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乱天下》桃子味铜锣烧

3、锦衣少年青骢马

　　紫玉冠，白龙靴，披肩青丝落星汉。

　　羲和身穿淡墨色的长袍站在摘星亭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挥舞着手中羽扇。

　　“浩瀚星空星辰满，天涯彼时花正浓，伏龙降凤撼长空，漫漫风声迎面来。”羲和随意落座，一袭长袍迎着狂风猎猎作响。

　　天界的仙人们都说，羲和天君是一个华丽到极致清冷到极致的人。

　　此刻，他迎着东方的朝阳，坐在云端的摘星亭上，面上的表情是那样的祥和。可是看在旁人眼底，总会觉得萦绕着他的是寂寞入髓的冷淡。

　　“白漫风啊！白漫风，我究竟是该帮你还是应该据实以报置你于死地。”羲和呐呐自语，眼神飘忽不定：“就算我愿意为你承担瞒天过海的大罪，想必你也不会领情。”羲和说罢就将手中的竹简化作齑粉，任由清风带走这滔天的秘密：“有时候做神仙也是需要执着到底的，虽然愚蠢的可以，谁让我就认识了一个白漫风。”

　　羲和遥望着西北方向，他可以看到千军万马的旌旗麾麾，可以想象出众将士摩拳擦掌的豪情，自然也能明白白漫风的野心。

　　羲和淡笑如风，沉静若水，你从不提我从不问，我纵容你只因为你是白漫风而已。

　　将军府内。

　　相对玉羲和的良苦用心，白漫风显然是心思叵测了。

　　他坐在躺椅上，手指时不时的敲在椅柄上：“子期。”他只不过是一声轻唤，子期的身影便从空气中显现而出。

　　“属下参见将军，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就算赤怒熛再怎么心比天高，此次危难关头却也不得不屈服。”子期跪地俯首。

　　“哈哈，赤熛怒这个人总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尝点苦头也是小惩大诫，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白帝白招拒已经率领整个水族归降仙界，木族与水族的联合必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不能将赤熛怒逼上梁山，他又怎么能安心诚服在魔界之下呢？”白漫风并未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只是轻笑两声，显然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属下不懂将军是何等意图？”子期抬起了头低声询问白漫风。

　　“哼，现如今这个情况，莫非你以为还有谁能隔岸观火独善其身。近日羲和前来言明我是紫杀命格，稍有不慎必将祸害苍生。”白漫风接过子期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将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子期询问。

　　“你认为呢？”白漫风不答反问。

　　“属下认为杀人灭口乃是良策。”子期如实回答。

　　“若是羲和想要置我于死地，就不必特意前来提醒。我知晓他的心思，他绝对不会将此事外泄。比之羲和我更担心的是魁星，他掌管下界人文，近日下界出现如此异象想必他心中早就对我有颇多怀疑。”白漫风纵观全局运筹帷幄样样皆在掌握之中。

　　“将军的意思？”子期静待白漫风吩咐。

　　“无妨，我会亲自去一趟下界了结此事。”白漫风沉着的回答。

　　“将军。。。。。。”子期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白漫风只是觑了子期一眼，便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子期犹豫不决终究是开不了口。

　　“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熟知我的性格，我平生最厌烦的便是这种拖泥带水之举。子期既然你觉得僭越了本分，不该说的话就烂在心里便罢。”白漫风神色一凛，对子期不假辞色。

　　“将军，正因为属下跟在你身边多年，视你为天为地为信仰，这番话才不得不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子期抬起了头直直的凝视着白漫风，颇有些大无畏的气度。

　　“你言下之意是指青帝灵威仰？”白漫风虽是疑问的语气可是神色笃定。

　　子期默然不语，白漫风冰冷凛冽，气氛在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白漫风挥舞衣袍反手背在身后：“悖逆的言论一次就已足够，倘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留情。”

　　子期脸上的表情平静淡定：“属下惶恐。”

