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偏执狂的修罗场》焚情煮酒

6、第 6 章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周小鱼不敢分神，这句话他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楚澈听完一愣，他想冷笑一声，然后向往常一样回讽他，既然不想丢下我不管，那当初为什么想要卖了我，你就别假情假意了。

　　可张了张口，喉间却像是被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僵硬的把头撇向一边。

　　周小鱼没发现他的异常，终于在洪水即将没过大腿时，来到了千年古树旁。

　　来不及松出一口气，便开始爬树，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爬树都会，周小鱼边爬，还要分心托起楚澈。

　　楚澈受了伤，连动作都不麻溜。

　　周小鱼只能又爬下树，半截身子淌在浑浊的洪水中，用肩头顶着他，慢慢往上爬。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好歹是爬到了树上，坐在粗壮的树干上直喘气。

　　洪水涨势极快，后半夜便爬到了他们坐的位置。

　　周小鱼又托着他，往树顶的方向挪，怕他摔下去，一只手一直扣在他腰际。

　　两人在树上坐了一夜，天已经亮了，却看不见的温暖的太阳，雨还在下，一直下，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让人彻骨寒，看着脚下快要漫上来的洪水，楚澈突然道：“鱼菩萨，咱俩会不会死？”

　　周小鱼抬头，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半响才坚定道：“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听了他的话，楚澈顿时一愣，转而又嗤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谁？鱼菩萨？哈！你是泥菩萨，自身难保……”

　　“我不会让你死的。”周小鱼很少用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话，这是第一次。

　　眼中的神色很坚定，柔声对楚澈道：“你把树抱紧了。”

　　不再遮掩，腾出一只手，朝树尖扔了一把黑色的种子，一眨眼的功夫，这个老树树尖上，竟然长出来了缠缠绕绕的成人大腿粗的藤蔓，硬生生的拔高了三丈。

　　楚澈的眼中划过诧异之色，他侧头看向周小鱼，一双冷戾的眼睛仿佛想把他看透。

　　周小鱼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护着他往上爬了一小节，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吗？这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澈打断了。

　　楚澈冷冷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像天山上的千年寒雪，冻得人心尖发凉。

　　“我不好奇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我只好奇你竟然当着我的面使了出来，周小鱼，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哈……有朝一日，我竟然会看不透你。”

　　“恶心？”周小鱼听不到他后面的话，他只听到了恶心两个字，抱着树杆的双手，轻轻颤了颤，仿佛下一刻就抱不住般。

　　他看着楚澈，一向染着笑的眼中，竟满是不敢置信。

　　有一刹那他觉得小六不会是阿浩，阿浩从来都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永远不会对他冷嘲热讽。

　　阿浩说过，他的花蛊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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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看着楚澈那张与阿浩一模一样的脸，和他眼角下的红痣，周小鱼轻轻咬了咬下嘴皮，垂下了眸子。

　　对面的楚澈没错过他眼中的水雾朦胧，和他红了的眼圈，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烦躁不堪。

　　他突然拔高声调，想掩饰自己的狼狈，语气依旧带着冷冽：“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这花花草草也就算了，你那些藏着的喂人的恶毒虫子我也见过。”

　　周小鱼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抬头，直视楚澈的眼睛：“它们不恶毒，它们能救人……”

　　“救人？我看你用它们害人更得心应手吧？”楚澈冷冷的笑着。

　　“我没有害过人。”周小鱼摇头，脸上带着少有的固执。

　　“哈哈哈哈……”楚澈笑了，笑声冰寒刺骨。

　　“周小鱼，你好虚伪，真想撕下你的面具，看看你的这层皮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明明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居然还腆着脸说你没害过人。”

　　杀人害人他不计较，因为杀起人来他下手更狠，只是看不惯背后下黑手，做了坏事还要当菩萨。

　　当着人前是一套，背着人后又是一套，表面上救人不收钱，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表面说要对他好，结果背地里却想着把他卖掉……

　　好吧，这才是他恨周小鱼的最主要原因，他当了那么久的流浪儿，被周小鱼捡回家的时候，终于有了家，终于有了亲人这种感觉，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高兴。

　　他尽量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周小鱼嫌弃，可周小鱼却跟他说，让他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五个月，住了五个月。

　　在他真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的时候，那时却发了干旱，闹饥荒，整个村里粮食颗粒无收，也是那时，他躲在墙后角，隐约听到周小鱼与镇上卖山货的王掌柜商量，想要偷偷卖掉他。

　　转背却又对他笑眯眯，让他乖，让他听话，一副绝世好哥哥的模样。

　　他真的好恨。没见过阳光的人，就不会奢求温暖，既然朝他伸出了手，为什么还要将他推入地狱？

　　这种人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恶心的人，跟他那些虫子一样恶心。

　　周小鱼看着楚澈眼中的恨，不知为何总感觉今天的雨水特别凉，淋着他手脚发寒，连心都冰冻了。

　　张了张口，声音不再清透好听，嘶哑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没有害过人，从来没有。”

　　“你有。”楚澈垂眼睨着他，一字一顿。

　　侧头看着脚下慢慢涨上来的洪水，心想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干脆破罐子破摔，像摊牌一样，一字一句道：

　　“你捡我回去第三天，我偷偷的看到你在后山竹林，给隔壁西村的张大叔头顶塞了一条虫子，张大叔回去后的第二天便死了，七窍流血，听说内脏全部空了，我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那天也下着很大的雨。”

　　周小鱼听完后半天没回过神来，捡小六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能努力的回忆隔壁西村张大叔的事情。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紧了紧双手，固定住被雨水淋得浑身冰冷的身子，才道：“我如果不给张大叔头顶下镇魂蛊，他走不到家便会死……”

　　“你什么意思？”

　　“那一天突然下大雨，他挑着柴着急往回赶，脚一滑从山上摔了下来，五脏六腑都被摔碎了，活不过一刻钟，我问他可还有什么遗愿，他说他想留着最后一口气，回家看看老母亲和他三岁的儿子，还要跟张婶儿说声对不起。”

　　“我跟他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他再活六个时辰，但是要付出代价……，我下的那条镇魂蛊，可以暂时镇住他消散的魂魄，但作为条件，之后镇魂蛊会吃掉他的内脏。”

　　周小鱼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道：“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张大叔当时答应了的。”

　　楚澈没说话，他看着周小鱼红红的鼻尖，莫名其妙觉得烦躁。

　　半晌才冷冷的别开了眼。

　　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那秀水姑姑怀的孩子呢？我可记得她当初跪在地上求你，让你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你呢？表面点头答应，背后又给她的保胎药里丢虫子。”楚澈转过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停顿了一瞬，又接着道：“你还折磨她，下手不痛快，每天往她的碗里丢一条虫，让她痛了半个月，孩子才掉下来。”

　　周小鱼低头垂着眸子，没说话。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楚澈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嗤笑，语气凉凉的说道：“你可别跟我说这也是什么公平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