过是徐图后策，可是能先解除了眼前的尴尬也好。

　　朱凡倒是说到做到，从此不再给杜滟发谈心谈情的消息，不过隔三岔五还是要找她聊天，发一些有趣的链接。他打听到杜滟喜欢旅游摄影，于是在色影无忌上翻了无数帖子学习，然后和杜滟探讨，又听说杜滟喜欢看电影，时光网上好玩的影评也被他都翻得差不多。

　　杜滟有一点感动，更多的是深感无力。感情是一个奇怪的问题，缘分和时机缺一不可，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也许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切就是如此巧妙。而她对朱凡，连好感都欠奉，更不用说一刹那的动心。可是她又没办法阻止他的无用功。

　　每个周五朱凡总是会发些同城的休闲娱乐信息来，杜滟一向都当看不到。九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朱凡又发一条消息来，杜滟不能再当看不到了。

　　“十一的时候，我们都要去Vincent家玩，你来不来？”

　　杜滟立刻打了个“来”，随即又删除。英卫要请客，她还不知道。杜滟心里有一点怪怪的不舒服。

　　幸好英卫的MSN窗口及时跳了出来，“滟滟，十一的时候我请大家来家里玩，你来帮帮我吧。”

　　杜滟的心情阴转多云，却拿乔说：“可以是可以，要付3倍加班费。”

　　“请你吃小龙虾。”

　　“不行。”

　　“请你吃大龙虾。”

　　“也不行。”

　　“那怎么办？”

　　杜滟想了一想，回英卫：“这次先寄下来，等我想到再说，你欠我一次情。”她一面又回朱凡，“我会去的。”

　　朱凡很殷勤，“我去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去。”

　　“忘记了，你和Vincent是青梅竹马。”电脑上的消息只是文字，听不出情绪，可是杜滟觉得朱凡的话带着阴阳怪气的腔调。

　　转眼到九月三十号，公司提前放假，杜滟和英卫约好在超市碰面，给第二天的聚会准备。两个人在超市里买了一堆东西，开着杜滟的小车运回英卫租的地方。

　　杜滟除去租房子那次，也没有再到过英卫住的地方，门一打开，忍不住啧叹了一声。

　　“真干净。”英卫的住处和她在大学时代欣赏到的男生宿舍比起来，不啻天地之差。

　　英卫把所有的塑料袋提到厨房，出来听到杜滟的赞赏，对她笑了笑。杜滟点着他的胸口说，“可不许骄傲自满，带我去参观一下别的房间吧，说不定就客厅干净，里面乱成一团。”

　　英卫闻言点头，转身带杜滟往房间里走。书房里也很干净，桌子上只有电脑和便签纸，杜滟坐到转椅上，在桌子上装模作样的摸一摸，又看一下手指，宛然前来巡视的领导。英卫站在门口看着她笑，杜滟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到门口推了他一下，“还有别的房间呢？”

　　英卫侧侧身子，把她让到另一个门口。杜滟拧着门把手往里推，门开了一小半突然醒悟过来，涨红了脸停住手。杜滟在心里又唾弃自己一遍，大约是和一群男工程师们在客户那呆久了，久得她都太不拘小节了。

　　英卫的卧室很整洁，杜滟一瞥之下就看到整套的白色床上用品，显然是和假日酒店用的一个系列，白色纯棉上织着真丝的条纹纹路。卧室不大，床铺在窗口映入的阳光下显得松软干净。

　　杜滟红着脸往客厅走，英卫伸手拉住她，像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转身就走。杜滟抬起头，撞上他疑问的眼神，脸颊上更是滚烫一层。英卫突然明白过来一样，放开手，讪讪的站在那。两个人傻了似的对立着好几分钟。

　　最后杜滟咳嗽一声，“明天请了哪些人来？买的东西够不够？”

　　英卫走进书房拿了纸笔把客人的名字写给杜滟，杜滟定下心神从头到尾看一下，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二十多个呢。”她仔细点着名单，“我们公司的也好几个。”

　　英卫飞快的在纸上写，“你们公司的case大致要结束了，所以也请几个经常来往的一起过来吃饭。”

