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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蒋沐凡到了急诊室,挂了号排了队,等轮到他的时候,手上的泡就已经发起来了。

      坐诊的医生给他处理了水泡上了层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放他走了。

      伤的不重,两三个水泡和几道小伤口,就是不太好看,一时半会儿也铁定弹不了琴了。

      蒋沐凡头疼的给郑强请了两天假,看看第三天能不能拆了纱布继续去上班。

      他一直记着方黎下午跟他发脾气的样子。

      忙活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之后,方黎那暴躁又无助的样子,卡着点儿似的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弄得他心情有些烦躁。

      见医院小花园里没什么人了,蒋沐凡没着急回病房,寻摸到自己的老位置上,点了根烟抽。

      他比较没原则,口袋空空的时候说等烟都抽完了就戒了,现在贺白帮他缓过来了,口袋还是少不了这么一口。

      没办法,烟是个好东西啊,能解困能解压,日子已经这么难了,他实在不想再苦一点了。

      没歇一会儿,任明的电话就打来了。

      平常任明没事儿不会给他打电话,一来电话准有事儿,蒋沐凡看见来电显就浑身一机灵,站起来就要往回跑。

      他边跑边接了电话:“喂,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手包了吗?”任明人仰马翻的躺在医生宿舍里,慢慢悠悠的问。

      “包了包了,是不是方黎咋了?”蒋沐凡见摁电梯太慢,已经大步走上了楼梯间了。

      任明听蒋沐凡那边气喘吁吁,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误会了:“没有没有,方黎好着呢,我就是问问你。”

      “......”

      “哟,不会都上来了吧?哎你看你着急的,方黎安生着呢,我才从病房出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蒋沐凡收了脚,看着头上方楼层标着个3,喘着粗气对着任明咬牙切齿道。

      “我就说了两句话!”任明冤枉的说。

      蒋沐凡就地坐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心疼着自己刚没抽完的那根烟,长出了一口气:“行吧,没什么事就挂了,劳烦您帮我操心一会儿方黎,十五分钟吧就,我楼下歇一会儿。”

      任明换了个姿势,没心没肺道:“楼下多凉啊,这儿又不要你搬砖,有啥不能上来歇的。”

      “就抽根烟。”蒋沐凡头靠着墙敷衍了一句,挂了电话。

      值班小张掂着一盒洗好的葡萄推门进了医生办公室,跟任明打招呼:“跟刘姐打电话呐?”

      “你刘姐忙得哪有空跟我打情骂俏。”任明捏了个葡萄放进了嘴里,“某人把刀架我脖子上,让我帮他关心关心寄养在别人家的猫。”

      小张听出来了,笑道:“贺医生啊?蒋沐凡那又不是什么什么重伤,担心什么。”

      “你还挺会猜,怎么就知道是贺医生了?”任明认真的吃着葡萄,没看小张。

      小张得意的将额间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全世界谁不知道贺医生的秘密呀。”

      任明无奈的“啧”了两声:“你们护士站这些小姑娘怎么一天什么瓜都吃。”

      给任明分完水果,小张随便聊了两句就退出了医生宿舍。

      任大主任本打算起身去查一遍房,没什么大事儿就回来打个小盹。

      正套白大褂着,一晚上没歇过的电话又响了。

      “嘿,还消停不下来了。”

      任明念叨了一声,俯身从床上捡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皱起了眉头。

      “卧槽,这老头。”

      ......

      蒋沐凡没在楼梯上坐太久,靠着墙发了会儿愣就上去了。

      算了,还是不惯着自己放飞自我了,他不配。

      爬楼梯的时候蒋沐凡一遍一遍的劝着自己,方黎就是心情不好罢了,谁病着会有好心情?

