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85、回国

　　85
　　桌面上不仅有离婚协议，还有亲子鉴定。
　　涂游的笑容不加掩饰，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像是朝着郑晞展示着自己的小小成就。
　　“晞哥，我做到了。”

　　郑晞有一刹那的心软，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恢复冷漠，“要我恭喜你吗？”
　　涂游怔了怔道，“是该恭喜我们。”
　　“和我没关系。”郑晞撇开目光，抬脚往浴室走。
　　“当然有关系！”涂游急忙拽着他的手，“我就是为了——”
　　“为了我吗？”郑晞冷冷的说，“那当初结婚呢，骗我呢，也是为了我吗？你什么时候变得一切都为我着想了？”

　　涂游自然心虚，但仍坚持着说：“我是为了我们，我不想分手，我想要继续走下去。”
　　郑晞听够了这些话，他寒声道：“巧了，我想得完全相反。”
　　他甩开涂游进了浴室，这一次，涂游没有再追上来。

　　郑晞衣服也没有脱，任由花洒的冷水浇在身上，直到浑身湿透，才伸手关了开关。
　　全身发冷的状态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想到今天和林朝已的提议，想到涂游做的事，不知道哪件是对，哪件是错。
　　或许都错了。
　　或许在涂游当初离开时他就该放手，如果他对那段初恋少一些执念。七年的时间呵，他不那么封闭内心，肯定会有新的人住进来。
　　那么他和涂游再见，说不定可以一笑泯恩仇，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顿饭，聊聊对方的近况。
　　之后偶尔联系。
　　再彻底断掉联系，涂游会成为他青春记忆中的一个小点。
　　郑晞沉浸在这种“或许”的假设里，慢吞吞的洗着澡，越来越觉得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涂游坐在床边，不知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郑晞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找风筒。
　　刚弯腰拉开柜子的一个抽屉，涂游忽地在身后问：“晞哥，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实话呢？”

　　“我见到你，告诉你我已经结了婚，把现在的情况完完全全的告诉你。”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那，我们会怎样？你会原谅我吗？”

　　郑晞不知道。
　　他弯腰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才拿起风筒进了浴室，没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不止他会想另一种情况。
　　郑晞嗡嗡的吹着头发，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更糟糕的地步了吗？需要设想其他的情况来缓解。
　　如果那样会怎样？
　　如果没有那样会怎样？
　　如果，如果。

　　“如果”这个词真是够讨厌的。
　　一旦说出来，就跟“后悔”挂了钩。
　　郑晞不喜欢后悔，他的生活里有许多遗憾，但他都尽量做到别让自己后悔。
　　那与涂游呢？
　　这段占据他人生这么多年的感情，变成了今天这样。难堪，痛苦，纠结。
　　他后悔吗？

　　吹好了头发，镜子里出现了涂游的脸。
　　他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笑容，也没有追问郑晞那个问题的迷茫，他看向镜面，平静的问：“晞哥，你想回国吗？”

　　郑晞不加掩饰的喜悦顷刻露了出来：“什么时候回？”
　　涂游目光暗淡了一下：“明天怎么样？”
　　“可以。”
　　郑晞说完便转过身，涂游立刻抱了上来，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你是因为回家开心，还是觉得终于能摆脱我了？”
　　郑晞想说都有，但他担心惹怒了这个疯子，让日期再向后延。
　　真要等到一周后让林朝已带救兵来，他大概要躲起来不能见人。

　　谨慎起见，郑晞只好再次确认他说的话：“别耍我。”
　　“我怎么敢啊。”他的语气有点可怜。

　　郑晞因为太过兴奋，又因为不能表露得太明显而苦苦压着，好半天才睡着，而刚进入浅眠，又被涂游吵醒。
　　他不耐烦的转过身，却登时傻了。
　　涂游用麻绳把自己的双手捆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而麻绳的一端还有个铁爪子。
　　“······你干什么？”郑晞很无语。
　　“我那天晚上太不是人了。”涂游说，“这个绳子捆得比领带难受，你来打结吧，系紧点。”
　　郑晞：“我没这个兴趣。”
　　涂游连忙道：“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郑晞记得，涂游曾经妄图用这个工具从他家的阳台上爬进去。
　　当然一次也没有过。
　　涂游靠在他肩膀：“我最近老是想到以前，想我们的大学，想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真的觉得老天爷开始眷顾我了，我们是有缘分的，我们注定要遇见的，但我没懂得珍惜，我怎么搞砸了这么多次······”
　　涂游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开始呜咽。
　　郑晞的脖颈先察觉了他温热的眼泪，等到他情绪慢慢平和下来，郑晞才伸手替他解了那滑稽的绳子，自己绑的，很松，随便就解开了。
　　随后，两人什么也没做，相拥着入眠。