　　“要结束了？”杜滟愣一下，虽然她听朱凡说起过，可是没放在心上，原来这么快，迅达就要从公司撤走了。

　　第二天就是十一，杜滟很早起床，站在穿衣镜前面犹豫半天，临出门又犹豫半天。昨天晚上到家后，她差一点想和英卫说，她今天不去了。想一想要遇到的人，杜滟觉得头大。

　　一个英卫，一个朱凡，加上Nancy和Susan，还有自己，真是混乱的局面。杜滟心里清楚，不要说大家都是年纪不算小，其实只要女人们在一起，总是免不了互相计较一下，何况还牵扯上意中人。江渐风的事情，她已经吃亏不少，不想再栽一跤在同样的事上。

　　还在路上，杜滟就接到朱凡几个电话，催她快一点，问她到底到哪了。杜滟刻意把自己预计到的时间讲晚了十分钟，谁知道一按门铃，来开门的还是朱凡。

　　“怎么这么晚。还以为你是头一个。”朱凡说这话时态度欣悦，像是很高兴杜滟这么晚才到，“来来，我给你拿拖鞋。”

　　朱凡殷勤万分，杜滟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她往房间里扫了一圈，几个熟悉的人都冲她点头招呼，行政部的Nancy从上到下打量她一下，又瞥了朱凡一眼才点一下头。杜滟在心里叹一口气，有些事，怎么避也避不开。

　　杜滟在人堆里找不到英卫，客厅转到厨房才看到他，财务部的Susan正站在他身边，等他切好了水果装盆。杜滟轻轻拍了英卫的肩膀一下，英卫回头看到是她，立刻笑了，手头一块刚切成片的菠萝递到她嘴边。杜滟没来得及细想，看着菠萝的汁水要往下滴，就着英卫的手就吃了下去。

　　Susan瞪大了眼睛看他们两个，英卫恍若未觉的回头又去切水果，杜滟满嘴的菠萝说不出一个字，和Susan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你和英总很熟啊……”Susan语气很是疑惑，幸好除了疑惑外，没有敌意。

　　杜滟听到她这么称呼英卫，不禁想笑，费力的把菠萝咽下去后才解释：“我们小时候是邻居。”

　　“也没听你在公司提起过。”Susan一手拿着一个果盘往客厅走，杜滟忙接过一个。

　　“在公司说那个干什么。”

　　Susan了解的哦了一声。

　　客厅里一群人看见她们两个端着果盘出来，都围过来。朱凡照旧的殷勤，忙着接杜滟手里的。杜滟当着那么多人，不好意思避开，只好放任朱凡一面接手，一面嘴里还要说，“我来我来，你休息着。”

　　迅达公司里的年轻人不禁起哄，“朱凡，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在公司可没见你对我们有这么好。”

　　朱凡切一声，“大家都是男人，你们不嫌肉麻我还嫌肉麻，什么时候你们投个女儿身，我保准对你们温柔体贴。”

　　迅达的年轻工程师们哄笑起来，继续调侃他，“那咱们这里这么多女性，也没见你对别人殷勤啊。”

　　朱凡大言不惭，“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专心，对爱情和事业都得专心，懂不懂？！”

　　杜滟被窘在那里涨红了脸，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网上看来的话，立刻接着说道：“是啊，你们男人都专心，从二十岁到八十岁都专心喜欢二十岁的女孩子。”

　　大家都笑了，立刻有男性抗议，又有女性加入辩驳，热闹得让大家暂时忘了朱凡刚才别有深意的话。

　　杜滟退出来，吐一口气，下意识往厨房看过去，英卫环抱着手臂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她。杜滟莫名的觉得心虚，绕过客厅当中一大群咋咋呼呼的人，凑到他旁边，小声抱怨说：“我能不能投诉你的员工啊，老拿我开玩笑，算不算职场骚扰？”

　　英卫看着她笑，摇一摇头。

　　“不给我撑腰啊。”杜滟嘟囔，“我对他们可没什么兴趣。”

　　那边朱凡已经发现杜滟躲到一边，回头大声的招呼，“别躲一边啊，没见我们都为了你那句话都划分阵营了。”