      今天方黎又去看了安安,难免他会不舒服,脾气大点就大点了,很正常。

      到了病房门口,蒋沐凡故作轻松的推门进去,方黎已经靠在床边睡过去了,模样看着不太舒服,眉头轻皱。

      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睡,有时是发烧烧的晕晕乎乎的就着了,有时是浑身骨痛到精疲力尽不得不休息,还有时候就是逼着自己睡着,方黎常说见了周公就不难受了。

      可周公难遂人愿,自从第二次住院以后,方黎就再难入梦过。

      蒋沐凡见人睡深了,便没叫醒他,慢慢帮方黎把床放平,掖了掖散到一边的被角。

      方黎的手机还在手里捏着,像是正玩儿手机时就睡过去了的样子。

      他把手机小心的从方黎手中抽了出来,指尖滑到了屏幕,一条消息刺眼的跳到了屏幕上,看得他瞳孔一震。

      一个备注叫“没好事儿”的发了一句话:我明天来。

      蒋沐凡心知肚明这“没好事儿”是谁,也大概能猜到这“没好事儿”明天来要做什么。

      只是没料到,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自我欺骗的现实会来的这样突然,还这样的戏剧化。

      好在老天有眼,让他提前几个小时能有个心理准备。

      否则万一第二天睁眼就看见“没好事儿”把方黎给带走了,那他怎么能受得了?

      蒋沐凡呆愣在原地,握着方黎的手机,一时间觉着自己大概是走投无路了。

      他甚至想直接推着方黎逃走,随便去哪儿,只要人在他手里就行。

      方黎是地狱里唯一能照到他也愿意照到他的光,是他还愿意努力生活的唯一原因。

      沐音、房子、车子都不重要,都不是归宿。

      只有方黎才是。

      方黎在学校,学校就是归宿,方黎在二环边的那间房子里,那间房子就是归宿,方黎在医院,那医院就是归宿。

      他花了三年来爱上方黎,花了六年来习惯方黎。

      终于方黎就要融入他的骨血了,是他唯一的的爱人与亲人,是他头顶的那道梁。

      ......

      现在天就要塌了。

      他没有自信失去方黎后,自己能否还能像曾经那样再站起来。

      晚上蒋沐凡没有睡在旁边的床上。

      他精神紧绷的坐在方黎身边,将脸埋在方黎的颈窝,伸手环抱住了方黎的肩膀,仿佛第二天太阳一升起,方黎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蒋沐凡额间的发扰的方黎有些痒,睡梦中方黎好似感觉到了蒋沐凡的拥抱。

      他没睁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跟自己的宝儿打招呼,而后伸手摸了摸蒋沐凡的发,又沉沉睡去了。

      一整晚蒋沐凡都睡得不踏实,梦里不断反复着过往的场景,一遍一遍毫无规律的混乱的重演着。

      初次相遇时,站在宿舍中央,被金色环绕的高大的背影。

      学校琴房里,在马林巴前肆意挥洒鼓棒时,灯光下那漂亮的臂膀。

      山谷里,在他已经可以平静的与绝望相处时,头顶上忽然有人打破了黑暗,向他伸出了手。

      还有那双天地不怕明亮的眼睛,真诚且坚定的对他说:“你好好活着,以后我来陪你。”

      梦里他又见到了方黎意气扬扬的站在了舞台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头发精神的向后梳起。

      灯光下,方黎从容不迫的朝身后的自己点了点头。

      随后,蒋沐凡指尖下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伴随着马林巴那仿佛是从天上来的空灵的音色。

      那是在校时,方黎找蒋沐凡帮他完成的一次作业,马林巴和钢琴协奏的一首《自由探戈》。

      方黎曾说,他和蒋沐凡协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就好像是两个爱的热烈,却触不可及的恋人,只能彼此隔岸相望,用眼神来拥抱。

      难得正经的方黎,那时的话好像竟要成了真。

      蒋沐凡昏昏沉沉在方黎颈窝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是被方黎叫醒的。

      因为方黎的白细胞太低,所以每天不但上午要打一针升白针,还要吊双份的头孢和阿昔洛韦,各种抗炎抗菌的药物。

      这种药物一般都会伤胃,方黎一早就被胃里翻滚的酸水折腾醒了。

      蒋沐凡见人要吐,顾不上一晚上扭曲的睡姿带来的脖子痛胳膊麻,翻起身就要去扶。

      “你坐着,不管我。”方黎沙哑着声音,按住了蒋沐凡伸来扶他的手,起身要往厕所走。

      见方黎颤颤巍巍的起身,蒋沐凡看不下去了,他从床底拿出了一个盆子,接到方黎身前。

      “别动了,吐这里我来收拾。”

