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64、发簪

　　日复一日，唐星河如同平常那样，忙碌的生活里有快乐和充实。

　　夜里店铺打烊，铺子里的人都去休息了，只留唐星河关门，唐星河正整理柜上东西，大门框上一声响动，仿佛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一般，唐星河伸头看去，是一团黑呼呼的东西。

　　唐星河眯着眼，低声问道：“谁啊。”

　　黑乎乎的一团窝在地上稍动了动，唐星河见这身行头，是夜行衣。

　　唐星河从柜中随手抄起一根木棍，举在胸前，警惕的走过去，离那黑衣人有些距离，又问了句：“谁啊？”

　　唐星河之所以没有见了黑衣人后便大惊小怪是因为在唐星河的印象中穿黑衣人的不一定都是恶人，比如自己也曾一身夜行衣潜在夏瑄家的屋檐上。

　　那人微微抬了抬手，看着唐星河，将自己黑色面巾拉扯下来，唐星河看得清清楚楚，是余子泊。

　　“子泊!”唐星河忙放下手中的棍子，蹲身下去试图扶起余子泊，可余子泊似乎使不上力。

　　余子泊吃力道：“我受伤了。”

　　“伤在哪里了？”唐星河上下打量，怎耐何一身黑衣在烛光下很难看出血色。

　　“伤在，伤在背上，后面有官兵追我，是太子的人。”余子泊又咧了咧嘴，看起来伤的不轻。

　　“来，你跟我来，先上柜后面躲一躲。”唐星河使出全身力气将余子泊扶到柜台处，又找来了一些筐子将他暂时盖住。

　　“你别出声，先躲一下。”唐星河叮嘱道。
　　安排好余子泊，唐星河迫使自己安静下来。

　　果不其然，官兵在整条街上挨家挨户的盘查，一时间本已安静下来的长街又开始鸡鸣狗吠。

　　官兵举着火把踏入了铺子，唐星河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兵头四目环顾，见铺子里只有唐星河一个，便大声问道：“铺子里就你自己？”
　　唐星河点头：“只有我自己。”

　　“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吗？”兵头又问。

　　唐星河点头：“知道，听见了，据说是捉拿刺客。”

　　唐星河刚在铺子里听着街上吼来吼去，自然知道。

　　“那我们就要搜了。”兵头面无表情，好歹也算是给了个提前话。

　　唐星河上前一步：“慢，我们这里，没有刺客，我想就不必搜了吧。”

　　兵头一听，来了兴致，走了这么多铺子，不让搜的，只有这么一家，顿时觉得有猫腻：“怎么你这铺子多什么？不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兵爷，实不相瞒，这铺子是夏公子家的，若是夏公子知道了，恐怕不好吧。”唐星河无法，只好搬出夏瑄来。

　　这兵头歪了歪头问道：“夏公子？哪个夏公子。”

　　“就是夏瑄。”

　　“夏瑄。”兵头喃喃的在口中嘀咕。

　　身后官兵上前一步，轻声在兵头耳畔言道：“夏瑄就是当朝夏尚书的儿子，那是个不好惹的。”

　　兵头一听，眼睛一眯，心想这还真不好办，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是太子府内的兵，若是让太子知道，恐怕更麻烦。

　　“既然是夏公子的铺子，那一定是没有刺客的，不过，太子那边下了令，让我们全城搜查，若是让太子知道了我们有所遗漏，怕是要怪罪我们。”

　　这兵头一听是夏府的铺子，果然语气客气了不少，既便如此，依然不肯放过这里。

　　唐星河刚要开口，兵后身后的官兵又小声在兵头耳畔小心说道：“老大，这里真的搜不得，这姑娘我看着眼熟，好像姓唐。”

　　兵头不明所以：“姓唐怎么了？”

　　官兵又言：“好像是太子之前相中的那个唐姑娘。”

　　这下兵头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唐星河，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能搜了，好歹太子问起来，也好在他面前卖个乖，于是兵头比刚才客气了百倍，再不似刚进门时的冷硬神态。

　　“既然姑娘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小的们多有打扰，告辞了。”

　　他们二人刚才嘀嘀咕咕的唐星河没有听清，不过也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既然说不搜了，唐星河自然高兴。

　　兵头带着身后官兵即将出门之时，压在余子泊头上的空筐险些掉了下来，余子泊抬手一扶，空筐正碰到柜里存放的小夹子，夹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唐星河脑快心灵，抬手从自己头上将发簪拔下丢到地上，不料用力过猛，发簪上的红珠子摔碎了，唐星河心疼的喊道：“呀，我刚买的发簪！”

