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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盈花谷.程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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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之人身影自博古架空隙处闪过,疆禾只看清他身穿了一身深色劲装。此人脚步轻浅如猫,整个儿进到这层秘境后,回身望了一眼,然后压抑的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接着就迅速四下打量起这个空间里的东西。
藏在另一侧的疆禾绷起的神经略微松了松,从这不速之客的做派来看,不像是妖族,倒更像是与自己目的一致。
只不过他方才还认为妖族对此处算是防范森严,然而却在这么一会儿工夫又被一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且这位……疆禾听他呼吸沉重,似乎进来得并不容易。
“唔……”
那人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吟。
疆禾动了动身子,微微探出头,看见他扶在架子一侧的手,修长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关节泛白。另一只手则摸在一粒拳头大的水珠上,整个人微微弓着身子,像是完全陷入了那个幻境中。
疆禾悄声绕到他的身后,看清他的身形后惊了一惊,又在此时捕捉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视线不由下移,才发觉这个人的衣裳被划出了多道细密的口子,鲜血还未浸染出来,应当是方才才受的伤。
为何他会没有惊动外边的守卫,却又受了伤呢?
疆禾的眼神略带狐疑,在这秘境中,任何的不合理都值得怀疑。
正在这个时候,秘境的入口又亮了起来,疆禾没管这个人,一闪身就回到了方才藏身的地方。对方亦是察觉到了,反应过来时慌忙藏在了另一方架子后面,微微一侧头,就与疆禾四目相对。
孟青竹震惊的看着疆禾,疆禾对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注意亮起的入口处。那里有人打开了秘境,却又在入口处停住,并没有急着进来。
疆禾无声的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外面至少有两人,待会儿要是一同进来,他们就藏不住了。
他一面注视着入口,一面不时的用余光扫视着孟青竹,却发现对方也正用戒备的目光扫视着自己。
孟青竹神色僵了僵,而后用口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疆禾指了指东方,问:“你呢?”
孟青竹就更不解了,他也是自东方进,虽躲过了守卫的眼,却在进庙后触发了千刃阵,也因此遍体鳞伤。为何疆禾却毫发无损?
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疆禾心生不祥之感,默默拿出沛沛塞给他的黑纱蒙了面。
他知道了。这个秘境应当只针对人族修士布设了攻击阵法。因他是妖族,所以不会触发到阵法,也并未察觉有危险。
在脑后刚打好结,一道刺眼的白光就照了进来。
雉、羊、豕、蛟四个元婴期妖修同时出现在白光里,然后他们各自朝两边退了一步,让出一个通道,便从通道里又出现一个人。
这人一挥手,空间四壁骤然消失,除了这些放着水珠的博古架,四处只剩一片白茫茫。
看不出原身,疆禾盯着这人,眯了眯眼。
这说明他的修为不低于自己。
疆禾看了一眼同样将自己的脸蒙起来的孟青竹,冷静问:“你是无相期?”
得到确定之后,他微抬下巴,示意道:“那四个,你扛一波。”
其实没有帮手他也不惧,只不过麻烦些。甚至在他还是元婴期的时候,便有过越级战胜无相期的经历。他所向披靡的秘诀就是:不怕死,不轻敌。所以就算是对付一只会咬人的蚂蚁,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行吗?”孟青竹表示怀疑,中间那人明显更难对付,连他都看不出对方的修为,疆禾能行?
“还是你管四个小的,我来……”
“别让他们跑了。”
对方没让他们继续商量,说话的是当中的男子,他身披黑色大氅,声音低沉。
对方话音未落,疆禾剑已在手。飞羽发出一声嗡鸣,在疆禾手中冷光乍现,直直掠过挡在中间的四个妖修身侧,朝它的目标刺去。
他的剑势太过凌厉,几个妖修惊促之下躲过一式,反应过来时疆禾已持剑逼近了他们的头领。
而孟青竹也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迅速的紧跟着也攻了上来,缠得四妖无暇顾及。
程律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竟如此霸道,他脚步腾挪,险险避开要害,白皙的脸上却依旧被长剑带起的风刃划开一条浅浅的口子。
几滴血珠挥洒而出,刚巧被疆禾回身丢掷的符纸包住。
符纸沾上了他的血,被疆禾一剑刺过。剑尖上立时燃起了一簇火,火光映在程律略显阴柔的脸上,一瞬即逝。
是狼。
搞清楚原身,接下来就好对付了,疆禾想。
程律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耻辱,他如今也是无相期修为,未出手便受了伤?还被对方的设计暴露了原身??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愤怒的发出一声狼嚎,气场全开,自展开的大氅内发射出万千毫针。
疆禾挥袖设界,抵挡了大半,而后以无妄剑法的霸体直接扛住,密密麻麻的毫针泛着银光围在他的剑影之外,他就这样像只刺猬一样直朝程律逼过去。
那边的孟青竹因担心疆禾,又因自身受了伤,只得速战速决,几息下来,已然剑斩了那条蛟。
四妖修有了缺角,已无法成阵,是以好对付许多,孟青竹使用一贯的修为强压配合各类法诀,还有空档朝疆禾看了一眼。
这眼便正好看见疆禾携着一身的芒刺逼近对手,在无妄剑法霸体效果即将消失的瞬间剑指长空,霎时威压如潮,携带着万千毫针席卷朝前。针尖调转了方向,排列整齐,散发的银光形成的屏障隔在疆禾与那妖族头领之间。
疆禾站在一片银光之后,神色坚毅,衣袂在飓风中发出猎猎声响。
孟青竹大吃一惊,这般浑厚的修为,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疆禾?
程律被这磅礴的威压逼退丈远,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抬眼看着那站在光幕后面的男子。对方眸光冰凉,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他并未使用任何繁琐的法诀和华丽的招式,每挥一剑每走一步都带着极强的目的,那便是要赢。与敌交锋,活下来的那个,只能是他。
程律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慑,同时生出了满腔的懊悔与不甘。
为何同样是无相期,在此人如此强势又刚硬的攻击下,无相初期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且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与这人的差距不仅仅是初期与后期那么简单……
原来强堆上来的修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是这么不堪一击,哪怕面前的对手只是元婴,也一定能赢过自己。
认识到这点,所以不甘,所以懊悔。
他自小便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只是后来现实的欺凌让他无奈妥协,当妥协成习惯,便忘记了最初的信念。
可惜走上了这条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注定了他此生都再也无法达到这个人的高度,无法再实现幼时的梦想。
他该誓死守住这里的,但他看着这朝向自己的万千针锋,十分明白他守不住了。
毁了这里,还是逃出这里?在片刻的时间里,程律脑中已然千回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