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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余子泊酒后吐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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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河成了铺子里的伙计,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在书院的日子还在眼前,可是一算日子已经离开很久了。
夏瑄依旧很忙,三五天才能来看她一次,不过好在她有事可做,也不至于太过想念。
唐星河去看了孟俨几次,孟俨憔悴依旧,可是与从前相比如同脱胎换骨。
他说,已经开始找媒人去姑娘家提亲,比起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尽早添丁进口才能抚平老人的伤痛。
孟俨只好牺牲自己,同时也觉得对不起好人家的姑娘。
唐星河不知道的是,余子泊会偶尔偷偷来看她。
铺子前的行街和对面行街隔了一条城河,起了一座桥,余子泊就站在桥边,确保唐星河看不见他,而他又能清楚见得她的忙碌。
她看起来应该很开心很充实吧。
余子泊想,这样的生活,除了夏瑄,谁也给不了她,自己也不行。
余子泊很少喝酒,因为他要随时保持清醒,可今天不同,他接到同门的消息,三日后要去太子府探底,要将太子府内路线绘画成图,看来,上面要对太子下手。
这任务看似不重,实则九死一生的差事,太子府官兵重重,若是被发现了,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不怕死,从来没有怕过,只是如今有些不舍,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唐星河了。
余子泊有些不甘心。
向来沉稳如厮,如今也有了放不下的东西。
二十几年的心都仿佛一潭死水,可是从唐星河出现,就成了一汪温泉,四季春暖花开的蔓延。
余子泊破天荒的买了坛酒,他想醉一次。
酒买回来之后,天上已经下起了雨,不大不小,缠绵湿润。
余子泊就着雨声一杯一杯的咽下,酒水辛辣,可是喝进肚子里却十分畅快。
他举着酒杯在手中端详,仍记得吕重华自首的前夜,也是这样喝了酒。
如他所言,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暂时忘了烦恼。
可余子泊不这么认为,这酒越喝越让他觉得清醒,眼前都是唐星河的笑脸。
余子泊将杯子放下,耳畔只听得见淅沥沥的雨声,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星河,我好想你……”
远在店里的唐星河突然打了个喷嚏,从柜上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来到店门前的门槛倚着门框坐下。
雨越下越大,街上已经没了人,店里同样安静,伙计们都去后院吃饭了,唐星河这会儿不饿,也就坐在这里惬意听雨。
夜色弥漫,唐星河嗑完手里最后一个瓜子,无意抬眼朝前看去,只见桥上晃晃悠悠来了个人影,走到桥顶就不再前行,没有打伞,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唐星河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扶着门框站起身来,试探性的问那人:“子泊?”
那人影没有说话,只朝这边看来,虽然唐星河看不清那人五官,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望向这边。
唐星河回身进屋,撑了把伞朝上跑去。
上了桥,果然见是余子泊,已经浑身湿透,睫毛上还滴着水。
唐星河将伞举到他头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跑这来淋雨了?”
余子泊没有回答,眼中是惊喜般的璀璨。
唐星河腾出一只手取出帕子,给余子泊擦拭脸上的水珠。
余子泊一动不动,满眼尽是唐星河。
“问你话呢,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唐星河又问,他还是没有答话。
唐星河闻到他身上有酒气,唐星河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随之浅笑:“还真是少见,你不是平时不喝酒的吗,怎的,今天遇见烦心事了?”