　　“不关我什么事。”杜滟摆手，不肯走过去。

　　人堆里有人提议，要看篮球比赛，又有人要求玩电脑游戏，还有女性要求参观英卫的书房。

　　于是分拨各自玩各自的，一直到午饭时间，由罗大卫牵头叫大伙都出去上订好的饭店吃饭。

　　二十来人挤了一个包厢的两大桌，气氛很热烈，占人数大多数的男性不由分说的要了三箱啤酒，又给在座的每个女性也斟上一杯啤酒，强烈要求女同胞们与民同乐，至少喝干一杯。

　　杜滟看着这阵势，微微皱眉，她肠胃弱，上午吃多了点菠萝，胃正难受，一杯冰啤酒下去估计就扛不住了。杜滟隔壁桌子上大部分的女性都很豪爽，大家年龄相近又熟悉，于是都很给面子的喝光，就有一个想耍赖的，最后也喝了下去，眼看着要起哄到这边桌子，杜滟忍不住想溜。

　　男同胞闹到这桌，头一个就找上杜滟。杜滟再三的说自己胃不舒服，可是也有人不肯罢休，坚持杜滟至少喝下半杯。酒店的杯子大，拿来的几乎是半升的啤酒杯，一半也是很多，杜滟看着杯子犯愁，可是大家都很热闹，她也不能扫兴。

　　朱凡横里伸手出来，要拿她的酒杯，一面说：“算了算了，这杯我代她喝。”

　　立刻有人跳起来，挡住他的手，“不行不行，你喝不算，要是你喝，起码3杯。”

　　那边女孩子也跟着起哄，Nancy带着头说：“那怎么行啊，这不是厚此薄彼么，怎么就没人代我们喝，这不公平，我们不同意。”

　　大家正闹，坐在杜滟身边的英卫伸手把杯子拿过来，举了一下，一气喝下去，随即又满了一杯喝下去。大家都是一愣，杜滟也一样，转过头吃惊的望着他。英卫不能说话，又是东道，剩下的人不好意思多闹，起哄几句就算了。这桌剩下的两个女孩子也趁着这机会赖掉了酒不喝。

　　趁着上热菜的间隙，杜滟在桌底下拉一拉英卫的胳臂，小声问他，“要不要紧？”

　　英卫侧过头，在桌子底下握住杜滟的手摇了一摇，示意没关系。杜滟忍不住也侧过头去，对着他笑一笑。

　　隔壁那桌又闹起来，杜滟听到一群人热闹的说着工科男什么的，又听到朱凡和另外一个程序员的声音，“上海有张江男，咱们这也差不多啊。”

　　说着朱凡扬起头冲着杜滟的方向说：“所以说，杜滟，以后有挡酒的机会，也别光照顾咱们老板，也给我们个机会啊。”

　　他说完就转头和旁边的人大声说笑，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个玩笑，可是追求的意思搁在台面上，杜滟被晾在那，万分尴尬，又不好再回答。杜滟瞥见Nancy的脸色也不好看，倒是Susan，看戏一样稀奇的看看她，又看看朱凡，再看看英卫。

　　吃完饭大家坐了一会，纷纷告辞。杜滟因为被朱凡这么一闹，几乎成了众矢之的，不愿意再跟着余下几个人回英卫家去，一个人开着车回家。她在路上越想越气，到了家就把朱凡的MSN删掉，还不解气，又上网订购了两个巫毒娃娃，发誓要做个小人咒一咒他。

　　十一长假过后，杜滟还没去公司，就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上下。因为宋小青上班头一天下午就迫不及待的来问她：“听说你把迅达两大帅哥收入囊中了？不止朱凡，还有英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只知道英卫是你青梅竹马呢？太不够意思了。”

　　杜滟虽然有所准备，还是郁闷到了，“什么和什么啊，朱凡在那发疯，我这次真是无辜。”

　　“早和你说不要那么高调，怎么你还是不改呢？”宋小青对她谆谆教育。

　　“真是无端祸从天上来。”杜滟叫屈，“他要说话，我能堵着他的嘴么？”

　　“反正你自己小心吧，办公室里如今群情涌动，对你这次的八卦好奇非常。”

　　杜滟叹气，去网上翻了一下自己的运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今年旺桃花，没有伴侣的人士可望有机会完成终身大事，只是也要小心偏桃花运。原来她今年旺的，是烂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