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84、有点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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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坐上出租车，湖边餐厅在慢慢后退，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郑晞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瘫在座位上。
　　松开领带，涂游说今晚是重要时刻，要他穿正装，亲自给他戴上的。
　　也就是这条领带，前几天捆住他的双手，整整一个晚上。
　　郑晞想起来就是一阵窒息，丢掉，用脚碾着。
　　愤怒，又难受，还有永远无法和旁人言说的难堪。

　　“你还好吗？”旁边的林朝已轻声问。
　　“嗯，没事。”郑晞用力按着自己的眼角，抑制着会不小心崩溃的失态，“我们现在去哪儿？”
　　林朝已道：“我的公寓。”

　　私人的场所的确会好一些。
　　郑晞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你今晚是一个人吗，还是有别的约会？”
　　林朝已笑道：“你害我错失了一个性感的小美女。”
　　“真对不起，我真的······”郑晞真心觉得抱歉，他当时根本顾不上想其他的，“要不然我们回去，跟她······”

　　“哈哈，骗你的啦。”林朝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如瀑般倾泻在两侧肩膀，“今晚糟糕透了，没遇到你我也要提前撤的，她全程都在跟我细数她的前女友名单，你敢信？”

　　郑晞笑了笑。
　　再糟糕的约会也好过他的。
　　“完全是个疯子。”林朝已顿了顿道，“对她来说，我应该也一样。”

　　-
　　林朝已的公寓比涂游那边的新很多，至少还有电梯。
　　“你不冷吗？”郑晞看她单薄的穿着，自己的大衣也没拿，只能把西装外套脱下给她披着。
　　“跟我还这么绅士。”
　　“没办法，骨子里的。”
　　郑晞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客厅有些空，除了一面墙的书柜，没有其他的家具，连沙发也没有。
　　而素白的颜色更加重了空旷感，即使灯光很温暖。
　　林朝已丢了两个坐垫在毛毯上，“坐吧，我去泡杯茶。”
　　郑晞盘腿坐在地上，他有点局促，如果不是为了躲开涂游，他绝对不会在晚上来到单身朋友的家，即使知道这个朋友的取向。

　　和林朝已也是那几年才熟悉起来的，但这种熟悉又始终隔着一种距离，他们刻意为之的。因为太过相像，所以不敢走得太近。

　　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又飘起袅袅茶香，郑晞才稍微放松了些。
　　他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觉得怅然。

　　林朝已把茶端给他，靠在一边的墙坐着。
　　她光着脚，身形消瘦，吊带的连衣裙露出窄肩和突兀的锁骨。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什么都不会问。在这里呆多久，都随你的便。”

　　郑晞笑了笑：“你真是位好朋友。”
　　“那是。”
　　两人默默喝了一会茶，郑晞还是说了起来，“我跟涂游，分手了。”
　　他尽量语气平淡的说起他们的事，却好像刻意在惩罚自己，一刀一刀，划在自己的皮肤上。
　　他没有隐藏他们把这次的旅行称作“蜜月”，一起过第一次也是三十岁生日后，决定重新开始。
　　某种意义上，也的确算是新的开始。
　　散的开始。

　　“他是个混蛋。”朝已皱着眉评价。
　　“是。”郑晞很同意。

　　林朝已叹了口气，摇摇头：“怎么会这样呢，我是说，隔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能和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没想到还会这样。你，你是怎么想的······算了现在不问这个，你是想回去吧，但那个混蛋把你的手机和证件扣了。”
　　“嗯，我要回去。”
　　“好，有我呢，你放心，随便几个电话，就能从国内拉一车救兵过来。”

　　郑晞想了下那场面，首当其冲应该是暴躁的沈煜林，他苦笑着说：“目前，应该还不用。他总要回去的，没办法困我太久。”

　　郑晞的自尊心强，多年的分手使他伤筋动骨，但他愣是没有跟任何人诉过苦。而这一次······他也想悄悄解决。

　　“行，我明白。”林朝已说，“那就定个时间，过了那个时间你还没回去，我就找人来救你。”
　　“好。”

　　林朝已放下喝茶的杯子，直直的靠在背后的墙上，“我们怎么都这么惨呢。你说，要是我们做错了事受到惩罚，也没什么好怨的。我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但现在每一天，都像是在赎罪。”

　　她目光转向郑晞，有种莫名的空洞：“你比我好一点，至少你可以怪涂游，怨他，恨他。但是我，我找不到发火的对象。我自己，我爱的人，还是······运气？”

　　郑晞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即使知道安慰也没什么用。
　　他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轻声道：“你没怎么说过你的事。”
　　大学有一次她在郑晞面前崩溃过，后来零零散散，都是靠别人说起和郑晞自己的理解，林朝已一次也没有完整谈过。

　　“好像是。”林朝已偏头笑了一下，很俏皮，“我比你惨哦，听了之后，你应该会好受点。”
　　“那不听了。”郑晞说。
　　“哎呀别啊，我想替朋友排忧解难。”

