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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吃长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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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遥真放下单子,已经逐渐分析明白。这清单上是太正君寿辰宴那天,长乐宫失窃的物品清单,里头并没有那对玉如意,这说明当天并未丢失玉如意。
玉如意是之后被人窃走,丢到杨柳宫的地窖里的。
而平惠之只是疑似与长乐宫第一次失窃有关系,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玉如意被窃栽赃案,与他有关。
范遥真想,他应该明白了平惠之想要向他传达的内容。
【不是我干的。】
范遥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即为怀疑了平惠之而感到羞愧,又为他并没有帮着别人害自己而欢喜。
吉云还没整明白呢,抓起单子左看右看,又看范遥真表情复杂,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误会谁了?主子,能不能跟我说说呀?”
范遥真看看吉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用手捂住了眼睛。
这些日子,太正君三不五时就召范遥真去长乐宫,有范遥真为他把脉开药,针灸拔罐,太正君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赏赐流水般送到了杨柳宫。
景山一直把范遥真当做儿子的头号强敌,前些日子还撺掇谏官们弹劾范遥真,怎知道一转眼,范遥真居然搭上了太正君。他本就是张氏兄弟的走狗,这下不敢再对着范遥真乱叫乱咬,但不代表他心中服气。
“不过是个六品通判的儿子,耍些小花招赢得了太正君的喜爱,就以为能踩在我景家的头上了吗?”景玉捻着胡子盘算:“他搭上江侧君,搭上太正君,想要两边讨好,哼,我偏偏不能叫他如意!”
他在朝中搬弄是非,暗中诋毁范遥真立场不坚定,即想讨好清流党,又想拉拢武将党,经他这般惹是生非,清流党与武将党皆对后宫这位范承君心生不满。
他究竟是清流党还是武将党?甘蔗没有两头甜,他还想两头吃,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一时间言官上书弹劾,清流党弹劾范承君与张氏兄弟狼狈为奸,武将党弹劾范承君玩弄权术,皇帝虽然爱惜范遥真,但看过了奏疏,不免也烦心,把范遥真叫到御书房来敲打了一番。
范遥真眉眼乌沉沉的,虽然面无表情,但吉云知道他心情不好,回杨柳宫一路上都不敢多说什么。
半途中,平惠之拎着个食盒迎面走来,两人四目相对,平惠之低头行礼。
范遥真顾忌着这地方人多眼杂,只能板起脸来问:“你食盒里装的什么?”
平惠之低头道:“是……闫侧君最爱的大柰糕,刚从甜食局拿来的。”
范遥真一怔,对吉云道:“去把食盒拿来给我看看?”
吉云一头雾水,好在还算机灵,知道在外头要演戏,走上前面色狰狞,宛如抽筋,“拿来吧你!”
他夺过食盒,送到范遥真跟前,范遥真打开看了一眼,微微一怔,看向平惠之。
四目相对,他瞬间明白了平惠之的用意。
平惠之低下头:“还请范承君把食盒还给小人。”
范遥真冷傲地抬起下巴:“不过是些点心罢了,你再去一趟甜食局便是了。怎么?难道这大柰糕闫侧君能吃,我不能吃?”
平惠之忙道:“小人不敢。”
“知道便好。”范遥真让吉云拎上食盒,施施然与平惠之擦肩而过,手指在衣袖摩擦间,轻轻碰了碰平惠之的手指。
两人回到杨柳宫,吉云把食盒放在炕桌上便退下了。
范遥真打开食盒,里面并没有什么大柰糕,而是一碗面条。
长寿面。
吉云看着面条,疑惑问道:“主子,师父不是说食盒里是给闫侧君的大柰糕吗?”
范遥真拿起筷子,平静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吉云啊了一声,忙不迭地认错:“我竟连主子的生辰也不知道,真是该死。”
“不怪你,我从没和你们说过。”
“那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应是在范家时曾经问过吧。”
平惠之素来是个细心的人,只要他愿意,总能让任何人觉得万分体贴。
“若是这份体贴,只是对我一个人的就好了。”范遥真喃喃自语,然后一口一口,认认真真地吃完了这碗长寿面。
范遥真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
肚子填饱了,那些前朝的党争与后宫的倾轧,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他难以忍受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长春殿忙碌起来,整个宫殿里外都得打扫一遍,就连红莲的马厩都被清扫一番,闫凤岐特意找了京城最好的裁缝来,给平惠之等几个裁了两身新衣服,这下长春殿从宫殿到人都焕然一新了。
贺函祥原本换了身新衣服,得意洋洋地来找闫凤岐,一打眼看到平惠之,见他一身锦衣,样貌端庄秀美,宛如灿灿明珠,登时忿忿:“竟穿得比我还好!可恶!平惠之,你成天打扮得如此妖冶,是不是想勾引皇上啊?”
