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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媵妾不卑贱(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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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对于公孙启未来的身份惊讶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对方现在还是十五岁的少年郎,比她还小两岁,未来前途不定。
等到他们到了吴月的夫家,已经是夜半了,幸亏这小地方没有宵禁,一队车马出行,也没有惊动周围的百姓。
这吴月夫家姓杨,乃是本地的富豪,有几个小钱,养了十多个护卫。但是,这些护卫防御宵小还行,和正规的官家护卫相比,就不够看了。
他们带的一队人很快擒住了护卫,围住了杨家。
海棠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仆从,道:“子仪,我们这算不算非法入侵别人的住宅,会不会违反了北秦的律法?”
“诱拐女子,这个罪名足够我们搜查杨家。”
张子仪来之前已经遣人调查了这个杨家的过往,得知吴月是杨家的儿媳妇,但是二人的夫妻关系并没有在官府登记在册,也没有大摆婚宴酒席,也就是说二人的夫妻关系并不被认可。
海棠瞥了他一眼,叹道:“这下咱们师出有名了。”
她心里直呼,这个男人真不愧是未来的大反派。
有官家护卫开道,公孙启有恃无恐,一脚踹开了厚重的大门,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呼喊道:“吴姐姐,你在哪里?”
杨家住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搜到了内院。
“你这贱人,丧门星、扫把星,老子娶了你,仕途屡屡不顺,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现在翅膀硬了,还背着老子养野男人,怎么看上那个俊俏的小子了?”男人声音粗哑含糊,情绪格外高涨,好像喝醉酒了似的……
“……我没有……”女子柔柔弱弱的,一直闷不吭声,却有几分倔强,说到养野男人时,她极力辩解着。
落在窗户上的剪影,清晰明了,是骂骂咧咧的男人正在动手打女人。
站在前面的公孙启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将余下的众人都丢在了身后。
海棠见他如此失态,心道:若是没有猜错,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吴月和她的丈夫。
“砰……”
别人夫妻的房门被公孙启一脚踹开了,半扇门被踹得摇摇欲坠,轻轻撞击着门槛。
海棠看着危险的门板,小心翼翼地踏脚走了进去,张子仪一挥手,就让护卫干脆了拆了下来。
一行人踏入卧房,就见到两个男人对峙的一幕。
公孙启怀里抱着身材娇小的女子,如狼的眸光紧盯着对面的男子,摄人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对面的男人身材清瘦,脸颊酡红一片,拎着半截桌子腿,醉醺醺地站在那里,神色狰狞,当真是酒醉怂人胆。
海棠没想到外面听起来粗哑的男声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位有几分英俊的男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标准阐释了什么叫“衣冠禽兽”。
“你们是什么人?私闯民宅?”衣冠禽兽杨听到响动一转头,见到众人闯进他家里,脱口而出的质问。
奈何他朝着海棠他们问,张子仪不搭理他,楚风荷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都看向了海棠,海棠不得不站出来对阵,不咸不淡地说道:“来揍你的人。”
男人见到来者不善,身后跟着好多个劲装仆从,他一下怂了,转向公孙启,质问道:“是不是你找来的帮手?”
公孙启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他怀里的娇小妇人扯了扯他的衣角,道:“启弟,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娇小妇人也就是吴月,和公孙启说完,颤颤微微地转过头来,望着不远处的丈夫,眼中有伤心、有愧疚、有失望……神色复杂。
海棠这才看清楚吴月的真面目,准确说是鼻青脸肿的面容,并非她真实正常的脸,和一般的被家暴的妇人没有什么区别。
公孙启不乐意了,道:“吴姐姐,这个男人都这样打你了,你还留恋什么?”
在他的眼里,吴月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就像他的亲姐姐一般,理应配这世上最温柔俊秀的男人,而不该是这种打妻子的衣冠禽兽。
吴月摇摇头,祈求地看着公孙启,公孙启无奈又憋屈地点头。
见到不能教训这个男人,公孙启抱着吴月,悲愤地准备离开。
“等等,你不能抱这贱人离开……”
对方见到吴月如此软弱,竟然放过了他,一下自信膨胀,拎着桌子腿朝着公孙启的脑袋敲了过来。
在场的众人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后面的护卫出手已经迟了,眼看着桌子腿要敲到了公孙启的后脑勺。
“噗通……”
就在如此惊险时刻,凌空的桌子腿与公孙启的脑袋擦着而过,男子以极其标准的扑街姿势,倒在了地上。
众人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海棠淡定地收回了右脚,无他,只因为她站在最里面,恰好绊倒了吴月的丈夫而已。
“阿启……妹妹……”
一直旁观的楚风荷惊吓得捂着嘴巴,刚刚差点见到公孙启脑袋开花,到现在她还一阵后怕,看向了淡定的海棠。
海棠无所谓地摆摆手,拢着宽大的袖口,道:“子仪,入门之前,你说过姓杨的诱拐女子为妻,按北秦律法该严惩。而现在他还暴打无辜之人,险些致其亡故,又触犯了一条北秦的律法,依我看来,不如直接送往大牢吧。想来你关照两句,他一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
明明是贤良端庄的淑女,红口白牙编起罪名来,口齿伶俐。姓杨的家暴自己的妻室,算是家里的纠纷,定罪没有那么严重。偏生她紧抓着吴月没有正经嫁给对方,不算是夫妻,一下将量刑的范围都变了。
张子仪没有发话,知道海棠不过是吓吓人,其他人不是很懂北秦的律法,插不上话。
趴在地上的吴月丈夫,刚刚挣扎着爬起来,就听到海棠蛊惑张子仪以权压人,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吴月冷笑道:“好啊,吴月你这个贱人,说一套,做一套。刚刚你明明说过饶我一名的,原来都是骗人的,你这个虚伪恶心的女人……”
海棠轻轻抬了抬脚,趁着对方没有注意,一脚又踹向了他的膝盖,又狠又快,吴月的丈夫如她预料,再一次倒了下去。
对方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直呼痛,看起来很是狼狈。他怒了,一偏头,眸光凶狠,瞪着海棠道:“你……”
海棠淡定地道:“终于改掉了你欺软怕硬的毛病了,明明是我欺负你的,你偏偏找她示威,可真是……懦夫呀!”
