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捉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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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小六岁时由父亲开蒙，认了一些字后便嚷着无趣，百般耍赖不愿意再坐在书桌前。叶万年无法，想着古人易子而教，便开始从外面请先生来教幼女。短短两年，请了五六个先生，最短的呆了半天，最多的一个呆了三个月，还是因为叶小小生病了两个半月。时间一长，叶万年虽然在洛城是有名的乡绅，却难为女儿找一个合适的先生。
叶小小学习的小书房就在叶万年的书房旁边。叶小小读书的时候，叶万年一般在隔壁的屋子里呆着。一方面监督，一方面也想看看请来的先生如何。结果，还没等叶万年开退一个先生，那些先生们全都自动请辞了。
这次，叶万年见周子冀年少，又身无分文，想着不会像前面找的那些自小通读圣贤书的老学究那样，不屑教自己年幼淘气的幼女，过几天就会拂袖而别。
周子冀早起用过饭后，顺手翻开手边的《大学》，想想叶小小的模样，放到一边，抬头看见书架上的《文选》，拨开抽出旁边的一本《世说新语》，看了两页，又拿出旁边的《搜神记》。
按周子冀的想法，要让活泼好动的叶小小乖乖接受他，最好的是给她讲些有趣的故事。世面上虽然有不少传奇小说，但那样的东西却不入叶万年的眼，因此，周子冀折中，准备从一般人认为的那些圣贤书中找些有趣故事教叶小小。
周子冀抱着《世说新语》和《搜神记》推开书房的门，叶小小还没到。他看了看对着自己书案前方那张小小的书桌，想想接下来几年的日子二人都会相伴，笑意弥满心间。
叶小小进来时，见昨日来的小先生端坐在书案后面，正专心致至的盯着手中的一卷书看，她轻轻一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忽地冲周子冀的耳边大叫一声，等着周子冀被吓得恼怒不得时再准备哈哈大笑，捉弄人一番，没想到，她大叫一声后，对方却无动于衷，直到看完那页书，才淡淡道：“小小来了，快坐下。”
叶小小有些无趣，又有些好奇，只是她不敢太过分，她知道父亲肯定在隔壁的书房里偷听这边的动静，便走到自己的小书案边。跟随她的丫鬟巧儿赶忙把她案上的纸张打开，墨研好。
周子冀的一双清眸淡淡地注视着这个还万事不知愁的小女娃，正要开口，叶小小道：“夫子，你要教我什么？要是也让我背什么《女箴》《女诫》的，我才不要学。”
周子冀看她像一只探视人的小猫咪，脊被上的毛发立起，警诫地悍卫着自己的领土，自以为爪牙锋利，莞尔一笑：“你还小，先不用学那些。今日我给你讲一些故事。”
“夫子是不是要讲什么卧冰求鲤，头悬梁、锥刺骨，凿壁偷光，程门立雪之类？我以前都听过好多次了。爹爹要是病了，他要是想吃鲤鱼，我要是去卧冰，只怕鲤鱼没等到，我都冻死了。那不是只会让爹爹病得更重？还不如去买一条。还有他们让我好好读书，说别人头悬梁、锥刺骨，我要试试，爹爹吓得半死，结果也没试成。夫子你说，小小该怎么办？夫子教我读这样的书，我想按着书中所学的做，结果却差点儿让爹吓死。我不想学，爹又不答应，这是我的错吗？”
说完，嘤嘤地哭。
两行清亮的泪珠顺着小女孩粉嫩的脸颊盈盈而下，周子冀无动于衷，看着叶小小哭。叶小小哭了一阵，偷偷抬眼，见周子冀的清眸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不像以前的夫子那样无奈焦躁，无由地一骇，低下了头，又哭了起来。这次是……真哭了。以前她百般狡赖，夫子被她缠磨得又气又笑，可面前新来的这个却不吃她这一套。看来，以后得天天要读书了。叶小小越想越悲惨，哭得痛不可抑，像天要塌了似的。她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这样还不把这个夫子气走，以后真要被这个夫子拿捏了。
过了半晌，看叶小小由大哭转为抽噎，周子冀走上前，把帕子递给边哭边偷眼看他的小女孩，轻声道：“小小，你要是再哭我就不讲下面的故事了。这个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有两把剑，一把雌剑一把雄剑。有一天。雌剑化成了美人，雄剑化成了英俊的少年……”
叶小小抬起头，抓住手帕在脸上胡抹了一通，止住哭：“夫子说什么？什么两把剑？它们怎么会变成人？”
“小小洗好脸，夫子就讲下面的。”
叶小小也顾不得哭了，拿毛巾三两下把脸擦干净，眼巴巴地望着周子冀。
于是，周子冀讲了改良版的干将莫邪的故事。
叶小小听得入了谜，等周子冀讲完，她追着道：“夫子，楚王好坏，我要是干将的儿子，要亲手杀了他！”
周子冀笑着摇摇头，道：“现在你把干将和莫邪几个字在纸上写好。”
叶小小乖乖地应了，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干将、莫邪四个大字。
周子冀夸赞她两句，又给她讲了阳羡鹅笼的故事，不过把后面女子的情人，男子的情人改成了亲人。