      其实方黎化疗以来没少吐过,医生护士从来都说让他避免一个人上厕所,怕人晕倒,所以蒋沐凡手里的盆是专门为方黎准备的。

      平时都用的好好的,今天方黎就不愿再用了。

      最近两日方黎的暴躁和不安,蒋沐凡能猜到也能理解。

      他耐心的看着方黎,柔声道:“小心点别摔了,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方黎忍着难受没吭声,径自朝厕所走去。

      蒋沐凡不敢太刺激他,只能任由方黎独自往厕所走,自己跟在身后小心的护着。

      好在方黎没任性的把蒋沐凡关在门外,一进厕所就抱着马桶咳了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呕出来。

      差不多把胃都掏空了,方黎眼前一黑差点没站起来,蒋沐凡赶紧上前抓住了方黎的手臂。

      “我自己来!”被蒋沐凡碰到手肘的瞬间,方黎像是触电了一般,低吼道。

      “你稍微一使劲儿就骨折,来什么来,别闹。”蒋沐凡皱眉道,不由分说的将人从地上小心的拽了起来。

      被迫起身后,方黎甩开了蒋沐凡的手,不再看蒋沐凡一眼。

      见方黎安全坐上床之后,蒋沐凡像是面对着自己的学生一样,坐到了方黎对面跟他讲起了道理:“任明说,要保持乐观的心态,良好的心情...”

      “你能做到吗?”方黎打断了蒋沐凡的话。

      “......”蒋沐凡搓了把脸,“你不做又要怎样呢?”

      方黎沉默片刻,低着头哑着嗓子说:“我讨厌被你照顾,讨厌...被你无底线的惯着。”

      而后他抬起了那双眼眶发青的眸,苦笑了一声:“希望都没有了,还怎么笑得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蒋沐凡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着有些害怕。

      “安安走了。”方黎说的云淡风轻,“昨晚九点四十,肠道突发大出血,没熬过去。”

      ……

      “安安走了”这四个字传到蒋沐凡耳朵里的时候,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千军万马的爬向了他的头皮里,冲的他差点没坐住。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黎靠在床上:“我晚上给安安发消息,看他有没有好点,最后是他妈妈给我回复的,说安安已经不在了。什么异体移植是唯一出路?都他妈是放屁。”

      “方黎...”蒋沐凡担心的唤。

      方黎呢喃道:“下一个,就是我了罢。”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片刻之后,方黎支起了身子,忍着不住颤抖的声音:“蒋沐凡,我有事要跟你说。”

      “......”

      蒋沐凡整晚都在把自己当做是一个装睡的人,什么都当做没看见,什么都当做不知情。

      他想也许方黎还能像从前一样挡在他身前,把这件事情好好解决之后,再次坚定的回到他身边。

      但现在方黎要亲自来叫醒他。

      蒋沐凡下意识的想捂住耳朵不要去听,泪水不受控的汹涌而出。

      绝望快要在方黎眼里藏不住,他一字一句艰难的说:“我妈今天来,接我走。”

      “就到这儿吧,我们...”方黎忍着痛,伸手抚上了蒋沐凡的脸,“你好好活着,我要是能活着,就回来找你。”

      蒋沐凡此时已泣不成声,他将方黎的手牢牢抓住。

      “我讨厌被你无止无休的照顾着。”方黎强压着哽咽,“别再为我受苦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躲不过也逃不掉,又无法解决的事情。

      安安的突然离世,成了方黎决定离开的最后一根稻草。

      蒋沐凡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这样的始料不及,不在计划内,好不尽人意。

      这次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要抓不住了。

      “不行,不能走。”

      蒋沐凡一遍遍哀求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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