男人见到海棠是个硬茬子,气势弱了下来,道:“吴月说过留我一命的……”
这么一闹,他酒醒了不少,见到这些人个个锦衣华服,恐怕都是他不能招惹的贵人,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海棠不吃这一套,道:“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第一,答应留你一命的是她不是我;第二,我又没有说不留你一命,毕竟伤胳膊断腿,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男人见到海棠如此伶牙俐齿,气得不轻,脸色黑沉沉的,然而不等他辩解,一旁冲来娇小的妇人,朝着他的脸连扇了十多巴掌。
空中静悄悄的,只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男人挣扎着制止对方的殴打,抓住了妇人的手,一见是吴月,道:“吴月……你……怎么敢打我?”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男人俊俏的脸庞肿了起来,两边对称的红,显然这娇小的妇人下了狠手。
吴月一甩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姓杨的,你我结发十三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对你多有忍让。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外人牵扯进来。”
海棠站在一旁,见到吴月愤怒的神色,心道:原来不是软弱可欺的女子呀!
大概是吴月的发威,不同于以往,震慑住了这个男人。
几个人退了出去,这个男人也没有再站起来阻拦,反而伏在地上,又哭又笑的,似乎受到了刺激。
来时乘车,归去也乘车。
杨宅的大门外,海棠故意落后了一步,等到张子仪靠近。
“子仪,今日多谢了。只是杨家之事……”
他们大闹了一场,杨家若是不服气,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对吴月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之前海棠没有想着帮助公孙启,但是楚风荷答应了帮忙,她就要帮助把事情收尾,做得漂漂亮亮。
张子仪道:“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和县令打了招呼,若是杨家闹事,他也会把事情压下去的。”
此事闹得太大,海棠姐妹二人入宫后也会受影响,张子仪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海棠放下心来,道:“那启程回去吧。”
她和楚风荷出来,还是瞒着楚萱,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晃,事情解决了,尽快回去为好。
三女同在一辆马车上,吴月对两个人表示了一番感谢,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吴月乃是将门贵女,北秦大将之女。
十三年前,吴月的丈夫为吴家的客卿,颇有才华,深得吴将军的赞赏。一次中秋宴会,两个人一见钟情,彼时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吴将军并没有将吴月嫁给客卿的意思,给她找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贵族男子,很快就商讨定亲之事。
吴月见父亲不愿意玉成此事,便起了心思,和客卿一合计,就私奔出逃。沿途,两个人双双换了姓名,乔装打扮,倒也没有被发现。
因为吴月的原因,吴月的丈夫失去了吴家客卿的身份,他又不能留在北秦国都侍奉其他贵族,便带着吴月穿山越岭,前后到过东魏、东齐、南楚,自荐为客卿。但是,这一路走来,他次次碰壁,没有人用他,一时心灰意冷。
最终,他带着吴月回到了北秦故乡,在乡野定居了下来。
吴月见到丈夫闷闷不乐,便拿着剩下的细软,盘了一家商铺,卖些胭脂水粉、衣衫首饰,生意越做越兴隆,聚了不少财富。然而,杨家越来越有钱,吴月的丈夫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却依旧不高兴。
十载颠沛流离的求官之路,坎坷心酸,吴月的丈夫依旧没有放弃,在家里越想越是狭隘,认为了吴月的存在,断了他的仕途前程。若是当年他没有带着吴月私奔,说不准他现在已经有了不菲的成就。
昔日的如花美眷,也有看倦了的时候,吴月的丈夫在家和她又吵又闹,三天两头置气,吴月知他心思,心里愧疚,便忍了下来。后来,吴月偶然救了公孙启,一个半大的孩子,吴月的丈夫得知了公孙启的存在,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就有了后来之事。
楚风荷低声叹道:“我还以为你是被你的丈夫……”
吴月苦笑,道:“不是,他并没有骗我,最初我们也曾恩爱过,只是现在感情淡了而已。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当年父亲答应了婚事,他们没有了后来跌宕起伏的人生,就不会成为一对怨侣?
吴月只是心里想了一下,就放下了,没有父亲的反对,也有其他的阻碍。最终有缘无分,怨不得别人。
海棠没有做任何评价,无聊地掀开车帘,看着两旁星星点点的灯火,才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真实的古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