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偏执狂的修罗场》焚情煮酒

5、第 5 章

　　一上午过的很快，等周小鱼洗完衣服之后，转眼便是午时。

　　似乎不干活的人饿得特别快，周小鱼忙了一上午也不觉得饿，那个在床上躺了一上午的人，反而摸着肚子直叫好饿。

　　“鱼菩萨，你再不煮饭，就要饿死我了。”

　　“小六，你再忍忍，正在煮饭了，马上就好了，咱们今天中午吃鸡蛋！你想吃蒸蛋，还是油炸荷包蛋？”周小鱼站在床头，看着仿佛耍赖般的楚澈，无奈的说道。

　　“鸡蛋？”楚澈立马来了精神，坐直身体，被周小鱼捡回来三天，基本上每天都是蔬菜和汤汤水水，要不就是各种虫子，他从来都没觉得鸡蛋竟然是个不错的菜，选择了半天才道：“蒸鸡蛋好吃，荷包蛋我也想要。”

　　“都想吃吗？那就煮两样。”周小鱼想了想，家里好像有五个鸡蛋，那就蒸两个，油炸三个。

　　他转身准备往后厨行去，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想了想问道：“小六你不是高蛋白过敏吗？鸡蛋能不能吃？”

　　“除了虫子，我什么都能吃。”楚澈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他当年被周小鱼捡回来的那五个月里，又不是吃过鸡蛋，这家伙这样问，不就是故意这样取笑逗弄他吗。

　　“我当然得先问问啊！万一又像昨晚那样怎么办？”周小鱼毫无愧疚的继续笑盈盈道。

　　他这副样子把楚澈气得直磨牙。

　　小半个时辰之后，菜便已经上了桌。

　　楚澈今天不用扶，自觉的坐到了桌旁，农村的凳子都好矮，他的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可怜巴巴的缩在一起。

　　周小鱼边笑边把盛好的饭递了过去。

　　似乎吃了太多的素，今天终于碰到了油星，楚澈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低头认真的吃饭。

　　只在夹菜的空隙，瞟见周小鱼一直在认真的看着他。

　　不由筷子一顿，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快吃吧！”周小鱼摇头，伸手夹了一个荷包蛋，塞到了他的碗里。

　　看着低头继续吃饭的楚澈，周小鱼眼中满是复杂，他知道楚澈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这三天里极尽的冷嘲热讽，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总带着冷冷的生疏。

　　他选择不在意，选择视而不见，但不代表他不难过。

　　只是刚刚不知不觉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回到了那个能为中午吃一个炸鸡蛋，而高兴很久的小时候。

　　想到这儿，周小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夹了一个荷包蛋，塞到楚澈的碗里，才收回目光。

　　俩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他们没有发现，刚刚还暖暖的太阳，变得绮丽诡异，金黄里染上一点鲜红，连那柔柔的风，也变得狂躁不安，把屋后的青竹吹弯了腰。

　　暴风雨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暴雨便发疯似的下起来，大片大片的砸在房屋和地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大雨下了二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也是淅淅沥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小鱼帮楚澈换好伤药，才打来洗脚水，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敲门声夹杂着雨点，噼里啪啦声音，响得特别急促。

　　周小鱼放下脸盆，拿起门边的雨伞，穿过堂屋，打开了木门。

　　站在屋外敲门的，是隔壁村的王大嫂，见他开门了后，立马哽咽道：“鱼菩萨，虎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疼了好久，腿肿起来仿个包子。大半夜的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嗯嗯！不妨事。王大嫂，我去拿药箱。”周小鱼转身进去放下雨伞，弯腰穿上雨鞋，背起他专用的药箱，才走两步，又穿过堂屋，走进了房中，对床边洗脚的楚澈道：“小六，我出去一趟，你早点睡。”

　　说完转身背着药箱出去了。

　　楚澈冷冷的瞥了一眼走远的单薄背影，想跟上，可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又坐了下来。

　　“早去早回。”

　　周小鱼听不见他说的话，他背着药箱，跟着王大嫂去了隔壁村，村中都是泥巴路，下雨天，浑浊的雨水把他干净的青衫下摆染的全是泥浆。

　　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赶到了王大嫂家，王大嫂的儿子叫虎子，年仅7岁，是调皮爱玩的时候，下雨天也不消停。

　　这不，刚刚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地上半天也起不了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大嫂发现的时候，他脚祼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周小鱼仔细瞧了瞧，又按压了片刻才道：“无事，有点扭伤了，肿得这么大呀，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这种小伤，当然也用不到他的蛊，打开药箱，拿出常用的跌打损伤药帮他揉了揉，又给他吃了一颗化瘀血的丸子，才起身告辞。

　　还没出门，便见他家鸡飞狗跳，喧吵的厉害，王大嫂也挺不好意思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人不老实就算了，连鸡和狗也是不消停，奇怪的是老鼠都一直往外窜。”

