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第八章 ...
-
“您这么晚都没有睡吗?”李毅邦没了睡意,他一边说话一边换衣服。
“家里来了客人,我很烦躁,在花园里散心,”顾森罗疲惫地捏了捏晴明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要出去喝酒吗?”
“好啊,”顾森罗站起来,初冬的晚风凉得刺骨,他在客厅里随便拿了一件呢子大衣套在身上,“还是老地方。”
顾森罗挂了电话,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顾森罗回过头,芦屋彦站在玄关,入门灯没有打开,二楼亮着走廊灯,昏暗的灯光逐渐变淡,到了芦屋彦身上时,只剩下浅浅的光,厚重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脸上,衬得他五官深邃,目光暗沉。
“有事。”顾森罗笑了笑,打开门。
就在他要跨出去的时候,芦屋彦又说:“你在生气吗?因为她在餐桌上那个表现。”
“不,”顾森罗回头看了芦屋彦一眼,嘴角的笑容丝毫未变,“我只是出去玩。”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吗?”芦屋彦垂着眼帘,眼中落寞,“这么久了,你还是不喜欢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顾森罗没有说话,他反手关上了门。
芦屋彦愣愣地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口,大门关闭,卷进来外面的冷风,他鼻子被寒风吹得发酸,心里胀胀的,十分难受。
顾森罗拢了拢身上的呢子大衣,他现在才发觉这件衣裳有些大,走起来漏风,他拿的时候没注意,把芦屋彦的衣服拿走了。
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头,耳畔回响起九琉璃冰冷中带着哀求的话语。
“大人,您知道,您和我弟弟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他还年轻,他有无限的可能,芦屋家需要他,我已经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改变,可是彦不一样,他是下一任的家主,他会娶门当户对的女孩,为芦屋家诞下继承人。我当初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能让他得到自由,可是您把他从一个金笼子带到了另外一个金笼子里。”
九琉璃拉住顾森罗的袖子,她卑微又愤怒,她面对顾森罗时无可奈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下,她又变回了那个会在祭祀中哭泣的小女孩。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您的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您又何必捉着他不放呢?您的初衷只是得到玄女残魂,您根本就不喜欢芦屋彦,如果您是看上了他的脸,只是玩一玩,我可以送给您更多的宠物。”
起先顾森罗进芦屋家,只是看中了九琉璃的能力。
一出生就嫁给鬼的女人,拥有妖鬼的天赋,在灵魂和生命的塑造上天赋异禀,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到像她这样特殊超凡的人。
九琉璃因为小时候的一场意外,失去了视力,芦屋家给她制造了一个培养眼睛的罐子,九琉璃很是宠爱他,把他当作亲弟弟来看待,就算芦屋彦想要天上的星星,九琉璃都会想方设法给他摘下来。
九琉璃不忍伤害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但是大权不在她的手中,她只能把弟弟锁在房里保护他,不让长老对他下手。
她已经失去了视力,她不能让弟弟再受到伤害。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延,芦屋彦的身体越来越弱,她知道,加在芦屋彦身上维持生命的法力已经很薄弱了,如果芦屋彦不能自行冲破枷锁,自己有求生意识,谁都无法挽救他。
顾森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请九琉璃帮他造一个人,或者是一把武器,芦屋家的秘术绝不外传,于是顾森罗和她打了个赌。
“我能救活你弟弟。”他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声音中满是蛊惑。
这个男人很危险,联合所有的世家才能杀掉他。有一个声音在九琉璃的耳畔说,那是她嫁的鬼。
“不过,除了救活你弟弟,我还能带他走。”男人隐没在夜色中,金色的表链是唯一的亮光,“有你弟弟在身边,你根本放不开手脚,你何年何月才能掌控芦屋家呢?”