余子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步一把将面前的唐星河紧紧搂在怀里。
唐星河惊的说不出话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然是在他的怀抱里。
伞柄太沉,就势掉在地上,唐星河只觉得雨点密集打在她的脸上,因为身高的关系,唐星河在余子泊的怀里呈半仰头的姿势,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水天一色的景象。
“你,怎么了?”唐星河感觉到余子泊在发抖。
“星河,星河,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我就跑来这里找你……”
余子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惹得唐星河的心怦怦乱跳,一时哑然,脑子很乱。
余子泊若是清醒时候作风是不会这么大胆的,可是如今他管不了那么多,有些话如果他不说,他怕再也说不了。
他也不知道,三日后,是他虎口逃生还是就此阴阳两隔。
“子泊,你喝多了。”唐星河抬手轻拍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没有喝醉,我现在很清醒。”余子泊喃喃的道,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从来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收场。
余子泊双手顺势捏住唐星河的臂膀,定睛看着她。
唐星河除了震惊,激荡,还有些难为情和小惬喜。
她从来不知道余子泊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在她眼中,余子泊向来安静努力,温暖平和,他是那么优秀,为什么,是自己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前以为你是男人,我还一度以为自己是龙阳癖,直到沐房里的那一天,”余子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腾出一只手来伸向自己衣襟,取出了半块玉佩来,拎在唐星河眼前。
唐星河对这玉佩再熟悉不过,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胸口,自己的那块还在。
她瞬间似乎什么都懂了,可是没有言辞可以表达:“这是……”
唐星河定睛看着那半块玉佩,只见上面清楚的刻着一个“俞”字。
余子泊将声音压低,郑重说道:“我就是和你定过亲的方中俞。”
唐星河绷在身上的弦仿佛根根断裂,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终于体会到心乱如麻是什么滋味。
余子泊轻笑,拉过她的手摊开,将这半块玉佩放进唐星河的手心,又将她手指压住:“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的心事,今日已了,你已经找到了方中俞。”
方中俞这三个字,余子泊每每提起都觉得沉重又会觉得没好,令人莫名有所期待,因为,只有方中俞这个名字是自小和唐星河连在一起的。
唐星河头脑飞速运转,原来余子泊一直都在骗自己,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所有……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唐星河用力眨了眨眼,雨水入眼,有些干涩。
“告诉你不过是让你为难罢了,有些问题,我自己面对就好,这个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咱们两个的亲事,也就此作罢,夏瑄他很在乎你,我知道。”
余子泊咧嘴笑了笑,那笑却是勉强,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和难堪而已。
唐星河心里刹那间说不出的酸楚,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余子泊并没有查觉。
唐星河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用力握了握,猛得抬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要离开?”
她终于想起,若是按照余子泊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就会一辈子藏在肚子里,如今说了,只有一个可能,他要离开。
“你一直隐姓埋名躲在南亭书院,你是为了报仇?”唐星河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方家被灭门的那一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我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余子泊淡淡说着,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普通人呢。
唐星河想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去,最终咬了咬牙没有开口,方氏满门被灭,余子泊身为一个血性男儿怎么会甘心躲起来苟且一生呢。
若是自己,难道会放弃吗?!
“你要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别一时冲动,做了枉死鬼。”
余子泊点头,酒气已经退散大半:“有夏瑄护着你,我很放心。”
余子泊说着,抿了抿嘴,有意掩饰自己的不舍。
回头见那雨伞还杵在桥上台阶,余子泊扭身将伞拾起,重新撑在唐星河头顶,眼下两个人都湿成了落汤鸡,再撑伞反而平添滑稽。
“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唐星河在伞下问道,听闻现在四处在起兵造反,朝中大将接连战死,连孟俨的两个哥哥都搭上了性命。
“与你无关,你只好好呆在夏瑄身边就好。”
余子泊说的云淡风轻。
越是这样说,就越发印证了唐星河的猜想。
余子泊将伞柄塞进唐星河的手中,叮嘱道:“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那你去哪儿?”
“我自然是回书院。”余子泊笑得轻松,这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他觉得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她的喜欢,如数吐露,结果不重要,她的回应也不重要。
余子泊最后抬手轻轻拍了唐星河湿漉漉的头顶,扭头下了桥,没再回头。
唐星河独自撑着伞,站在桥顶,目送余子泊单薄笔直的身形消失在夜色雨水之中。
心中涟漪久久不散。
低头看了自己掌心的半片玉佩,隐约还有余子泊的温度似得。
一切如同在梦里。
他原来是方中俞,自己好歹对唐老爹有了个交代。
唐星河长长的叹了口气,回想刚才那一幕,不禁脸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