　　白漫风嘴角微微上翘，阴鸷的目光似笑非笑，看的子期几乎肝胆俱裂，若不是太清楚这位将军的手段，自己兴许也会被白漫风清秀儒雅的外貌所骗吧？

　　怎就有这样一个白漫风，一身紫衣极尽张扬之能事，偏偏在世人面前又是知书达理不卑不亢，当真是俊逸非凡绝世无双。

　　漫漫清风拂过，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日夜交替，黑夜瞬时如白昼。

　　白漫风破风而立，御风而立，傲然身姿挺拔，风骨清逸，如一朵暮雪寒梅不世之花。

　　他直奔东方木族领地，却在即将达到时略有迟疑，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子期欲言又止的神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究竟是当断还是不当断？”白漫风一声冷哼，脸上露出蔑笑的神情，驾云朝反方向离去。

　　魁星阁落座于西方的落日峰上，巍然耸立的建筑，从远方看去如一柱擎天，仙气缭绕处祥和之气四溢。

　　白漫风方才站稳身姿，就见魁星站在门前。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中有欣赏的激扬也有俱惮的威胁。

　　“小仙今日夜观星象，算出有贵人来访，特地在此恭候，只是未曾想过居然是将军大驾光临，小仙真是受宠若惊，只怕是招呼不周怠慢了将军。”魁星走上前迎接白漫风。

　　“哪里，哪里，是我心血来潮，只怕是叨扰了魁星阁的清静。”白漫风笑意盈盈。

　　笑意中是掩藏的凛冽，你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赶我走吗？

　　魁星躬身请白漫风入魁星阁，一路上虽然是举止得礼，实则冷汗涔涔，聪明如魁星不难猜出白漫风的来意，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有时候人最难的竟不是没有退路而是两难。

　　“小仙已经吩咐人备好了酒菜，将军如不嫌弃就请入座吧。”魁星替白漫风拉开了座椅，白漫风顺势入座。

　　“你这魁星阁建在落日峰上，暮鼓晨钟，云海潮声，倒也是一处充满禅意的住所。”白漫风由衷赞扬。

　　“将军过奖了，区区下界鄙陋之地，怎比得上天界圣地。”魁星言。

　　“既然如此，魁星就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修得正果，挤生为上仙，站在九霄云河之上睥睨凡尘傲视苍生吗？”白漫风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顿觉甘冽入喉神清气爽。

　　魁星不露声色，面上一派温和，言辞却是决绝坚持：“小仙本就是凡体成仙，只想在这人界寻得一处陋室，安安分分的了却余生直到天命归来。”

　　“呵呵。”白漫风轻笑出声：“凡体成仙，因此才会眷念红尘吗？何谓天命，你我之命运岂能沦为棋子任由他人定夺生死。”白漫风随手将酒杯搁置在了桌上。

　　“既然是天命便由天定，六道万物皆有因果，妄图改之只能是背离正道。”魁星心中坚持，执意规劝。

　　“既不能改，唯有逆天！”白漫风将这八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魁星心中当下悚然：“将军乃上古神祗后裔，天界的中流砥柱，不仅位高权重更是泰山北斗，怎可说出如此背离天道的言论。”

　　白漫风微闭双目，如蝴蝶振翅的睫毛恰恰挡住了眸中的精光乍现：“只当是酒后胡话，还望魁星一笑了之。倒是魁星本是□□凡身，千年修行不易，如今大劫将至，需要格外小心，若能得到便是飞天成神若是不能便是万劫不复，这上下之间还需谨慎取舍。

　　魁星对白漫风的威胁不屑一顾，心中涌起沛然正气：“多写将军赠言，不过黑总归是黑白总归是白，清香白莲又怎能屈身于沟渠之中，杜鹃百灵又怎能和乌鸦麻雀混为一谈。”