撒旦向她吐出了蛇信子,禁果摆在她的面前,鲜红的果实泛着诱人的光亮。
她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顾森罗只是利用了人类那小小的通病——好奇心,配合一点小手段,比如说魅惑术,或者是药剂中的某种药物,医生在确定好的那个时候打开窗,就像潘多拉忍不住打开了匣子,大地上疾病和战争纵横,芦屋彦落进了他的罗网。
他得到了一个新玩具。
之后他独自离开了日本,万象盟的追杀穷追不舍,他在世界流浪,一过就是半个世纪。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和李毅邦四处辗转,李毅邦跟随军队,从国民党到了共.产.党,顾森罗和他一起,从中日战争到了内战。
初生的女孩被藏在几十米深的地下,他很想去看她,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机会见面。
在日本的那段短暂的时光早已被他抛在脑后,他忘记了奢华的宅子中戴着金锁链的貌美少年,也不记得他曾经救过少年,更不记得那座种满绣球花和三色堇的小白楼,他曾经坐在那个躺椅上,听少年用温柔的声音唱着童谣。
少年学着顾森罗支撑着下巴,月色如华,风突然带着凉意。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少年笑着说。
顾森罗愣愣地看着芦屋彦,他站起来,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离开的那天和芦屋彦说出去买个蛋糕,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战争年代,外出的人死在外面,音讯全无,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中日正式建交的那年十一月,当顾森罗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站在车子前的青年,青年叼着烟,猩红的烟头在寒风中明灭,他的眼中漾着晦暗,抬头看到顾森罗的时候,那抹阴冷一扫而光。
顾森罗穿着藏青色的呢子大衣,微微低着头,要去街角买杯咖啡。
陌生的青年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青年的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顾森罗偏过头,撞入了一双昳丽的眼睛。
“好久不见。”芦屋彦打着招呼。
芦屋彦不知道顾森罗再一次见到他时是什么心情,记忆的大门轰然洞开,布满灰尘的相册从门中涌出,顾森罗瞠目结舌,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养的一只小白猫,在某天失踪,又在某一天喵喵叫着出现在他的门前,蹭着他的手掌,熟悉得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孤身一个人很多年了,所有的缘分都是顾森罗亲自连接和斩断的,芦屋彦是第一个主动来找他的。
“你的一个蛋糕买了五十年啊,”芦屋彦熟稔地牵住他的手,“好在芦屋家祖上和妖怪结合,又有吃人鱼肉的传统,不然我可熬不到和你的重逢。”
顾森罗愣怔地望着芦屋彦,这个世界上有人会惦记他么?有人会在他离开后来寻找他么?
无论他走多远,只要稍稍停留,那个人都会迈着轻快的步伐追上来,握住他的手,说一句好久不见。
就是因为芦屋彦总是跟在他身边,赶也赶不走,所以其他人才会说顾森罗不喜欢他。
所有人都认为顾森罗不喜欢芦屋彦,就连他俩自己都是这样认为。
是的,他从来没有心动过,月下被告白时耳根发红的不是他,被拥吻时紧张得忘记呼吸的不是他,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搂住芦屋彦脖子安慰的人不是他。
顾森罗冷冷地扯动嘴角,他一脚踢在花园门口的垃圾桶上,铁制的垃圾桶被踢翻在地,空荡荡的铁桶在地上打着转。
他的脚趾微痛,他不曾停留,继续往前走。
车的鸣笛声打破了回忆,顾森罗从几十年前的寒风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寒风中,李毅邦的脸出现在摇下的车窗后,金丝边眼镜闪着冷光。
“这位先生,要和我去喝咖啡么?”李毅邦笑道。
“大晚上的喝咖啡,你要鏖战到明天凌晨吗?”顾森罗拉开后座的车门,他讨厌安全带的束缚,开着玩笑,“司机,我们去酒吧。”
油门踩下,汽车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往消愁水的天堂驶去。
高清灵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窗帘已经被人拉开,她在温暖的朝阳中打了个呵欠,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楼下厨房里传来锅铲的声音,她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沙发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沙发床虽然是床,但是没有真正的床睡起来舒服,可高清灵毕竟不是许蔓生,她更喜欢循序渐进,清一该庆幸他喜欢的人不是许蔓生,不然可能刚告白,第二天就从许蔓生的床榻上醒来。
当然,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在一起睡觉,清一不是那样随便的人,许蔓生也不是那么放纵的人。
“都确定关系了还不睡在一张床上你难道是小学生谈恋爱吗?”许蔓生每次都握着高清灵的手一脸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你是活在清朝吗?醒醒吧大清早就亡了!”
高清灵支着下巴,清一端着早餐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扎着马尾,银发一摇一摆,他抬起头,向高清灵招了招手。
高清灵从善如流地在厨房里拿了碗筷,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她晃着脚,拖鞋一下一下轻轻地打在地上。
刚醒的她有些小孩子气,她干脆脱了一只鞋子晃脚,她的脚趾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微凉的东西,那触感柔柔的,很有弹性。
清一掀起眼帘,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明亮的朝霞透过玻璃进入室内,他清冷的面庞上笼着一层暖光。
高清灵意识到自己是碰到清一裸露的脚背了,她面上发烫,不露声色地收回了脚。
“要踩着吗?”清一脸上不表,声音依旧沉稳清雅。
高清灵的脸红得跟夕阳一样,她死死地捏着筷子,全身都僵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伸出光洁的右脚,踩在了清一的左脚背上。
“另一只呢?”清一的声音清凉中带着柔和。
高清灵整个人都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地,她咬着嘴唇,慢慢地把另外一只脚也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