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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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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乔震震在廖家吃的最艰难的一顿早餐,她表现得乖巧伶俐,其实内心慌得一批,生怕廖冰突然提起“小乔,昨天坐车时你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乔……”廖冰叫她。
真的要来了吗?乔震震痛苦地想,尽可能平静地回答,“廖总,怎么了?”
“你别紧张啊。”廖冰笑了,“你最近和小博一起玩了?”
“对,昨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了。”
“他过得还好?”
“挺好的,他有工作了嘛,这个月可能会苦一点,但是教育行业薪资水平高,您也知道,他下个月应该能舒服不少。”
“唔,那就好。”
对话告一段落。
廖冰似乎饱了,面对盘子里剩下的龙须面没有什么胃口,从水果盘里抓一只清爽的苹果切一半,咬了一口,举在嘴边,半晌没有吃进去第二口。
“深海……你叔叔这些年,过得好吗?”廖冰轻轻地问。
“我叔叔?”这话题跳转的很快,乔震震愣了一下,父亲暴跳如雷的脸,和母亲安抚的话语一一在心头闪现。“不好,很不好。”
她实话实说,“我家大人视对我保密当年的事情为保护我小叔的手段,而且我得吐槽,他们的手段一点用都没有。很多事情我不清楚,但我也知道,我小叔这些年一直都没找到一份工作——也不能说一直没有工作,有过几次他突然振奋起来了,听家里介绍去做一个活计,没几个月他就会突然喝一顿酒,酩酊大醉,然后辞职回家,接着天天泡在酒坛子里——也没有结婚,家里弄得邋邋遢遢,得过且过到今天。
我爸爸经常在家里骂他,恨他不争气,但很奇怪的是,从来不当面对他说重话。因为我爸是老大,其它的叔叔们做错了什么他从来都是先不留面子劈头盖脸削一顿,才伸手帮忙收拾烂摊子的。
上次聚餐他突然来说古怪的话,我们还怀疑,他是不是受过情伤……”
说道这里,乔震震偷看廖冰脸色,恰好碰上廖冰专注的眼神,心虚,赶紧移走视线。
“没有工作,没有恋爱,酗酒……”廖冰自言自语,那半块苹果在她手中更像一个玩具。“他难道不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会了吗?”
“朋友?我小叔哪里有什么朋友,他好像连手机都没有,座机也想不起来缴费,都是我妈每年给我家交各种费用的时候,连带着帮他把一年的水电、取暖、物业、电话费用缴清的。”
廖冰手上的苹果经过把玩已经不能吃了,露出一种氧化的难看色泽。廖冰走到垃圾桶旁边丢进去,环抱双臂思考一会,“小乔,晚上有急事吗?”
“加班?”乔震震惊恐地问。
“不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是私事请你帮忙。下了班带个路好吗,我想去看看深海。”
吃过早饭进入工作状态,接下来的日程与以前投标一样,要在会议室僵直地坐一整天,不同的是乔震震已经熟记流程在胸,而且一旦搞明白某个人是在某种场合下说的某句话,那么这人话的全部含义也就水落石出,从而从容应对,甚至还有游刃有余的feel。
“你觉得能拿下来吗?”休息时间,廖冰揉揉僵直的腰板,问道。
“说实话,可能性不大。”乔震震诚恳地说,“咱们本来以为的最大竞争对手可能出局了,但那家新杀出来的化润科技提供的产品持有专利,而且符合节能绿色的基调,最重要的他们初来乍到,想要开拓市场,价格也肯往下压——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不也分析过了,这次招标,比的也不是谁家泵质量好,谁家机器产出高,而是谁肯给更低的价格呀。咱们成本在这里,不可能在价格上再做让步,比不过人家肯大出血。”
“技术比咱们的好,价格还比咱们要的低。”廖冰若有所思地说,“等化润大规模进入市场了,咱们怕是连汤都没得喝了。他家老总多大,二十七八?”