平惠之翘起嘴角,笑道:“贺承君不喜欢,不如我现在脱了?”
贺函祥登时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脱,你现在就脱!”
话音刚落,闫凤岐走出来,皱着眉问道:“你又在说什么浑话?”
贺函祥宛如老鼠见了猫,登时缩了缩,嗫喏道:“我没说什么,和平惠之开玩笑呢……”
“过了一年,也该大一岁了,还是如此不长进!”闫凤岐明明比贺函祥小,教训起贺函祥来,竟十分无耻地端着一副兄长的派头。
平惠之看的好笑,这些话,前几日闫凤岐的大哥闫世珑进宫,看到闫凤岐又去校场骑马射箭,闹得后宫鸡犬不宁时,也是这么说的。
闫凤岐这小子,在家天天被自家大哥叨叨,他倒是会有样学样,也叨叨贺函祥。
闫凤岐正在教训贺函祥时,看棋着急慌忙地快步进来,颤着声音道:“小公爷,长乐宫的人来了!”
闫凤岐正色道:“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话音刚落,张总管带着两人进来,向闫凤岐行了一礼:“闫侧君,太正君让我请您去一趟长乐宫!”
闫凤岐袖着手从容问道:“太正君找我何事?”
张总管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翘哥儿死了,身上插着一只您的羽箭。这不等着您解释呢嘛?”
闫凤岐愣了愣,问看棋:“翘哥儿是谁?”
看棋白着脸说:“是太正君最爱的那只鹰!”
闫凤岐眉宇一松,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人呢?原来是只扁毛畜生!”
张总管脸色瞬间沉如锅底。
闫凤岐收了戏谑神色,冷冷盯着张总管,他腰背挺直,纵然颜如舜英,却丝毫不显脂粉气,不笑时,气势骇人,赫然是战场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神。
闫凤岐向前走两步,盯着张总管问:“张总管,你再说一次。死了只扁毛畜生,也要我去解释?”
张总管瞬间冷汗流了下来,收了那份狐假虎威的轻狂,毕竟,这闫凤岐就是个活阎王,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他是真的有可能拔剑杀人的家伙啊!
张总管讷讷赔笑道:“我就是个伺候人的下人,来这长春殿,还不都是为了传达主子的意思。闫侧君,您莫要为难我了。”
闫凤岐道:“知道你是个下人就好。”
张总管瞬间变了脸色,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硬生生忍下。
平惠之在一旁看着,该说不说,虽然这张总管仗势欺人很可恶,但同样作为伺候人的宫人,他也心有戚戚焉。伺候人的永远是低人一等,主子撒气也只能受着。
他不要永远低人一等,他要往上走。
闫凤岐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愣神的看棋和平惠之:“还愣着做什么?走啊,太正君等着我解释呢!”
他带着平惠之和卫北徐两人,跟着张总管前往长乐宫。贺函祥着急忙慌地转了一圈,对看棋道:“我大哥让老头子给抓走了,能救他的只有陛下了!咱们找陛下去!”
看棋也着急,和贺函祥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御书房外,哪知道没看见陛下,也没看见年润秋。
看棋叫住年润秋的徒弟锦逸打听:“锦内官,陛下去哪儿了?”
锦逸认出他是闫凤岐的贴身内侍,对他颇为客气,笑道:“一大早范承君便来找陛下,这会子不知去哪儿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怎么了看棋总管?”
看棋一怔,忽然明白过来。
当初主子陷害范承君,赶到御书房来拖住陛下,堵着吉云不让他见陛下,这回轮到范承君提前把陛下请走,这大概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贺函祥这个不着四六的还安慰他:“你放心吧,大哥准没事。”
看棋急得团团转,听他这么说,问道:“为什么?”
贺函祥道:“有平惠之在啊!平惠之这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必然不会让世兄吃亏的。”
看棋一听,拍大腿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胳膊拧不过大腿,平内官就是再聪明,也没办法对抗太正君啊!”
“那不是正好,他要是不能保护世兄,还留着他干什么!”
此时,平惠之就站在太正君的长乐宫里,闫凤岐的身后。
闫凤岐跟前,一名宫人托着一张金盘,盘中是太正君的那只爱鹰。往常,它都是威风凛凛地站在太正君肩头,而此刻,它身上插着一只羽箭,血液从伤口中渗出,已经凝固。
而这只鹰显然已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