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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诉衷肠薛宝钗定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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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又成了那个文质彬彬的曹子林,薛姨妈一家被他们所救,加上他不顾安危跳下江救了宝钗,薛姨妈对其是感恩戴德。
两家并船上路,倒是亲热起来。曹子林见识多广,谈吐风雅,常陪薛姨妈聊天,把她都得是前仰后合,喜欢的不得了,甚至感觉宝钗都差了一步。
宝钗得了风寒,在房中养病,听着厅中薛姨妈开心的声音,心道,这样哄着她一辈子也好,曹子林,他说他可以当一辈子曹子林。
子林是他的字,张小草才是他本来面目,如今这个模样是稍加修饰易容了的。
薛姨妈见宝钗好些,就几次旁敲侧击问章秀救她的经过,宝钗总推脱不记得搪塞过去,薛姨妈老道之人,对于她这样反而心中更有谱,也问了几次章秀落水情况,章秀讲得光明磊落,丝毫没有趁机要挟的意思,这叫薛姨妈更欢喜。他见章秀神色,对宝钗怕是动了心思,而宝钗但问不答,这个女儿这个态度还不明白?
薛姨妈忖着怎么暗示下章秀,不日借着聊天之机,旁敲侧击问了章秀家里情况,又提了宝钗亲事不顺等话,章秀早就等这一天,顺手推舟,起身就拜,言道倾慕宝钗,想向薛家求娶。
曹子林的身世很简单,福州人士,父亲早亡,被舅父养大,刚到结亲年纪母亲去世为母亲守孝三年,刚满孝舅父又去世了,舅父无子于是他作为养子再守孝三年,便耽误了终身大事。说是少时就继承父亲的行商生意,跟着叔父走南闯北四海为家,老家那边剩下一个老仆也于去岁去世了,原本打算在金陵卖了货物,回老家寻门亲事,如今亲事有了着落,这福州也不用回了,计划在南京置产,遣媒人求娶薛氏宝钗。
薛姨妈自然是满口答应。母婿二人言谈和睦,母慈子孝,很是一副温馨画面。待章秀离开,薛姨妈到宝钗房里如此这般说了,宝钗低头红脸,“妈看着好就这么定吧!我也不是那等忸怩之人,但他救我时,确实是肌肤相接,这也算是有缘了。”
薛姨妈见宝钗如此态度,便知道她是肯了,回去答应了章秀,不想章秀言道要个定礼,他送了宝钗他一直插在发髻的那根碧玉簪,那是他抓周时抓到之物,一直留在身上,陪伴他多年,逢凶化吉。
宝钗这边拿出了金锁,薛姨妈捧着金锁掉泪,“当日为了这个,巴巴地找了和尚算命,说是有玉的方能配,如今却是应在这里。”
宝钗轻笑,当初入京是为了应选,但薛姨妈也做了后手准备,薛家自她父亲去世后便已经有了败像,若是她应选得中自然是能助力家业兴旺,但奈何天不遂人愿。若她不能当选,薛姨妈就做好依附贾府的打算,做了金锁,传了“金玉良缘”之说,便是打算撮合金玉,以借助贾府之力帮助薛家繁衍兴旺下去。
转眼过去数年,大观园众人都各有归属,自己这金锁配玉之说倒是应在章秀身上。
夜晚,章秀溜入宝钗房间,与她说悄悄话,把白日的话又跟宝钗说了一遍,他道:“欺瞒岳母大人确实不安,但是怕她受不住,也只能如此安排了。我确实是福州人士,自小北方长大,我母亲姓曹,如此我便是随了母姓。我父母灵柩已被我送回福州,待成了亲我们便去福州过活,或者买了船,我们去南洋,宋真国王妃不是贾府姐妹吗?我们可以去看看风景,你想去哪里,我这辈子都陪着你罢了。”
宝钗道:“如此甚好,送了她老人家回金陵,有蝌兄弟夫妇照顾他,也有哥哥的过继子,想来母亲会比跟我一起更开心。”
“宝钗,你真好。”章秀抱着宝钗,在她额头亲了亲,他近来每天晚上都会来看她,看都是止乎礼发乎情,不肯乱动,生怕他自己动的多了,没管住自己。今晚这般抱着她,亲亲额头,也是因为定了亲事太过高兴。章秀松开宝钗,气息略不稳,“我真盼着快些到金陵,好遣媒人上门,最快成亲。”
宝钗笑道:“三聘六礼怎么也得半年,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人家像我这般大,儿子都好几个了,我还是光棍,媳妇就在眼前,也不敢动。”
宝钗靠着枕头看着他笑,章秀被笑得心慌意乱,站起身在房中踱步,宝钗道:“你别晃了,我头晕。”
章秀才要说话,外头薛姨妈问:“宝钗你跟谁在说话?”
章秀睁大眼睛,方才太忘情居然没听见薛姨妈走了过来,薛姨妈推门,宝钗忙道:“没说话呢,我口渴起来喝水,自己跟自己嘀咕呢!”