“这我就不知道了,廖总,我看不出一个人的年纪,反正是挺年轻的。”
“总之是不超过三十岁。”
话题的中心人物正在大口喝水,一瓶百岁山几口见底。他们团队的其它人也和老板一样,非常的年轻,除了业务员是个年纪在三十多出头、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其它的人,尤其是后面戴眼镜的研发,简直像还没出大学的学生。研发也很渴,但他没喝会场为来宾准备的高级矿泉水,从包里掏出一瓶加量装肥宅快乐水,超幸福地扭开。
乔震震默默转头吞口水,拧开无滋无味的百岁山。
招标的结果不出所料,花落化润。
今天流程走得慢了一些,到了下午才结束,几个业务员还有事回一趟公司,捎走了工作上的资料,廖冰提议直接去找乔深海,乔震震毫无异议,给司机指路导航。
“他家可真狠,价格压到没利润,换成我是需方,怕都要担心太便宜了质量不合格诶。”路上,乔震震还是沉浸在工作中,咂舌道。
“可惜昨天的一番功课了。”廖冰也说。
对啊,自己昨天可是牺牲了假日加班还应酬,结果这一单还是凉了。廖冰算是眼光挺准的了,在业内的经验也很老道,一段时间以来,她努力争取的单子基本上都能到手,所以跟着廖冰第一次感受到失败的滋味,乔震震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司机问:“哎,廖总,你让我买的冰镇可乐是给谁的啊。”
廖冰一拍脑袋,“对了,我自己都忘了。你放哪里了?我看小乔盯着人家喝可乐,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想我这个老板有那么压榨员工吗?”
乔震震一脸尴尬,没想到廖冰发现自己想喝可乐了。
司机笑呵呵让乔震震自己从手抠里拿饮料,里面是最近很多人买的梅子味可乐。“反正附近有一个大润发,我进去问人家可乐在哪里,导购就给我推荐了这款,说是最近小孩儿都喜欢这个。”
和梅子味可乐肩并肩的还有捎带给廖冰的无糖乌龙茶。
“廖总,乌龙茶一点糖都不放能好喝……你喜欢这种?”她有点好奇。
“我喜欢味道寡淡一点的口味,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年轻人的饮料花花绿绿的,好像小博小时候我买给他的娃哈哈一样,都是卡通图案。”
乔震震怀疑廖冰是不是买过洛天依他们代言的芬达……
廖冰拧开乌龙茶,正要喝,瞥见小助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忍不住笑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味的?拿你瓶盖来,给你倒一点尝尝,我猜你不会喜欢。”
怪无厘头的,用瓶盖喝饮料,小时候过家家貌似干过这种事情,时隔十几年重现在廖冰整整齐齐的车后座上感觉……还挺好玩的。
于是乔震震愉快地也拧开瓶子,递过瓶盖,说,“廖姨,那你也尝尝我这个吧,新出的可乐口味。”说着伸出手来。
莹白的小手伸出来,勾一勾,廖冰忍不住笑了,“可乐就不用了吧,看起来……”太像小孩、年轻人才会喝的,不符合她的年龄。
“来嘛来嘛!”
拗不过她,廖冰将乌龙茶夹在腿中间,一手端着装有乌龙茶的可乐瓶盖,另一只手去拧刚刚拧紧的乌龙茶瓶盖。
“幸亏今天穿的是裤子。”廖冰笑道。
司机也在凑趣,“两位,喝饮料无所谓,可别把饮料滴在车位上啊!”
“好好好。”廖冰满嘴答应,乔震震给她倒的可乐有点满,接过来时小心翼翼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口喝干饮料。
“这什么味儿啊?”
“味道有点奇怪。”
不约而同的吐槽,两张脸都皱巴巴的。
然后相视而笑。
司机按照乔震震的指点,四十分钟后从开发区开到老城区,旮旯胡同的小地方去。
廖冰扒着车窗向外看,脸色与今天玩闹时截然不同,很沉静,若有所思,看起来她不像一个三十四岁的人,而像是四十三岁的智者。并不是在说她太老了,而是有一种跳脱出年轻人中很常见的,嘻嘻哈哈,有点轻浮,但阳光快乐的神情,更像是想要安详天伦之乐的老人陷入沉思的模样。
“我也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条街了,”她打开车窗,傍晚的街道路灯逐个亮起,老破小小区的物业相对差,每隔几步就有一盏路灯是坏的,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舒服简单的衣服,提着菜兜领着女儿儿子孙子孙女,谈笑风生。小区里入住率还可以,点点的灯光和街景一起映照在廖冰的眼睛里。
“以前,小博的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也住在这边。我们几乎跑遍了全城,才找到这么一个不错的地方,离小学,中学都很近,而且不远处就有品种特别齐全的菜市场,小博的爸爸一眼就相中了。”
乔震震和司机都能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但谁都没有说话。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没想到深海一直没搬家,这里的路我应该还记得。”过了一会儿,廖冰说,“然后把小乔送回家,就算是下班了。”
乔震震赶紧说,“我陪您吧 ,廖姨。”
不是不觉得有点尴尬,但经过了叶小飞那件事,乔震震担心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小叔乔深海疯疯癫癫是常态不假,可要是廖冰这尊大山能稳定输出也很让人安心,怕就怕在廖冰自己状态也不好,她实在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