　　对涂游来说，已经不敢再多奢求什么，因为晞哥给他的不再是冰冷的后背，而是有温度的胸口和结实有力的拥抱。
　　而对于郑晞，他只是给自己最后的一点放松，他知道结局是什么，也丝毫没有改变的想法。

　　涂游第二天醒来时，郑晞刚起，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这么早？”涂游伸手挠了挠他的背，他还有些沉浸在昨晚的温情里。
　　“中午的飞机，我们要快点。”郑晞起身打开了衣柜换衣服。
　　涂游的心突然沉了一下，他慢吞吞的坐在床头，郑晞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诱人的身体看得他有些燥热，涂游舔了舔唇说：“我想，我们不用那么赶，来不及的话就晚几天吧，我们连滑雪都没去呢。”
　　郑晞把换下的睡衣丢在床上：“你在开玩笑，对吧。”
　　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涂游忽地笑了，“被你看出来了，”他说，“我们今天肯定得回去，不然我就要被踢出涂家了。”

　　一切都很顺利。
　　下飞机，出机场，坐车回住处。
　　郑晞趴在车窗边，有点贪婪的呼吸着国内的新鲜空气。
　　终于回来了，自由啊！
　　如果不是顾忌着旁边还有人在，郑晞都有点想大吼两声了。

　　“不冷吗？”涂游替他关上了车窗，又摸摸他的脸，郑晞这才发觉脸都快吹僵了。
　　车子热起来的时候，脸又有些痒，下意识用右手挠，才发现右手被涂游攥着。
　　和郑晞美妙的心情截然不同，涂游非常不安。

　　郑晞用左手抓了抓脸，又朝他伸过去。
　　证件已经还回来了，还剩手机。
　　涂游愣了愣，松开手往大衣口袋里伸。
　　那表情像是郑晞勒索他一样。

　　“希望你还记得你的承诺。”郑晞冷淡的说。
　　在飞机上，涂游问了关于他们的未来，郑晞说希望他们俩能先彼此冷静冷静。
　　至少两周不要联系。
　　“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郑晞朝前座看了一眼，“更不要找人盯着我。我不是你的宠物。”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涂游说。
　　“我在家，再安全不过。”

　　郑晞靠在椅背，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感觉到涂游又小心的把手靠过来，一点点相扣着。
　　郑晞没有挣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会原谅你。”
　　“什么？”涂游没反应过来。

　　“你告诉我你结婚了，但只是为了利益，解释好一切。”郑晞顿了顿道，“我会等你，等你离完婚，处理完所有的事，我们再在一起。”
　　“你弄错顺序了，涂游。”
　　“也许一直都没有弄对过，你永远不选择先对我坦诚。”

　　到了目的地，郑晞甩开了涂游的手，干脆利索的下车，接过李致递过来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往小区内走。
　　涂游猛然从车里追了出来，“晞哥——”
　　郑晞刚转过头，就迎上一个热吻，涂游抱着他后退了几步，郑晞的背就抵上了梧桐树干，更加被动。
　　“我害怕，晞哥。”好久，涂游才放开他，贴上他的唇又亲了一下，“别让我继续害怕下去。两周以后就会好的，对吗？”

　　郑晞皱了皱眉，冬日的阳光穿过树冠洒在他身上，星星点点，看着温暖，却还是裹了一层的寒。

　　他伸手摸了摸涂游的脸，那左嘴角下方有一道小小的伤口，是早上郑晞替他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嗯，也许是他故意的。
　　目前的情况，他们都有意无意的要伤害对方，才能不害怕，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而郑晞厌倦了。

　　“都会好的。”郑晞说，“我会选择一个，对我们都好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正文最后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