　　白漫风不置可否，面上表情依旧云淡风轻，我本将心照孤星，奈何孤星不识抬举。

　　魁星这顿饭吃的格外艰难，天界的大将军白漫风果然是气度非凡，字里行间皆是对自己的威逼利诱，与白漫风这场斗智，使得魁星更不敢请看了白漫风。只是尽管正道晦暗，自己势单力薄，无奈信仰所在，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便不会妥协。

　　白漫风与魁星拜别后，心中难得涌起倦怠之情，他并没有驾云离去，而是选择迎着朝阳步行下山。

　　许多年以前，那是的他还只是十万大山中的一名散仙，而羲和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天君，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在这样的山中。

　　彼时的羲和一身绿袍，温文尔雅，目光清冷，彼时的白漫风恣意张狂。

　　那年的汤谷中两人因为十日鸟而结缘，从此结为兄弟，此后流逝的百年千年万年里，两人都是互相扶持的知己。

　　白漫风曾写过一篇‘不够知己’赠与羲和，依稀记得那时羲和回了他一篇‘岂止知己’。

　　白漫风现在想来只觉得暗暗好笑，充满了讽刺，原来这世间的情感竟然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比如他与羲和之间的这份生死相交之情，只是他虽然笃定了羲和的心甘情愿，却又在结果如他所料之后，心中略显烦躁和不安。

　　“闲来无事，三两言语，芙蓉夏荷渐衰颓，芳草四季何时衰，何故惹秋风，秋风染秋红。”白漫风如是想，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迟疑。

　　山中的万物在阳光的折射下，清风的吹拂下，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树木花草开始焕发生机，朝气蓬勃，叶片而轻微的抖动荡漾，发出蟋碎的声音。

　　白漫风嘴角上勾，目光内敛而深沉：“子期。”

　　子期听见呼声，慢慢的从空气现形，亦步亦趋的跟在白漫风身后。

　　“你说魁星是太小看了白漫风，还是太抬举他自己？不过无论是哪一样，都会让他付出生命无法承受的代价。”白漫风的声影清淡而阴冷。

　　“魁星不除，日后必是祸患。”子期依言回答。

　　”若是真能如你所言，将每个人都除掉，便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那该有多省心。子期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为何头脑还是没有任何长进。虽然你很忠心，可是你要明白，我缺乏耐心，若是你再说法这种无知的话做出任何卤莽的事情，我就要考虑将你送回无间地狱再历练历练了。”白漫风说这番话时淡笑如风，举手投足间确实浑然天成的霸气。

　　子衿恭谨的回答：“属下知错了。”

　　子期从身后注视着走在前面的白漫风，思绪飘渺，不禁回想起了前尘往事，自己原本是凤凰座下的孔雀明王，因为犯了天规而被打入了无间地狱。

　　那时的自己每时每刻都受着地狱炼火淬烤的痛苦，可是白漫风来了，尽管是在无间地狱这样混沌的地方，白漫风的存在依旧是一抹让人不能忽视的绚丽色彩。

　　他站在那里，整个无间地狱里虽然依旧是火舌飞扬，可是平白就能让人感受到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如过了千万年之久的救赎。

　　子期无法忘怀当白漫风第一次走到自己的面前时，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又透露出怜惜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可以赐给你自由，但条件是你的生命从此将属于我，我不会强迫你，我要的不是武力的屈服，不是威逼利诱的折服，而是你心甘情愿的臣服。”

　　子期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自己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就一口答应了白漫风。

　　从那天起，曾经的尊贵神族孔雀明王彻底的湮灭了，只有一直默默跟随在白漫风身后的子期。

　　恍然如梦。

　　“你将这封信送到赤熛怒的手上，不必太急慢慢的去。”白漫风信手一拈，手中赫然握着一封书信。

　　子期默默的接过信件，转身消失在空气里。

　　“骄傲的孤星，本尊就让你变成陨落的流星，虽然一闪而过毕竟曾经璀璨。这是本尊对你的欣赏，也是本尊给你的奖励。”白漫风望着落日峰上的魁星阁，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