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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存在的家(上) ...

  •   “我该离开了,希尔莱达小姐。”

      我将藏着这几天的想法告诉希尔莱达,她的神色看上去应该是早已料到会有这儿一天,朝我表示理解,但还是不失些失魂落魄。

      对她而言,可能我是个代替着杰森的存在,她不希望,也不愿看到我从他的身边离开,更不愿看到我最终还是回去布鲁斯家。

      那就好像是在证明她的无能为力一样,告诉她想留住的人最终会属于那里。

      我深知,自己对希尔莱达而言,就宛如曾经她与杰森发生的事情后的心结,甚至疯狂的执着。

      希尔莱达没有一如往常笑得温柔,而是意外地沉默地面对桌子上摆放着的打火机,愣愣发呆。那是个廉价的打火机,打火机上镶嵌着老旧的花纹。让我不自觉想起那位不会在我面前抽烟的青年。

      我终忍不住看见她这幅失神破碎的模样,懊悔着曾经,厌恶着自己,憎恨着别人,用一副乐观积极的外壳来强制性令别人相信她是强大的。

      抓紧着裙摆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她的面前小心地牵起她的手,她没有抬起头,反而是用那双柔和冰冷的手握紧了我,透过我在对某个人乞求着别离开。

      我思考着,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对于这位收留我的小姐,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如果我是杰森,我该如何去拥抱她呢?

      我该...如何地不让她心碎?

      “...希尔莱达...”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以小姐尊称,耐心又轻声地开口。

      “有一位先生拜托我。”温柔地凝望着她蓝色红肿的眼睛,将那位青年托付于我的话传达给收信人。

      “他说,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离开前我看着远方的你,觉得十分美好。”

      那个姑娘抱住了我,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抱紧我,我的肩上是滚烫的热泪,湿透了我的半边。整个房间有的,是午后的阳光,微风赠与的风铃声,光线照映在希尔莱达一根根发丝上,耳朵的绒毛上,那纤细的双脚丫,将她带出这个陈旧,珍贵,又布满那个人角落的房间。

      我想她曾经一定很珍视对方,才会希望自己能够逃离困住自己的思念里,又一直停留在那执迷不悟地等待着某人。

      那晚,希尔莱达抱着我,对我说了许多关于她和一个男孩的故事,连琐碎的事都会件件讲出来。

      她跟我说:“维拉,我决定一个月后去大都会那做一个项目,可能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现在我每讲一件事,我就会丢掉一件,当我讲完全部我就会把关于那个人的所有都忘掉,我不会再记得他了。”

      那是个对希尔莱达而言痛苦又无可奈何的过程。

      直到天亮前,她跟我说了最后的一件事,她说在她心里,杰森陶德应该已经真正意义上死了吧。

      少女看起来有点释然,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掉落在地毯上。

      那代表着的,可能,或许...他们变成了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以前,现在和未来瓜葛了吧。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女的笑。

      被迪克接走前,希尔莱达亲了亲我的脸颊,她说——

      “我希望你能幸福,维拉。”

      我从不觉得自己能够有资格来得到这一切的幸福。我是卑劣,嫉妒又自私的坏孩子,不足以有被爱的资格,这是我深信不疑的事实。

      迪克远远地望着我们,旁边是他的蓝与黑图案交织的摩托,摩托车头有个蓝鸟的图案,看起来很漂亮。我从希尔莱达家离开,低着头,缓慢地数着步子过去。直到一成不变,灰色的水泥路掠过夹缝中爬出的野草,一双比我大得多的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抬头,去看向青年。

      我不敢看他…

      那颗心脏害怕着,很难受,我知道内心的思绪开始乱七八糟。

      因为...因为...

      接近他们很痛苦...因为,因为我害怕他们觉得我是个麻烦,因为...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对我演戏,甚至,阿尔弗雷德也配合着他们的谎言,这样的我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使得他们得带上面具。

      我很害怕,我希望我是个大人,是个足以成熟理智的大人。这样可能我就能在他们面前说得上,还能拥有经济能力,不用再面临金钱关系的时候显得被动,畏缩,卑微。

      迪克蹲下来,头上传来他的话语,语气轻柔,耐心地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维拉。”

      我沉默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抱歉。”

      喉咙很堵塞,艰难地补充:“迪克少爷,抱歉,我不想抬头。”

      许久许久,他才缓慢,语气复杂地询问。“....为什么。”