这个故事比刚才的还要得叶小小的喜欢。听到周子冀讲到书生变出来一堆吃的喝的，还能变出来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待周子冀讲完，便自己主动去看书中写的内容了。遇到不认识的字，便问周子冀。
凉爽的秋风吹起书案上的纸，轻轻地飘落在书案下。可书房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团稚气的女孩正皱着眉读着刚才听的故事，对面的少年夫子静静地看着她，不时地轻声回答两句女孩的疑问。
叶万年在隔壁听到女儿的哭声时，知道叶小小又故伎重演，他正想下面周子冀会不会恼怒交加，一会儿也会像那些老先生一样主动请辞，隔壁却安静了下来，间或听到叶小小发问的娇声。叶万年松了口气。
待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叶万年推门走进来，看到女儿捧着一卷书，立在周子冀的对面，津津有味的读着，而周子冀呢，端坐在书案后，默默地翻一本《论语》，心里大悦，对女儿道：“小小，爹来了，你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呢？”
叶小小却没听到似的，头抬都没抬。
周子冀上前行了一礼，叶万年悄悄摆了摆手，正要走出去，叶小小抬头看到父亲，不满道：“爹，你为什么以前不教女儿多认些字，结果现在这书上好多字都不认识！”
叶万年哈哈大笑：“两年前爹就教你，教你的时候你百般不情愿，怎么，现在知道奋发向上了？”
叶小小吐吐舌头：“是你教得不好！只让我死认那些字，一点趣味都没有！还有以前那些老头子，只会让我背什么天地玄黄、女子守贞！还是现在的夫子好！”
半天叶小小就服膺了周子冀，叶万年不由大为宽心：“小小，既然你觉得现在的夫子好，可要好好学学。”
叶小小点点头，调皮地冲周子冀眨了眨眼。
叶万年道：“到午时了，贤侄与我们一起用餐吧。”
周子冀推辞：“小生刚安顿下来，正要给家里写封信报平安，不麻烦老爷了。”
叶小小看周子冀执笔要去蘸墨写字，不由焦急起来，那墨被她偷偷加了灶灰，根本写不得。她本想在课上看周子冀笑话的，谁想周子冀根本就没动笔，现在要是被父亲发现了怎么办？她灵机一动，上前握住周子冀要执笔的手，甜甜笑道：“夫子，你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和我们一起吧。”
软软的小手拉着周子冀的袖子轻摇，周子冀再也没有坚持的心力了。他轻轻抽掉袖子，低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叶万年在前面走，叶小小在后面给巧儿使眼色，让她换掉笔砚，不经意回头，看到周子冀正盯着自己，心虚至极，只当不见，蹦跳着忙跑到前面去了。
叶万年平时吃得清淡简单，但叶小小却是无肉不欢。为了照顾女儿和新来的先生，叶万年让加了几道荤菜。
周子冀刚坐到位置上，叶小小狗腿地夹了一个鸡腿给他。
叶万年看女儿这么乖巧，心悦至极：“小小，以后要像今天这样。”
叶小小一边淑女地啃着鸡腿，一边点头。见周子冀并无异样，以为她在墨汁里做的手脚没人知道，便放心大吃起来。这顿饭，八岁的叶小小啃了两个鸡腿、半碟红烧肉，吃了一大碗米饭，直到打了饱嗝，才停了下来。
叶小小的饱嗝声清清亮亮，叶万年有些尴尬，轻声斥女儿：“爹不是跟你说一顿饭吃七八分饱就好吗？你再这样吃下去，只怕要吃成小肥猪。”
“嗝……什么是八分饱？”叶小小摸摸自己圆圆的小肚子，“我不是小肥猪。”
“你看，你比夫子吃得都多，不是小肥猪是什么！”叶万年道。
叶小小看着周子冀安静吃完一碗饭，很少动筷夹菜，对父亲道：“爹，夫子显咱家的饭不好吃，才吃得少的！”
叶万年尴尬不已，周子冀一脸黑线，忙道：“小姐说笑了，很好吃。只是前些日子吃得少，所以不敢冒然多吃。”
叶万年想想吃饭前周子冀的请辞，暗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只吃这么点儿，看来是客气。怪不得刚才不愿意一起吃。要是别人，好些日子没吃饱饭了，见到一桌子丰盛的菜早不知怎么下筷了，可周子冀却非常淡定，不仅吃相好，又安稳沉着，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既没说饭不好吃，又没说自己不好意思吃多，简单一句话，全了两方的面子，从吃相看人品，因此又对周子冀的好感增了一层。
用过饭，叶万年照例要午休一会儿。叶小小下午也不用再读书，隔一天周子冀再教她一次即可。
周子冀向叶万年辞谢后，便走到自己的住处休息。平时，爱睡懒觉的叶小小这时都会睡得天昏地暗。可这时，她刚读完阳羡鹅笼的故事，发现书上写的和夫子讲得不一样，难得好学一番，提着书卷向周子冀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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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捉弄
，还差 