　　周小鱼脚步一顿，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打着伞背对着王大嫂，藏在袖子下的手一动，手心中突然冒出一只像甲壳虫一样的七星蛊。

　　那条七星蛊在他手中扑腾了半天便没了声息，化作一滩红水，消失在他的掌心。

　　周小鱼神色一紧：“糟了，山洪要来了。”

　　“什么？山洪？山洪要来了？”王大嫂和王大哥听完他的话，一阵的慌乱。

　　他们没有怀疑周小鱼会不会猜错了。

　　只因为周小鱼说话说一不二，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且这么多年来，村民们对他简直是无条件的信任。

　　周小鱼也有片刻的慌乱，却也只一下便镇定了下来，放下药箱，斟酌了片刻。

　　“别急，还有缓和的余地，王大嫂把你家值钱的家当收拾好，背着小虎，赶紧去最高的那一座紫金山上躲一躲，王大哥，麻烦你跟我分头行动，把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们叫醒。”

　　村里汉子朴实，人也真诚，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

　　两人拿着家里的铁盆，用木锥一敲，一个村一个村的叫起准备入睡的人。

　　等把村里的人都叫醒，周小鱼才急急忙忙往回跑。

　　身后的王大哥正在扯着嗓子大叫：“鱼菩萨你也赶紧上紫金山去躲呀！咋还往回跑呢？”

　　周小鱼挥了挥手，头也没回。

　　“我家里还有人。”

　　黑夜里，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他住的地方离村民都挺远，疾步走了大半天也还没到。

　　他的感官极敏锐，已经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地面在轻轻的颤抖。

　　快要来不及了，他干脆扔掉雨伞，淋着大雨咬紧牙关，凭着记忆摸黑一直往家的方向冲。

　　小木屋近在眼前，他一把撞开门，直往堂屋中冲，楚澈还没睡觉，他睁着眼睛，看着灯上的烛火发呆。

　　滟滟的橘黄烛光流淌，印得他一向冰冷的脸上，竟带着少有的暖意。

　　周小鱼却没有时间看，快速的冲向他。

　　楚澈回神，侧头看着一身泥浆突然闯进来神情紧张、落汤鸡般的周小鱼，有片刻的失神。

　　周小鱼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一副沉稳淡定，任何事都是手到擒来的样子，身上也永远都是干干净净万年不变的青衫，就算是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也一样稳重。

　　楚澈从未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浑身上下满是泥浆的样子过，连那张清秀好看的脸上，也满是惶恐不安。

　　不由问：“你怎么……”

　　周小鱼却来不及回答他，架起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你发什么疯啊？”

　　“小六来不及了，咱们得赶紧走。”

　　话音未落，房子已经开始摇晃的厉害，楚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没再多说，自觉的忍着痛，跟上了周小鱼的脚步。

　　周小鱼猜的没错，山洪来了，夹杂着摧毁万物的气势滚滚而下，仿佛一条黄色的巨龙。

　　出门时，浑浊的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脚踝。

　　周小鱼抽空看了一眼，楚澈的脸皮白的厉害，牙齿紧咬着下唇，尽管尽量跟着他的脚步，但总感觉有点踉跄。

　　他抬头看了一眼很远很远的紫金山，琥珀色的眼中划过一丝绝望，来不及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山洪已经没过了他们的小腿，攻击力度很大，让人有点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周小鱼没有放弃，四周扫了一眼，在看到村角的那棵千年古树时，眼前一亮。

　　古树很粗很壮，成年的五个人才能合抱住，这个品种的树，根系扎得很深，所以千百年来不曾倒，最重要的是很高。有希望总比没有要好。

　　他没再多想，直接扶着楚澈往古树的方向行去。

　　被水淹没的道路已经看不清方向，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河，哪里是农田，全凭着周小鱼的记忆在走，只要他行错半分，下场便是死。

　　周小鱼搀扶着楚澈，小心的辨认道路，两人因为靠得极近，楚澈总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不像一般的郎中那种苦涩的中药味，周小鱼身上的是那种很好闻的、淡淡的清香。

　　楚澈不由侧头悄悄瞄了他一眼，一看却愣住了。周小鱼莹白的脸颊上因为刚刚急促的奔跑而冒出两朵酡红，和对面山上开得正盛的杜鹃花一样娇艳。

　　可却不美，因为他清秀的眉毛已经紧紧皱在一起，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不断滚下，一直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的一缕一缕的趴在他的脸上，模样很是狼狈。

　　因为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还有洪水的冲击力，周小鱼似乎有点吃不消，扶在他腰际的手颤抖的厉害，嘴皮苍白，张着嘴巴直喘粗气。

　　楚澈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迷茫，仿佛突然就被笼了一层轻纱。

　　他不明白，周小鱼他明明知道山洪来了，为什么不赶紧往对面山上跑，却还要回来送死。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喉咙干涩的厉害，他咽了咽口水，滋润了一下喉嗓，用听不出起伏的声调问：

　　“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