　　林朝已提起一个人，但郑晞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我小学就喜欢她了，她和徐侠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打算告诉她，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不是一类人。高中，她遇到一个男孩子，恋爱了，我当时挺嫉妒的，差点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幸好没提。她后来和那个男生结婚，现在连小孩都有了，我们，还是朋友。”
　　“这是初恋。”
　　“对，第二段在我的大学，”林朝已下意识摸着脖子上的戒指吊坠，“她比我大几岁，是个作家，脾气很差，身体更差，我们经常吵架······”

　　郑晞知道这就是林朝已每年都会消沉一段时间的原因，这间公寓的另一位主人，还有——
　　“真应该对她好点。”林朝已喃喃说着，忽地又站起身，郑晞这才注意到她脚踝处有个小小的纹身。
　　“有件东西想给你看。”

　　她走进卧室，郑晞等了一会她没有出来，于是也起身跟了进来。
　　林朝已站在打开的衣柜前，抱着手，对郑晞笑了笑：“快来。”

　　婚纱。
　　一件特别漂亮的婚纱，简洁的抹胸造型，胸口处还缀着细细的钻，独自挂在空荡荡的柜子里。
　　衣柜里有暖黄的光，比客厅的还要柔和温暖，却依旧让人觉得孤独。

　　“美吗？”林朝已轻声道，“她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临走的时候还要我答应，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件婚纱穿出去，在某个特别的场合。很傻吧。”
　　郑晞喃喃道：“很美。”
　　他看看林朝已：“你应该把它穿出去。”
　　“跟你啊。”林晓已笑着说。

　　郑晞这时候该说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气氛忽然有些凝滞。
　　林朝已担心自己这个玩笑像是意有所指，连忙转移了话题，“嗯，等我哪天蓄足了勇气，穿着这衣服逛街好了。”

　　“我可以陪你。”郑晞突然说。
　　他刚刚没接话，是因为忙着思考，他觉得这个想法很疯狂，却又值得，想让人这么去做。

　　“陪我什么？”林朝已愣了一下，“不会是陪我结婚吧。”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有点疯。”林朝已笑着说。
　　“或者我们可以只办婚礼。”郑晞有点羞赧的说，“我其实，挺向往一场婚礼的，很小的年纪，还没有爱的人的时候。”
　　林朝已一脸怜惜的看着他：“他真得伤你太深了。”

　　郑晞摇了摇头，他不想提这个，他只想努力摆脱泥沼：“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你可以做一回美美的新娘，我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局，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你难道不想和你爱的人办一场婚礼吗？我有预感，你肯定会找到比涂游好百倍的人。”
　　“但是现在，我只想摆脱这个人，”郑晞想了想，“还是不行，这样会拖你下水，我还是——”
　　林朝已笑起来：“他能对我做什么，把我也锁起来？让我们家破产？还是直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离开你啊。拜托，你是不是霸总小说看多了？”
　　略停了一下，她又说：“我倒真想和他斗斗法，毕竟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太太太太无聊了。”

　　郑晞笑起来：“我以为的没考虑周全，反而成了你答应的理由？”
　　“嗯哼，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了解你。”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洁白的纱裙，柔软，细腻的，像是无数个夜晚做的那样，却忽然少了那种可以压垮人的思念。

　　“郑晞，你要清楚，我们这么做，是在犯一个错误。”
　　“天大的错误。”他说。
　　林朝已转过头，笑颜如花：“我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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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已把郑晞送到涂游的公寓楼下。
　　林朝已探身看了一下：“果然是有钱人，住这地段。”
　　郑晞下了车，林朝已和他确认：“一周的时间，不回来我就找人救你，是吧。”
　　郑晞点头：“希望不用。”
　　“······我们那个提议，你再想想，”林朝已说，“随时都可以反悔。”
　　“你也一样。”郑晞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李助理脸上又添了新伤，郑晞有一丝愧疚，但不想表现出来。
　　李致也没说什么，依旧和在餐厅一样，侧身给他让路。
　　郑晞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涂游蹲在这片狼藉里粗喘着气，双手握拳在地上，郑晞刚要出声，他忽然抬头，接着又如同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涂游紧紧抱着他不松，声音抖得厉害。

　　我去找人结婚了。
　　郑晞忽然想坦诚一切，但开口之后，却只是道：“随便走走。”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着急？”涂游满腹委屈，下一秒又微微变了脸色：“你身上怎么有化妆品的香味？”
　　“一位女士请我喝茶。”郑晞勾了勾唇，“我没有手机，身无分文，靠色相讨了杯茶喝，你满意了吗？”

　　涂游瞬间落了下风，没法再追问什么，他微微撇开郑晞的目光，牵着他的手往沙发那边走，“想喝茶，跟我说不就行了。”
　　“有什么区别吗？”郑晞讽刺的笑笑，又点点头，“哦，还是有区别的，和陌生人待在一起，我至少会觉得自在。”

　　涂游刻意忽略他话里的嘲讽，摸了摸他的脸，“你不想知道我们今天要庆祝什么吗？”
　　“不想。”郑晞躲开他的手。

　　涂游却强硬的扳着他的肩膀，一定要与他的目光对视，他喜欢郑晞的眼睛，即使那里的温情不在。
　　“我离婚了，晞哥。”看了一会，涂游靠过去，与他的额头相贴，轻叹着说，“我离婚了，你可以原谅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