薛姨妈经过水匪一事十分后怕,生怕宝钗有什么问题,“怎么自己跟自己讲话?莫不是梦魇了,快开门,妈看看你。”她一推门,却是章秀忘了上门闩,嘎吱一声便开了。
宝钗眼前黑影一闪,章秀跳进床里,眼疾手快钻进被窝,宝钗——
薛姨妈近来,夜里昏暗,也看不清床里情况,摸了摸宝钗体温正常,说话除了有点冷的颤抖也没什么,絮叨两句便出去了。
宝钗松口气,去推章秀,没动静,细看时发现他睡着了,呼吸均匀睡容恬静,不像装的样子。宝钗想强行推醒他,待看清他眼睑下的青紫,心软了。他似乎睡眠极不好,每天带笑,眼睫很长,若不是细看都发现不了常年青色的眼睑,这睡这么香,这是多少年没安生睡个好觉?
宝钗摸了下章秀的眼睑,靠在枕头上,看着他睡。
章秀黑甜一觉,睡得甚为舒服,宝钗身上有股冷冽的香味,让他舒心,他睁开眼便看见宝钗靠着床柱睡的正熟,想来发现自己在她床上睡着了,她没忍心叫醒他,自己也不敢睡,就这样靠了一夜,这不知道是何时睡着了,但是也不敢躺下。真是个好姑娘。
章秀起来,轻轻将宝钗抱着放平躺好,宝钗迷糊睁开眼睛,“你醒了?”
郭秀摸摸她的头发,“我走了,好好补觉。”他低头亲亲他的发丝,起身离开。
悄悄出了门,却是下了船舱催船夫扬帆快些赶到金陵,他等不及了,他想娶媳妇儿。从父亲死到现在近五年,他没敢好好睡过一个觉,最欢乐的时光便是在玫瑰山庄那近一年时间。
那时候他刚从牢里被换出来,用了张小草的身份,从北静王府人手的控制下逃了出来,故意被人牙子抓住,如愿以偿被卖了。机缘凑巧进了薛家,初时他并不知道这便是薛蟠的家,待知道了已经晚了,他当时就想逃走,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又都说服自己留下来,而且尽心尽力替那个没了兄长的女子打算,没有任何隐瞒自己的各种本事,若是在其他地方他定然藏拙隐瞒身份,可是对她,他不想隐瞒,他是补偿她,给她世间最好的,看着她笑。
太子那边一直在找他,他要报仇,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薛家,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拖,直到宝钗叫破他的身份。
不得不离开,却也做了舍去这条命的打算,原本想报仇后此随太子的意,他想灭口便灭吧,只要他为父亲,为军中那几百条生命报了仇。
米囊花是他从薛家偷出来的,送给皇帝也是他一手策划,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坐在那个位置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为了制衡,为了看儿子争斗他稳坐龙椅,不惜用军中那些命去换,那般随意,一句旨意,便叫一城总兵看着敌人从眼前大摇大摆进了关,烧烧掠夺。一句话便叫那些忠于他的人人头落地。
他章秀不甘心,进山为匪也好,给人做奴也罢,他想报仇。
现在的报仇已经是最好的了,龙椅上的那个人马上就会死了,芙蓉膏能戒掉吗?呵呵。
太子或者忠顺王哪个能坐上那个位置他不在乎。原来他连自己的命都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当他想起那个女子,想起那些日夜,想起她的笑脸,他突然想活了。于是在太子眼皮底下设计好了脱身计,他离开太子府,假死在太子派来跟踪的人眼皮底下,到化身曹子林跟上薛宝钗,这才算是完成了他一生的目标,他的路才开始。
章秀在镜子中扯掉伪装,怕是一辈子在薛姨妈面前都要伪装了,但为了宝钗他什么都可以。他曾经想过,若是宝钗拒绝他,他会怎么办。那时候他就想过,那就再做一次土匪,抢也要将她抢走,强迫也得强迫她,因为他章秀一直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他想要她,若是没有她,他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为了自己这条命,他必须追上她。但是她从来都不是寻常女子,没有沉浸在杀兄之仇的悔恨中,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坦然接受了他。
章秀想,这一生遇到宝钗才是他最大的劫吧?
宝钗说:“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你一辈子都逃不出我手掌心,要给我做一辈子奴才。”
章秀很喜欢她这样,一辈子奴才啊,既然逃不开,那便不逃了。
船只到了金陵,宝钗等与章秀分开,说定了登门日子,章秀打马离开,宝钗望着他跑得飞快的背影发笑,这是到底有多着急?薛姨妈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急呢?”
文杏拍手道:“我知道,姑爷着急找媒人来提亲,所以赶紧跑,生怕去晚了,金陵城的媒人都被人请走了。”
薛姨妈骂他,“小蹄子就会说嘴,回头也给你找个小子配了,也叫你赶紧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