　　众人听声音回过头来，见怪不怪，没有起疑心，出了铺子，转而向其他地方搜查去了。

　　见得人都走光了，唐星河忙将铺子门关上，回头又将余子泊扶出来，眼下余子泊脸色惨白，就像上次受伤那样。

　　唐星河低头看去，他的手正捂住上臂，血从指缝中流出，猩红刺目。

　　“快，跟我去后院。”唐星河小心搀扶着余子泊，正走着，脚下踩到异物，低头看去，是那支摔坏了的发簪，唐星河委身下去拾起，紧紧握在手里，十分心疼，这发簪是夏瑄送的，没成想，就这么摔坏了。

　　来到后院自己房间，唐星河找来药箱，替余子泊处理了伤口，伤口虽然不深，可身上刀伤却多，这也算是死里逃生。
　　“今天伤口可能会有些疼，等到明天一早我再给你换药，你在这里安心住下，这里很安全。”唐星河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道。

　　“你怎么不问我，今天是怎么回事？”余子泊轻轻倚在床边问道。

　　“今天的事，不用问我也知道，你在诛岳会里，自然是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唐星河一想到他是方中俞，心中便无限唏嘘，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

　　“我没想过今天会活着回来，但是，我只知道，我不想死。”余子泊抬眼注视唐星河，似是话中别有深意。

　　他的确不想死，唐星河成了现在他心中唯一的牵挂，尽管这牵挂心中有了别人。

　　“你要做的事，我不反对，只是，你要多加小心，”唐星河低着头，“像这样的事情，最好别来第二次了，我怕我会吓死。”

　　“星河......”余子泊轻声唤道。

　　“嗯”唐昨河抬眼对上余子泊的眼睛。

　　唐星河还等着他的下文，可是在余子泊与唐星河对视的一瞬间，所有的话都没有勇气再说出口，只好转言道：“那个发簪，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余子泊见唐星河很心疼这发簪似的。

　　唐星河从里怀取中发簪，没有回答，只言：“没什么了，只不过坏了一颗珠子，去找工匠修补一下就好了。”

　　嘴里说的风轻云淡，其实心里难过的很。

　　这句话，被余子泊记下了，余子泊干脆道：“那你将它交给我吧，我去替你找工匠修补，保证给你修的跟以前一样好。”

　　唐星河轻浅一笑，将发簪放置妆台：“这都是小事，用它救了你一命，这也算它的功德了，你好好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明天是十五，书院放假的日子，你不在书院，也没人会在意，所以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

　　“你去哪？”余子泊见唐星河起身便问道。

　　唐星河指了指窗下一方小榻道：“我今天睡在小榻上，你夜里有什么事就叫我。”

　　听闻她要睡在小榻上，余子泊哪里舍得，忙挺直身子言：“你怎么能睡那呢，还是我睡那里。”

　　“你跟我争什么，你满身是伤，我睡在这里不要紧的。”唐星河忙过去扶住他，生怕他真的下床。

　　唐星河见他似有不甘又言：“你就听我一次吧，要不然我让官兵来抓你。”

　　余子泊明知道她在玩笑，不自觉的笑了，这一笑牵扯伤口，还真的挺疼，余子泊又忍不住咧了咧嘴。

　　“我说吧，你满身是伤还跟我争什么，你就乖乖的躺下吧。”唐星河顺势将余子泊轻轻摁倒，余子泊只好乖乖躺下。

　　***
　　唐星河洗漱之后回房见余子泊还睁着两个眼睛，于是便问：“怎么还不睡，是伤口疼吗？”

　　若说伤口一定会疼，但是余子泊都不在乎，奔波了许久，又受了伤，本来已经困倦的睁不开眼睛了，可是不见唐星河回来同，心始终放不下。

　　余子泊没有答话，只是嘴角勾起，慢慢闭上了眼。

　　见了唐星河，他就很安心。

　　不一会儿就入了梦，梦里，他重回青州，梦里，方氏没有被灭门，梦里，他爹娘还在，他长大成人，成了亲，新娘便是唐星河。

　　他心爱的唐星河。

　　唐星河并不知道余子泊的梦，只是怎么也睡不着，举着那支发簪观摩，不知道为什么，这支发簪坏了，她心里会这么不是滋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快发生。

　　过了许久，唐星河睡意迷离中，隐约听见余子泊说了梦话，梦里他叫着自己的名字。

　　唐星河一下子睡意全无，夜里无人，头脑清醒，唐星河问自己，若是没有夏瑄，面对余子泊，她会怎么办。

　　她想，一定会与他一同浪迹天涯吧。

　　想到此，唐星河用力闭上眼，觉得这种念头是罪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