      “我的眼睛很红。”

      “我不是一个长相好看的女孩,以前的同学都嫌弃我哭起来的样子。”

      “所以请不要看我,请不要讨厌我。”

      迪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隐含对什么的愤怒,但还是温柔的话,“你一点都不丑,我们从来都不曾觉得,亲爱的。”

      自卑还是让自己倔强地摇摇头。上当的声音沉默了,含着苦涩耐心地安抚,妥协:“我不会看你的,维拉。”

      一只粗糙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睛,脸上的泪迹湿润了他的掌心,那只手发烫似的温暖,只有耳朵听见他请求:“我们走吧,好吗?”

      想象着他的神情,那应该是愧疚又难受的吧?毕竟他们都是群温柔的人。

      所以才会收留我...

      迪克一只手小心地把我抱上了摩托车,另一只稳稳的遮住我的眼睛,待他松开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后座了。

      摩托车在夏风中肆意风行,原本温热的风变得粗暴,试图将我们吹散,粘着的发丝,衣摆不停歇随着刺耳的呼啸声摆动,很吵。我隐隐有些惧怕使得我忍不住抱紧迪克的腰部,手抓紧被太阳晒烫的皮质夹克外套。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目的地却不是韦恩庄园,而是在被收留后日思夜想,现在却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是我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有好的有不好的记忆,都容纳在那间屋子里。

      我的家因为被抵押债务,现在看上去已经被拆除施工。

      只有地址牌未曾变过。

      犯罪巷莱克街十六巷十五号。

      破败薄弱的房子此刻已成废墟,修建用的钢筋与水泥放置在那,杂草丛生,我开过的窗,我修过的门,我的绘画本,母亲喜欢的香水和化妆品,她喜欢的书,父亲常看的影碟,烟盒,书...我的家。

      都压在从原先房屋抽出后丢弃的钢筋和碎掉的墙壁块下面,我找不到那些曾与我有关的存在的东西.

      ...那…还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可以证明我的存在呢。

      至少...

      身体先被涌上头的情感控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脑子里从出生到他们死去的记忆如同幻灯片片刻不歇快速回放,重复。吃力地搬开那些压住属于自己宝物的泥石块,它们体型很大,有我的半个人大,咬牙一块块地去挪开,我看上去就跟着了魔似得念念有词,跟那些在哥谭绝望的神经病别无二致。

      可是,我在我的父母那还是个孩子,明明就是个孩子啊!

      “妈妈的香水瓶...她喜欢的书,爸爸的烟盒,我的画,影碟...在哪里...”

      有些石头上有尖刺锐利的钢筋切割面,有行人丢的饮料瓶漏出的水和被沾湿的土,有各种颜色的垃圾混在那堆废墟里,有倒刺的棍子,有钉子,好似化为怪兽,在故意阻挠我。

      “别找了!”

      迪克抓住我的手,含着隐忍难过的情绪的语气朝我吼道。我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那些怪兽蹭到有带刺进入掌心,手背有大小不一甚至重复的刮痕,那些尖刺与图钉刺进皮肤流血,整双手看上去血迹斑斑,模糊的视线只感受到炽热的泪珠滴落在伤口后,疼得手不住微缩了下,再然后手被握住,包裹在悲伤地望着我的青年的掌心里。

      “...我本以为你会想来这里,我本以为...来了这里你会安心。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做了一个坏决定,那就是带你来这里...”他语无伦次地对我解释。

      “呜....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迪克抱着我,笨拙,极其后悔着,红着眼睛悲伤地对我道歉,同样地哽咽着。

      “呜...画...香,水瓶,烟,盒...在哪,里,他们...”磕磕巴巴地,一直在哭着,执念般对这一切哭诉着,那种世界上没有了关于过去,现在,与我相关的痕迹。

      那是件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本质上是会奔溃的一件事实。

      为什么哥谭就不能爱爱我呢...我总是会在心里质问着。

      为什么我所能拥有的东西少到数的过来,却依旧总会从身边流失,而我是个孩子,是个孤儿,是个弱者。我无法选择,也毫无能力去守护。

      我很清楚,可还是忍不住会幽怨,埋怨着自己却还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是孤身一人。

      “他们,在,哪里...我的,家...”

      找不到了…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

      “我,找,不到,该怎么,回家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上帝对我这个坏孩子的惩罚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我存在的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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